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记事》008
==第八章：妥协==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张慧琴身体一僵，解开围裙，去拿周胜博手里的手机，连续拨打几个电话听到的全是电子音——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张慧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给周永尘经常合作对接的超市小吴打去了电话，对方也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张慧琴抿了抿唇，捏着手机的指尖几乎用力到泛白，她安慰自己有可能只是他那边信号不好，或者是在开车，她不应该这么草木皆兵，张慧琴把手机重新递给周胜博，让他隔十分钟再打，她先把锅里的汤圆盛出来。
周胜博答了声“好”，但是隔了十分钟，周永尘跟小吴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她们又等了半个小时再打，还是没人接，张慧琴没有犹豫，打算出去找人。
“妈，现在太晚了，你要不打电话让大伯陪你一块去吧。”周胜博小声提议，就算他再不懂事，也知道这大晚上的张慧琴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因为这一年，平浮镇下面的村落都没有安装路灯，就算是镇上，这个时间店面也差不多关门了，黑漆漆的，周胜博之前就答应过爸，要是他不在，他一定要照顾好妈。
张慧琴想了下，给周永齐打去电话，“喂，大哥。”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安全问题，而是因为周永尘跟周永齐是亲兄弟，万一……
张慧琴轻吐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再想了。
“三弟妹，怎么了？”周永齐接到张慧琴电话的时候正在洗脚，他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皱了皱眉，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电话那头的张慧琴语气简洁，将周永尘电话打不通的事告诉周永齐，周永齐动作一顿，“他出去多少时间了？”
“有六七个小时了。”
六七个小时……
那去镇上送货，一来一回也够了啊，而且周永尘接单的规矩就是天黑之前必须回家，今天确实是有点反常，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周永齐后背一凉，脚上的水都没擦，说他马上过来，周大嫂一进房间就听到这句，她横了周永齐一眼，“谁啊?”
“三弟妹。”周永齐心里着急，一边回答周大嫂的话，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见他火急火燎的要出门，周大嫂不免生出别的想法，阴阳怪气，“这大晚上的，她找你做什么。”
几个妯娌，周大嫂最不喜欢的就是张慧琴，明明她跟她们一样，娘家条件不怎么样，也没念过书，可她浑身的气质就跟她们格格不入，周永尘还那么宠着她，怎么，难道她有一个周永尘还不够，连他的亲兄弟都不放过，周大嫂越想越恼火。
“你胡说什么。”见她在那想入非非，阴阳怪气，周永齐瞬间不高兴了，“三弟下午接两个单出去，现在还没回来，而且电话也打不通了。”
“那……”
许是因为周永齐神色实在太过难看，周大嫂想说的话瞬间噎了回去，谁让周永尘家什么都比她们好，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
周大嫂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她晃了晃脑袋，因为周永尘家跟她们家到底是一家人，周永尘要真出了什么事，老太太肯定是要伤心的。
“那你快去吧，兴许只是信号不好。”周大嫂清醒过来，上前帮周永齐整理绿色大袄的纽扣，语气瞬间变得温柔。
“等我回来。”周永齐脸色缓和，拍了拍她的脸。
零七年，轿车并不普遍，周永齐家唯一的出行工具是个摩托车，他骑车摩托车到达路边，骑着电瓶车的张慧琴已经在了，因为太晚了，周永齐看不清张慧琴的脸，但也知道她此刻肯定是心急如焚，不由安慰一句，“三弟妹放心，三弟兴许只是手机不在身边，或者是他那边的信号不太好。”
张慧琴跟周永齐说了句“谢谢”，周永齐咳嗽一声，“那三弟妹，你在前面带路吧。”
周家兄弟虽然住在一个村，但结婚之后各有各的生活，所以周永尘具体和哪家超市合作比较多，周永齐不知道。
张慧琴带着周永齐来到周永臣经常合作的那家后门，后边的负一楼是地下仓库，但是此刻去负一楼的通道已经关闭，难道是她猜错了，他今天接的不是小吴的单。
张慧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脑中搜寻他经常联系的那几个人，周永齐看着眼前乌漆嘛黑的环境，只觉得凉飕飕的，他耸了耸肩，“三弟妹，你知道那个小吴家在哪里吗？要是你知道，不如我们去他家，多一个人联系也是好的。”
周永尘跟小吴有生意往来，所以两家过年都有往来，张慧琴点点头，带着周永齐去了小吴的家，然后给小吴打去电话，电话铃声在张慧琴的后方响起，张慧琴回过头，正是开着小车的小吴，小车的闪光灯照得人眼睛睁不开，见是她，小吴立马关了远光灯，摇开车窗，“诶，慧琴姐，你怎么来了？”
张慧琴告诉他周永尘到现在还没有回去，而且手机电话也不通，所以她出来找找。
小吴“啊”了一声，挠了挠头，有些愧疚，“慧琴姐，实在不好意思啊，下午是我让周哥出来帮我送个货，谁知道对方说的那个地方在山区里面，全是泥巴路，树又多，分叉口也多，我们在里面来回绕，可能是那边信号不好，就没接到嫂子的电话，不过周哥已经开车回去了，有可能已经到家了。”
张慧琴浑身放松下来，明明零下好几度的天气，她后背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永齐提着的心放下来，咧开嘴角笑，他们跑一趟倒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
小吴因为心里愧疚，提出要送她们回家，张慧琴跟周永齐都骑了车，自然拒绝了，小吴叮嘱她们路上注意安全，然后给备注“周哥”的人打去了电话。
周永尘是在回家之后才看到妻子给他打的十几个电话，因为从山区绕出来之后，周永尘踩着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等到家之后才拿起手机，周胜博看到周永尘喜不自胜，周永尘摸了摸他脑袋就要出门接妻子。
他刚准备上车，就看到路口处骑车回来的妻子，周永尘一颗心像是泡在蜜罐里，一片柔软，掩在兜里的手抖了下，他几步上前，“阿琴。”
在张慧琴将车停稳之后，周永尘伸手将她抱到怀里，闻着独属于妻子的气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张慧琴伸手回抱住他，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宽大的肩膀，她没有告诉周永尘她的担心，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周永尘她的担心。
周胜博站在门口盯着看了会，见没人理他，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屋，给自己接了杯热开水，然后上楼。
他翻开笔记本，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这样的话——
【今天是一个不一样的元宵节，有惊无险，偶尔跳出程序之外的相处模式好像更真实了些。】
白天闹的“乌龙”让周永尘晚上精力特别旺盛，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张慧琴的脖子上，张慧琴觉得脖子有些痒，想躲，周永尘从后面将她抱到怀里，一边吻，一边……
弄到最后，张慧琴浑身提不起劲，她踹了周永尘一脚，周永尘闷笑了声，将她重新搂到怀里，摩挲着她的手心，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妻子的场景。
十九年前，周家仅有的资源向大儿子跟小儿子倾斜，周永尘早早就去镇上干活了，那时候周永尘有钱，但并不太多，所以他对娶媳妇这件事无所谓，偏偏周永尘的父母对这件事又非常上心，告诉他平浮村有一个女孩儿特别厉害，跟着镇上有名的裁缝师傅学手艺，对方父母也有听说过周永尘，得知他在镇上有工作，对他十分满意，问他想不想跟那姑娘见面。
周永尘听着想笑，因为有些东西在长辈口中是有夸大的成分，他觉得对方家女孩儿还真不一定看得上他。
但架不住周家父母一直在他耳边提这事，周永尘答应了，跟着父母一起登门拜访，大人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天，张家父母才喊人下来，女孩儿带着两个妹妹一起下楼，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十分稚嫩，周永尘礼貌地看了她一眼，猜测这相亲八成成不了。
因为周永尘的轮廓偏深邃，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极其冷漠，他觉得自己不是那姑娘喜欢的类型。
那天有两家长辈在，他们都没说上几句话，但周永尘刚回镇上没几天，周家父母告诉他，“她答应了。”
周永尘说不出当时是个什么感觉，但他心脏跳得特别快，周永尘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他知道他一定不能让那个女孩儿跟着他吃苦，第二次见面，他将结婚之前存下的每一笔钱都给了张慧琴，他告诉她，以后他们家由她当家做主。
刚结婚那会儿，他们很穷，周永尘每天跟不要命似的在外干活，再后来，他们盖了大房子，有了儿子，日子越过越好，周永尘是满足的，但……
天亮了，男人忽然就醒了，他紧绷的脸色带着几分潮红，呼吸有些重。
周永尘清楚他对妻子的感情是在婚后的每一天日日累积，这种感情是在岁月中一点点沉淀，但妻子的心或许从来就没有偏向他。
不对，或许只是现在的生活不是妻子所想要的。
周永尘目光一深，忽然窥到了一点点妻子的秘密，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妻子，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衣服，下了楼。
周胜博已经在下面等他了，周永尘看他一眼，“你妈还在睡，今天我送你上学。”
周胜博高中是两周放一次假，所以他不怎么恋家，收拾书包就跟着周永臣走了。
周永尘带周胜博去学校门口吃了碗馄饨，然后送他到学校，周永尘没有很快离开，而是站在校门口等周胜博进去，看着跟以前一样面容严肃的爸爸，周胜博朝他挥了挥手，少年笑容清扬，他想，他是一定要考上江城大学的。
等周永尘回去，已经八点半了，他七点多就发消息告诉妻子，他给她带了份馄饨，所以张慧琴正在沙发等他，周永尘眉梢染上笑意，拎着早餐过去。
张慧琴正吃着早餐，周永尘接到一个电话，是他丈母娘打过来的，他看了妻子一眼，直接按了接通键。
“永尘啊，今天胜博去学校了吧?妈今天买了菜，你晚上带阿琴过来吃饭。”
张慧琴右眼皮跳了下，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宝子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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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周日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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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