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段时间家长会,孩子爸爸会来吗?”临走时,江必简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他们单位调休,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应该还是我来”许静丹笑得乐呵呵的,“江老师慢走哈。”
“诶,好的,谢谢你的伞啊,从那边听课回来我就,”江必简忆起陈姗姗的童言童语,不确定事情真伪也不知如何开头,只保持着对外柔和清浅的笑意,“再见啊许静丹。”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声响渐大,风摧枯拉朽地带来片片压抑的云。也不知道能不能天晴,不然小孩的运动会可能开不了了。
“是不是说,我们关系很好呀?”共撑一把伞离开的路上,夏之致的贴近的鼻息就穿透进入江必简耳畔。
街道上没什么人,风尤其的烈,他的声音似乎都被吹散了,近乎情人的喃喃低语,声线有点低,仿佛砂砾摩挲质感的撩人。
“什么好不好的。”江必简耳朵尖有点麻麻的痒意,眼睛却注视到前面被风卷成漩涡状态的叶子,心里还在琢磨陈姗姗的话,一时也没太在意夏之致说了什么。
“不是说,关系好就要一起睡觉吗?那我们为什么不睡一起呀。”夏之致侧头。
江必简饱含深意地看了夏之致一眼,“有句话叫做,不清不楚的开始也会不明不白的分开。”
夏之致似懂非懂,但还是捕捉到不想听到的字眼。
“不要分开。”他急急地说着想要去勾拽江必简的手,手上的劲儿一松,伞就斜斜地滑落出去。
一阵儿妖风席卷而来,把那伞吹得打着旋往外滑。
“诶诶诶,追啊,追,伞都掉了。”江必简一开口,就感觉有的雨水撒着欢落自己舌头上去了,忙又闭嘴催着夏之致走。
雨还是大,两人勾着腰,淋着雨去追那把滑落的伞。
眼见着要够到了,又睁眼看着伞被吹飞了。
“我去,不是吧。”
那伞就随着风斗气儿似的,翻了个身滑得又急又快。前面在跑,后面在追,跟遛狗似的。
最后两人略显狼狈地从水塘里揪出伞,整个伞把儿全湿了,浑身也湿漉漉的。
“许老板让孩子好心送的伞,咱不好弄坏了啊。”江必简暂时找了个小铺的房梁避雨,收伞检查伞坏没坏。
还好没看到破损,忙又看手表时间,“这个点儿了,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换件衣服走,走吧,你干嘛呐。”
说着扭头看到夏之致一把捋过自己的脸庞的水珠,露出剔透的黑色大眼珠子,头发也有些湿哒哒的,他此刻愣愣看着房梁外的雨,伸手感受到指尖雨砸下来的重量,模模糊糊有种此情此景在何时也曾发生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很快被忽视了,见江必简看过来,夏之致就又接过伞,拉着江必简开始向外跑。
“我们回家咯——”夏之致喊着一嗓子,震着江必简的耳窝子。
“你还真当自己是雨中奔跑的男主角啊。”江必简这句想对着夏之致耳朵喊,雨声盖在伞上噼里啪啦的,不算大的伞,两个男人撑着,倒也遮盖了大部分疾驰而下的雨点儿。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夏之致。
“我信你个鬼!”江必简。
人在跑,心在跳,脚步踏踏地踩着水塘,裤脚也被震起的水弄湿了,可清朗的声音就如同那卷叶子上扬、上扬,最后打着旋往边上游走而去。
“拜拜。”
“拜拜姗姗,明天见。”
看着同学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离开,陈姗姗在校门口左右踱步,晃悠等待姐姐下课。小学一向比初中放学早,有时候她会等姐姐下课一起走。
不过即使对于这种小学、初中合办的学校,限于学生年龄差,运动会也多半是分开进行的。
陈姗姗又去姐姐陈奈一教室外晃悠了一圈,看着里面还在专注上课的模样,仰头看向又变得晦涩阴沉的天空。
姐姐带伞没有啊,好像要下雨了。陈姗姗晃晃小脑袋,摸到裤子包包还有几块钱,打算先去校门口买点儿吃的。
“阿姨,一包话梅。”
“诶,一块。”放学的孩子多,门口阿姨忙着收钱也不可开交。
陈姗姗买了包话梅,含在嘴里嚼吧嚼吧,剩下的折了个脚,准备给姐姐带去。
校门外黑压压挤着翘首以盼的家长,陈姗姗被大人的腿弯挤来挤去,直到来到一个相对空旷却更为偏僻的地方,小脸红扑扑的,一个影子出现在她的余光里,接着是一条穿着长裤的胖腿。
“姗姗吧,我是梅阿姨,之前还天天去你妈妈那儿吃牛肉面呐。”
“妈妈现在没空,让我先来接你回去。”
“来,巧克力路上吃。走吧孩子,我们到妈妈那儿去。”梅阿姨笑容和蔼,想把巧克力往姗姗手里塞。
“不,我要等姐姐过来。”陈姗姗手上还捏着话梅,对巧克力无动于衷。
“那我们一起去找姐姐吧,走吧,找到姐姐就去妈妈那儿。”
陈姗姗觉得这个阿姨身上的气味闷闷的,让人很不舒服,略有抗拒地想撇开女人取她书包的手,推搡中,手上的话梅包散到地上。
“话梅弄丢了。”陈姗姗有点儿不高兴,小手低头去捡。
梅姨暗自环顾四周,又有意掩起身子,耸拉下脑袋,假意以亲昵孩子的态度,压低声音用之前一贯温柔的哄声,“诶呀,阿姨再带你买几包,咱们路上吃,来,阿姨帮你拿书包。”趁小孩儿弯腰,梅姨说着就熟练地取下孩子书包挂到臂弯,把她往更边上带。
陈姗姗被扯着走,孩子的直觉让她略有抗拒地想撇开女人,刚捡起的话梅又散了,咕噜咕噜滚到路边。
“话梅话梅。”
“诶,你这孩子,阿姨都说了给你买了。咱这就回去。”
梅姨那不甚清新的口气冲得陈姗姗小腿半步,却隐蔽地紧紧被桎梏住。
陈姗姗心口涌现一阵寒意,她怕了,又踢又咬,想失声大叫,却被一口巾蒙住,几秒就不动了·······
那一片片乌黑的云紧紧贴粘在空中,像甩不掉的牛皮膏药。小镇的风不大,云层也近乎静止,乌云如同一双双摊开的脏手,不留余力地想把身下这片土地给抹黑。
陈奈一有些心神不宁,可能受困于天气,她翻着课本,整个人有些躁抑。
下课铃打响,她就伦起书包往外走。
“陈奈一,等等我。”身后的女生倪七单手抓起书包,一只手按住陈奈一的肩,“等等我嘛,今天怎么这么急?”
“我得先去找我妹妹,感觉天气不太好,不知道她带伞没有。”陈奈一按捺住心中的不宁,“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先走了啊。”
“诶,你妹妹她们今天运动会的嘛,放得早,可能已经回去了。”
“啊,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小□□动会。”陈奈一仰头看着被吞噬得乌黑的天,只感觉这个天气带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仿佛在人的血管最狭隘处堵塞住什么,进不去又出不来地抵在那里,让她有点喉头发噎,半天才憋出一句,“但我就是感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
“放心吧、放心吧,肯定是现在天色阴阴的,让人心情不太舒畅,Everything will be OK。害,可能再加上,江老师出去实习,刚刚那个代课老师讲的好无聊啊,听得我都想睡觉,”倪七在旁边调动话题,试图用新的话题转移陈奈一注意,“还是江老师好,长得帅,上课也有趣,人还好,还是名牌大学毕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教书-----”
“之前江老师不还帮了个流浪汉嘛,人俊又心善,专业能力还好,简直是我的偶像。”又一个女生凑来,语气难掩兴奋地讨论江老师。
“诶---你们知道嘛,我听他们说江老师和那个人关系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诶呀,我小声给你们讲哈,别人给我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哈,”女生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就是······”
陈奈一今天没有什么听八卦的心思,甚至有些坐立不安,最后还是抓了包道了声,先行离开了。
校外绕了几圈没找到陈姗姗,陈奈一又跑遍了学校,雨淋湿了肩头,小学部今天早放学了,没什么留校的老师,问了外面小卖部的卖家,说好像小孩儿买了包话梅走了,不过当时人多,她也有点儿记不太清,还是小姑娘一般都来买话梅才记着的。
陈奈一饶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呆愣愣地看到校外边上有散落在地的话梅,正在被扫地阿姨清扫。
她忙过去,想收拾起来,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收拾。
有一片乌云逐渐笼罩在苍穹之上,天色一下子更暗了,伴随着一阵雷声,陈奈一推开家门,木门嘎吱一声脆响。
“姗姗——姗姗?”
父亲在家。
陈父的身体反射性轻颤了一下,他冲着大女儿露出一个略僵硬的笑,然后对那边快速耳语几句挂断电话,
他个子高高的,两颊有点凹陷,显现出不太健康的样子,可那一惯的微笑的却让陈奈一觉得他没有多少情感。
“姗姗呐?还有你今天干嘛去了。”陈奈一的神色有些冷。
“姗姗?”对方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没跟你一起回来吗?”陈父说着就去摸茶几上的一包软中华,熟悉地抽出一根点上,“是不是跟朋友出去玩了?”
“没有,她不在学校,”陈奈一扯扯嘴角,却觉得自己的嘴角神经接近痉挛,“你下午挺闲啊,运动会都不去看看姗姗。”
“怎么说话呐,”陈父的语气又僵又硬,“我这边就没工作了是吗?”
是去酒店开房的工作?还是去跟男人乱搞的工作?陈奈一无言。
只是上前一步,夺走他的手机,虽然还是初中生,但陈奈一身量颇长,在小镇上168的女孩有着高于同龄人的高挑身材。她的动作干净利落,言语简练,“我给妈妈打个电话。”
陈父手机被拿走,脸色瞬间有点沉,“过来打。”
陈奈一脚步一顿,侧视的眼神带着阴阴的冷意,“我讨厌烟味儿。”
说着就快步跨出房门,马尾飞扬,遮盖住她几乎难掩的嘲意。
老年机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回廊的光是有些陈郁的冷黄色,颜色的融合显得有点她神色有些冷硬,有些消息已经被清除,她甚至还快速翻找了一些彩信,然后血液一点点冷了。
语毕,她低垂下头注视着老年机大尺度男性彩信照片,
“打完了嘛?打完了手机还我。”回廊那头传来陈父有些不耐的叫嚣。
“马上。”
陈奈一贴在两颊的刘海垂到鼻尖,蹭得有点抓心的痒,她大力抓挠了一下鼻尖的脸,力道大得不受控制,指甲缝里蹭掉了一层皮。
薄凉的空气钻进没有表层皮肤防备的血肉,有丝丝缕缕的疼,陈奈一用大拇指狠掐了自己一下,然后扯了扯嘴角,拨通电话:“喂,妈。”
她声音有点颤,但语气却尽力跟平时保持一致,“姗姗跟你在一起吗?”
“怎么了,奈一,没有啊,姗姗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回廊昏暗的灯照不亮夜的黑,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摸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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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们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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