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宋与希就跟着元媛出门了。她坐在元媛的副驾驶上,发现车里收拾得很整洁,觉得很意外。她是个演员,日常接触的警察都来源于影视剧的塑造。而在大部分影视剧里面,警察都被塑造成了工作忙碌、生活落魄的形象,警察的座驾通常都乱得像垃圾场一样,到处是速食包装、方便面袋子和空饮料瓶子,可元媛车里连一张碎鼻涕纸都找不到。
“啧啧啧,太平淡、太正常、太干净了!人物形象没有反差和冲突,”宋与希碎碎念,“难怪影视剧里要对警察形象进行艺术化修饰,要是直接拍你们的实际情况,观众肯定会觉得很无聊,怎么会买票进电影院呢?”
“把警察拍得神经兮兮、邋里邋遢,然后每个好警察都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疑神疑鬼,必须反抗全世界才能破案,就是你所谓的艺术化修饰?”
“要是我演警察的话,肯定不能邋里邋遢。”宋与希对着车窗玻璃摸摸脸,臭美道,“我要演个美艳又帅气的警察,必须身手矫健,背着降落伞从广州塔一跃而下,发型都不带乱的。”
“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
“你拍戏的时候铲个板寸,发型就不会乱了。”
“好主意!好馊的主意!”
“不然你自己觉得科学吗?背着降落伞从广州塔一跃而下,人都吹变形了,发型还不带乱,离不离谱?”
“艺术化修饰——”
“别拿艺术化修饰当借口,”元媛打断宋与希,“艺术不代表反常识和脱离实际。艺术源于生活!”
“又高于生活!”宋与希看着元媛开车驶过海堤路,沿着海港路继续开,问道,“直接去长顺别墅调查?”
“不然呢?昨天下午忙着组织专案小组,一直没空过来录口供,今天肯定有得忙了。”元媛瞥一眼宋与希,“没想到你还会化妆。你们女演员身边不是都围着成群结队的化妆师吗?还用得着你自己动手化吗?”
宋与希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就只能通过特效化妆改变一下外形。妆后的宋与希彻底大变样,元媛都是认了好久才敢确定。
宋与希的求知欲极其旺盛。她在拍戏之余,曾向好几位合作过的特技化妆师虚心求学,并且和其中两三位殿堂级大师建立了深厚友谊。大师们对宋与希倾囊相授,令她受益匪浅,好几次关键时刻,宋与希都是凭借特效化妆化险为夷。
“兴趣而已。”宋与希嘴角上翘,“有空我给你化一个呗!保证化得连你妈都认出你来!”她侧身转向元媛,探头探脑地越过中控台,盯着元媛的侧脸,“别说,还真别说,你长得蛮好看呀!”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就要上手去摸元媛挺拔饱满的鼻尖,嘴里念叨,“鼻形真完美,真的还是假的?不是垫的吧!”
“开车呢!别乱动!”元媛一把扫掉宋与希蠢蠢欲动的手,“垫你个大头鬼!”
“没道理啊!怎么会没有星探找上你呢?”宋与希继续盯着元媛,讷讷地说,“你就算去选美,起码也能拿个最上镜小姐。”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元媛又气又喜,强调道,“我是警察,不是选美小姐。别看着我,赶紧坐好!”
“整天就会凶我。”宋与希嘴里嘀嘀咕咕不服气,身体却老老实实坐正。
“你为什么会认为高力扬的死是误杀呢?”
“什么?”宋与希有些惊喜地看着元媛,“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不是,宋老师,你什么都还没说呢!”元媛气得脑袋瓜生疼,暗骂自己干嘛无端端提起这茬,“算了,我们还是安静一下吧!有什么话最好还是留着问犯罪嫌疑人们。”
长顺别墅近在眼前,那是一幢方方正正的白色欧式别墅,门前绿草成荫,前庭随意地种着几棵橡树,看不出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设计,当然,有可能杂乱无序就是主人家追求的别出心裁。
别墅门前有座石雕喷泉,九个肥嘟嘟的小爱神扑扇着羽毛翅膀,围着喷泉泉眼拉满手中弓箭,箭头涌出的泉水落回泉眼,再通过基座底下复杂的机关,让泉水重新涌上箭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元媛把车开到喷泉旁,停在一辆白色宝马后面。不远处停着三辆车,一辆是黑色皇冠SUV,另外两辆是型号相同的奔驰,都是黑色,一辆磨砂,一辆光面。
车子刚停好,元媛和宋与希还没来得及下车,长顺别墅的大门就缓缓打开了,门后走出来一位神色忧郁的美女。她身穿一袭浅绿色的长裙,婀娜窈窕,气质出众。隔着喷泉的水柱望去,她就像一株宛在水中央的绿色荷花。她的头发向后扎起低马尾,服帖地垂在背上,像一条黑色瀑布倾泻而下。她长了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小麦色皮肤看起来很健康。
宋与希在码头上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擦肩而过,但她忧郁的艺术气质给宋与希留下了深刻印象。宋与希派沈曼娜去村里打听她,打听到她叫褚淼淼,是铂舜酒店集团董事长褚建顺的大女儿,现任铂舜酒店集团首席人力资源官(CHO)。已婚,丈夫钱子越是大学美术老师,两人育有一女。
村民们都说褚淼淼和钱子越是一对模范夫妻,两人婚后多年一直相敬如宾,从来没有当众红过脸。钱子越性格亲善,总是笑脸迎人,深得村口老妪的欢心,在村里长辈们跟前有口皆碑。
“你好!我叫褚淼淼,”褚淼淼向元媛伸出手,招呼道,“你肯定就是元督察了,我在电视转播上看见过你。”她勉强挤出点笑意,眼睛扫过宋与希,“这位警探怎么称呼?”
“她姓宋,是特邀顾问。”元媛抢先接话,“名字不重要,叫她宋顾问就行。”
“都听元督察的。”宋与希莞尔一笑。
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褚淼淼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了,赶紧在前头带路,把两人请进别墅。不知道是设计师的理念问题,抑或是出于主人家对欧式建筑风格的偏爱,外表方方正正的欧式别墅,内在是更加方正的欧式风格。
宋与希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走进长顺别墅,闯进自己眼帘的竟然会是一座正正方方的正方形壁炉。壁炉边上整整齐齐地码了个柴火堆,差不多是个精确无误的等腰三棱柱。
客厅里,每件家具、每个装饰物都有各自准确的定位,桌椅板凳不会靠得太近,也不能离得太远,距离将将好能让人畅通无阻地穿行而过。室内色调简单划一,不是原木色,就是浅棕色;颜色最深的一处是餐桌的装饰边,一条不到一厘米宽的深桃木色翻边。保持这样一座浅色调庞然大别墅的干净整洁,必须要花费很多心血才行。
宋与希悄悄摸了一下博古架高处的横杆,擦擦指尖,没有看到灰尘,如此看来,长顺别墅的清洁工干得还算称职。
时间刚过七点半,虽然元媛提前一天打过招呼,但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说时间还是有点儿早。
此时,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穿猩红色睡袍的魁梧男人坐在餐桌前,一边用叉子往嘴里塞培根,一边把报纸翻得沙沙作响。他面朝阳台,阳台外用白色防水布搭了休息平台,再往外就是峭壁悬崖。风急时,坐在休息平台上,就能近距离感受海浪拍打峭壁的绝对压迫感,感受来自大自然的绝对震撼,感受生命的渺小。
魁梧男人背对客厅,不知道是没有听到动静,还是故意不理会来客,反正他就是没有转过身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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