人群散去,丁卉愤愤不平:“他们凭什么说你是哑巴,他们这群人不学无术,看到漂亮女生就……”
“当哑巴又有什么不好?”陆青柚打断她,“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有什么好的。”丁卉挽着陆青柚,“你的声音很好听,你以前……”
“过去的就不提了。”陆青柚提着桶看向窗外,“我会努力变好的。”
“真的吗?”丁卉往陆青柚的肩上一靠,“你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很害怕呢。”
陆青柚嗯了一声,眼神无比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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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宋禹驰又来了,他把装耳机的盒子和仅剩的一个耳机放在了陆青柚旁边的凳子上。
“既然你喜欢就给你吧。”宋禹驰坐在凳子下的台阶上摁着手机玩游戏。
一局游戏结束,他笑着侧过头:“这么喜欢扮小哑巴呢,谢谢都不说一声。”
陆青柚敏感,防备之心尤其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是继续做哑巴好。
或许是对着哑巴实在无趣,游戏再次结束时宋禹驰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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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级里陆青柚虽然不再故作哑巴,但她一天依然难得说两句话。读书也习惯性默读。
上课时她一个大高个坐在前排,周边都是学霸,倒数的陆青柚别扭极了。
反倒在体育馆擦凳子时方能偷得几份自在。
一个星期过去了,终于要完工了,陆青柚看着自己的成果有些晃神。
天阴沉了一整天,傍晚终于落雨了。
陆青柚坐在最高的台阶上看着雨珠儿从身侧的玻璃墙上一滴一滴地滑下去。
雨天总让人松散,沙沙的雨声给人以无限的宁静。
陆青柚坐着一动不想动。
忽然被一阵声响扰了清静,陆青柚回头一看。是体育队的那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连带一众拉拉队员,其中包括舒颜。
他们明显淋了雨,应该是室外活动改成室内了。
这体育馆一下就涌进了几十号人,陆青柚在这呆一星期了,这阵仗还是头一次。
格格不入的陆青柚只想赶紧撤。
宋禹驰颠球瞥了陆青柚一眼后,悠哉悠哉地把篮球运向篮筐。
陈飞嬉皮笑脸地看了看陆青柚又看向宋禹驰,故意大声道:“看来有鹭城四季的海鲜吃了。”
旁人起哄:“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押了陈飞。”
宋禹驰像是没听到,他举着球轻轻一跃,篮球便稳稳地滑进了篮筐。
他转过身平静道:“天还没黑呢。”
舒颜一脸懵的:“你们在说什么呀?”
宋禹驰说着把篮球往地上一扔,一边拍球一边上台阶。
“宋禹驰,你干嘛呀?”舒颜追过去,“说了她是哑巴,你别惹她了。”
宋禹驰回头给了个眼神,舒颜便不再追了。
此时的陆青柚拧干了抹布提着桶,准备提垃圾走人了。
“看见我就跑呢?”宋禹驰扯着嘴角长腿一伸抵在了陆青柚的绿色水桶上。
沉默对峙半响,宋禹驰开始放大招了:“陆青柚,你到底什么心思?”
随即又笑了起来,一脸灿烂的:“你要是喜欢我~的东西,直接问我拿就行了。”
这故意的停顿让陆青柚微微有点脸红,她差点就要张口辩解了,但一转念她又克制住了。
关键时刻,千万要忍住。
但她这么沉默着,反而像是默认了。
陆青柚不知道宋禹驰还会说出什么来。
于是她赶紧先发制人,把手机打开找出了一段录音。
手机嘈杂的声音里正是熟悉的聊天声。
“……舒颜那身材啧啧,驰哥你到底泡上了没有?”
……
“你们不觉得那个小哑巴也挺好看的么,还是拔尖班的呢。”
“可惜是个哑巴。”
宋禹驰笑了一声:“什么哑巴,狗屁。”
“我现在都迷糊了,要不咱们打个赌。”陈飞说,“三天之内你要是能让她说句话,我翻墙出去给你带一个星期早餐。”
“三天之内她要是不说话,周末你请我们去鹭城四季吃一顿。”
……
“我押驰哥。”
“我押飞哥。”
计谋被暴露了,宋禹驰立马收了笑脸。
本是咄咄逼人的一方,瞬时占了下风。
好没面子!
宋禹驰抬手就要抢手机:“这录音哪来的?”
一不顺,手里的篮球掉到了地上,沿着台阶哗啦啦滚向地面。
陆青柚眼疾手快,合上手机装进兜里。她走向角落去提垃圾袋。
宋禹驰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么个小哑巴给算计了。
实在太挫败!
“陆青柚,你牛。”宋禹驰语气温和话却狠,“今天就看我怎么撬开你的嘴。”
说完他转身下台阶追球去了。
场下看热闹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猜测陆青柚还是没说话。
最重要的是难得变一次脸的宋禹驰此时脸色很难看。
他们再也不敢起哄了。
陆青柚一手提垃圾,一手提桶刚要转身时听到身后“碰”地一声响,一个篮球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旋转了两圈后沿着台阶滚了下去。
陆青柚没搭理,她一手提桶,一手拿着扫把和垃圾袋继续往下走。
忽然,一个黑影飞了过来,就落在她前面的一个台阶。
陆青柚本能地吓了一跳。她腿一伸一缩,水桶一晃,差点摔了一跤。
陆青柚抬眸向下看,宋禹驰正定定地看着她。
双方沉默着展开了对峙。
恼羞成怒了这是?
宋禹驰扯着嘴角,眼神很是挑衅。
周边的人早看出了火药味,都不敢说话了。
陆青柚就那么迎着那张脸继续往下走。
宋禹驰看着她,用脚抵住从台阶上滚落下的篮球。
他弯腰捡起篮球后往地上拍了拍,随即突然抡起快狠准地抛了出去。
篮球重重地砸在了陆青柚的水桶上,水桶裂了,污水,混着垃圾脏了一片。连带脏了陆青柚的裤腿和鞋袜。
陆青柚咬着嘴唇,她弯腰摸了摸裤腿,站起来又摸了摸口袋。
犹豫三秒后,陆青柚掏出了弹弓,她看向宋禹驰,抬手一拉弓。
干净利落。
只听到人群中“操”了一声,宋禹驰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现场霎时一片混乱。
陆青柚却手拿弹弓泰然自若地站在台阶上注视着这一切。
像一个胜利者的王。
“天啊,是弹弓,出血了。”
“快呀,快呀,找老师。”
“谁都不可以说!”宋禹驰捂着眼睛站起来,“还嫌我不够丢人是吗?”
宋禹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随即大吼一声:“看什么看,没事的都滚出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意犹未尽地开始往外走。
舒颜吓得直哭:“禹驰,你有没有事啊,我说了你不要招惹她嘛。”
“看什么热闹,赶紧出去上晚自习了。”人群还未散尽,老谢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宋禹驰远远看到老谢的身影:“随他妈管闲事,把老谢这管家婆招来了。”
舒颜实话实说:“是我通知副校长了,估计是校长有事让主任来了。”
“你伤得这么厉害,怎么能隐瞒呢。”
“她这行为很严重的。”舒颜看看宋禹驰又看向陆青柚,“亏我还可怜她。”
宋禹驰烦得很:“给我出去!”
舒颜张着嘴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舒颜气鼓鼓地走了。
“怎么样了?”老谢冲过来就要看宋禹驰的伤口,“我带你去医院。”
宋禹驰摆摆手:“没伤到眼睛,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万幸万幸。”老谢差点双手作揖感谢上苍了,“我通知校医了,他马上过来。”
话还没说完,校医就拎着个药箱就冲进来了。
校医细细地检查消毒:“伤口离眼尾不到一公分,而且离太阳穴也很近。真是太危险了。”
“还好伤口不算深。”校医跟老谢一样唠叨,“不过肯定会留疤的。”
磕磕碰碰对他们体育生来说是家常便饭,宋禹驰实在受不了这么婆妈。
“你们再说下去都要结疤了。”宋禹驰不耐烦了,“给我贴上纱布就行了。”
校医走后,老谢看向还在台阶上站成了一个雕像似的陆青柚。
老谢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给我下来!”
陆青柚走下去,低着头等候发落。
“你,你竟然玩弹弓,给我!”
陆青柚紧紧地拽着弹弓不做声。
“怎么,你还想留着压箱底呢。”老谢弯腰抬手一扯,“子弹呢?”
老谢对着灯光看了看,弹弓破旧无比,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他往地上一扔,跺了一脚,弹弓瞬间碎成了好几节。
陆青柚咬着嘴唇,拳头紧握。
老谢火气冲天:“子弹呢?”
宋禹驰把地上的残弹捡起来递给老谢:“不是真子弹,应该没有了。”
老谢仔细看了看:“这薏珠还能当子弹?还好不是钢珠。”
“你今天没去蹲局子是运气大。”
“但是严重违反了校纪。”
宋禹驰咳嗽一声打断:“老师,我这没事,我先走了。”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谢说完撇了陆青柚一眼转身往外走,“把这里收拾好后到我办公室来。”
陆青柚蹲在地上一遍遍地拼凑她的弹弓,可怎么也拼不起来了。
晚自习早就开始了,体育馆死一般的沉静。
宋禹驰再次回到体育馆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哎!”
陆青柚闻声抬头,眼眶里水光潋滟。
宋禹驰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他走近问:“这个,很重要是吗?”
陆青柚一把把弹弓的残渣捞进了口袋,转身走上台阶去收拾现场。
宋禹驰默默地看着陆青柚把塑料桶的碎片扫进了垃圾袋,重新擦了凳子拖了地。
这一切都拜他所赐,宋禹驰倚在凳子上突然有几分不落忍。
陆青柚把工具放好后,拎着垃圾袋走向垃圾站。
宋禹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远远地站在路灯下。
陆青柚转身看到带着纱布站在路灯下的人,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朦胧的灯光里,宋禹驰的脸上没有往日张扬的笑容,但眼神依然明亮。
“磕磕碰碰对我来说家常便饭。”宋禹驰说着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虽然今天是我惹你在先,但是弹弓确实是危险的东西。”
“所以,赶紧找老谢领罪去吧。”
陆青柚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还在路灯下的宋禹驰。
“我们之间扯平了。”她说。
宋禹驰笑了起来:“你再不说话,我都真要把你当哑巴了。”
话里又掺杂着些许的不正经:“可你把我打残了,扯不平了。”
陆青柚想起了什么,她站住转身:“是你们先拿我打赌,还有。”
陆青柚顿了一下:“你给我的耳机是坏的,对吗?”
“哦,你这是承认你捡了耳机,还试用了是吗?”宋禹驰笑了,一脸无羁无束的。
随后他说:“对不起。”
“林林总总,我都该说一句对不起。”看似无所谓的态度又有几分认真,“但是这些加起来都不如你的弹弓狠,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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