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奈

“现在开始做第七套广播体操,第一组,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秋天的黄昏,夕阳为乡村染上一层温暖绚丽的色彩,黄澄澄的玉米挂满院子,角落两棵柿子树被小灯笼一样的柿子压弯了腰。

义叔在厨房做饭,袅袅炊烟缓缓飘起,饭菜的香味引得旺旺在门口又是挠门又是打滚。

一切都是这样安详美好。

除了钟意秋。

肖鸣夜把学校录像机搬回来,连着电视机,限他三天内学会并熟练广播体操。

钟意秋本来以为广播体操不会太难,跟着学就是了,真到学的时候才发现,太难了!

伸左手迈右腿,伸右手迈左腿......一会就把他折腾的分不清左右了,心里把肖鸣夜诅咒了无数遍。

“你做的挺好的呢!”

钟意秋正发愁,听见身后说话的声音,不用看他就知道是谁。

“找你哥吗?他不在。”他按了暂停。

袁玉兰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不是送吃的就是帮她妈传话,或者是叫肖鸣夜回去。肖鸣夜每次都冷着一张脸爱答不理,她都没有脾气,说话温声笑语。

钟意秋劝了肖鸣夜两次,让他对他妹妹好点,肖鸣夜都当没听见。

“他回家去了?”钟意秋疑惑,怎么回家了还来找人。

袁玉兰穿了件红色外套,她跟钟意秋见过的其他农村女孩儿不一样,打扮时尚,皮肤白皙,身材柔美,不像是干农活的人。

“他去帮我大哥种麦子了,收工就回来,我直接在这儿等他。”她解释到。

钟意秋提了个椅子给她坐下,“他要先回家吧,干活晚了他都在家里吃饭。”

“不会的,我妈今天专门做了饭等他,有事跟他说,他肯定不回。”袁玉兰拢了拢头发。

钟意秋没接话,他猜不透肖鸣夜为什么跟他妈这么不对付,也不会在背后议论别人家事。

袁玉兰却突然说起来,“我哥恨我妈,所以不跟我妈说话。”

钟意秋愣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个。

“去年我哥从部队复员,本来在省城托人安排了工作,在铁路局,我妈知道后不愿意,想让他回来,我哥不听,我妈急了就喝农药,不过最后救回来了,也把我哥逼回来了,就是不怎么跟她说话了。”袁玉兰轻声说。

钟意秋震惊,他实在想不明白,“省城铁路局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来?”

袁玉兰叹了口气,“想让我哥留在身边,将来给她养老送终。”

钟意秋本来想问“不是还有俩儿子嘛?”脑袋转了一下想起来,她只有肖鸣夜一个亲儿子,袁玉兰虽然是亲生的,但是女儿。

他心里生出愤懑,无法想象肖鸣夜妥协时是怎样的黯然无力。

袁玉兰看他愁眉不展的表情,想着他跟肖鸣夜关系挺好,为了他的事儿这样操心,跟着安慰到,“农村就是这样,愚昧!”

钟意秋不欲多谈下去,这些事情在别人嘴里一两句就说完了,或是唏嘘或是感叹,可是谁又能真正体会到身在其中的肖鸣夜,经受过怎样的郁闷愤怒,无可奈何。

肖鸣夜近低头进了月亮门,见钟意秋穿套运动服垂手站着,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出神。

袁玉兰静静的坐着,微微仰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有事?”肖鸣夜问她。

袁玉兰忙低下头,左右瞥了两眼才说,“你们是不是明天要去县里?妈说让你去县医院给爹买药。”

说着从口袋儿里拿出张叠在一起的纸递给肖鸣夜,“单子在这儿。”

肖鸣夜不接,他刚干活回来,身上还冒着热腾腾的汗气,口气却是冷硬的,“钱呢?”

袁玉兰咬着嘴唇,脸色渐渐变了,眉梢眼角拉拢下来,眼睛里是强忍的不耐烦和怒气。

肖鸣夜却微微提起嘴角冷笑一下,这才是他这个妹妹本来的样子。

钟意秋尴尬的都站不住了,挪了两步想找点事儿做。

“意秋,你去张医生那儿给我拿点膏药,我腰疼的不行了。”义叔及时救了他的场。

“好,我现在就去。”钟意秋迫不及待的回答。

“你跟他说我用,他知道是哪个。”义叔又交代他。

“好——”钟意秋几秒钟的功夫已经奔到后院了。

肖鸣夜对他家人隐隐有敌意,听了刚才袁玉兰说的原委,对他后爹和他妈有敌意还算正常,为什么对他妹妹也这样,

袁玉兰是他亲妹妹,而且长的漂亮,性格又温顺。

钟意秋边走边想,心里感叹,哎!真复杂啊!

从后院转到前面,卫生室半开着门,不知道有没有人,他往里瞅了眼,天快黑了,屋里不开灯啥也看不清。

他敲了敲门。

“来了——”张医生的声音传出来。

钟意秋退后半步,听脚步声到了门口。

“钟老师啊,进来——”张医生开门招呼。

“张医生好。”钟意秋进去,跟着他说,“义叔说腰疼,要......刘老师?”

蓝色帘子后走出个女人,是三年级语文老师刘青红,钟意秋听过她的课。

“钟老师,拿药啊......”刘青红打招呼,却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钟意秋说:“是,义叔腰疼来拿膏药。”

他见刘青红神色不太好,又接着问,“身体不舒服?”

张医生为了拿药,开了柜子上方的电灯,昏黄的光洒满屋子。

刘青红从后面走过来,捂着左边脸,笑了下说,“牙疼,来看看。”

她说话声音小又没有起伏,钟意秋第一次听她的课时就差点睡着。

“我看完先走了。”刘青红留着一头长头发,平时编成一根粗黑的大辫子,今天低低扎了个马尾,她捋了下头发跟钟意秋说。

“好,天黑了,小心。”钟意秋在她错身出门时抬头嘱咐,却看到她捂在手掌下的脸是乌青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黑没看清。

晚上吃了饭,他在房间帮义叔贴膏药,闲聊时跟他说起在卫生室遇见刘青红的事儿。

义叔听了,脸闷在枕头里骂了一句,“肯定是她狗日的男人又她打了!”

第一次听见义叔骂脏话,钟意秋惊讶,“谁打她?”

“她男人。”义叔回答,长出一口大气接着说,“这个事儿吧,方圆周近的人都知道,跟你说了你也留个心眼,以后见到了别冒失的去问她。”

钟意秋不服气,“谁冒失了!”

义叔笑着嗤他,“别打岔!”

“青红啊,性格弱,胆子小,谁知道命更不好,嫁了这么个男人,狗脾气爆起来就打老婆。”义叔语带愤慨的说。

“没有人管吗?家里人也不阻止他?”钟意秋诧异。

“夫妻打架,男人打老婆,算人家家里事儿,别人没办法管。”义叔回答,贴好了膏药坐起来穿衣服,“而且在农村,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拉架也就只是那一时,过后该打还是打。”

“经常打,刘老师为什么不离开他?”话说出口钟意秋就知道可能又幼稚了,但在义叔面前他没有顾忌,义叔也不会笑话他。

义叔回答,“怎么离开,离婚吗?这个词在农村是不存在的,至少现在行不通,以后这些妇女们可能会看开吧。”

钟意秋哑口无言。

第二天早起去县里买体育器材,钟意秋起来先在前后院都转了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东西有些失落。

他以为肖鸣夜会再去借摩托车,骑摩托车带他去县里,昨晚梦里都是风驰电挚,结果竟然没找到。

失望的端着脸盆去后院洗漱,刚穿过小门就听见旺旺在院墙边“汪汪汪”凶狠的狂吠。

有人!

他赶紧跑过去,挨着院墙的桔子树旁,一个男人正伸长身体,一边摘树上的桔子一边伸腿努力甩开咬着他裤腿的旺旺。

“你干嘛!”钟意秋大声喊。

这人转过头看他,动作却不停,继续摘桔子,特别理所当然的回答,“摘桔子啊!”

钟意秋瞪着眼睛,他的绝杀技就是瞪眼睛,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眼睛长得凶,眼尾上挑不带情绪时还算正常,一旦瞪起来,眼神上就能压倒人。

此时此刻却不管用了,对面没看见一样。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钟意秋冲上去质问,眼睛瞪的更大了。

“你是钟意秋?”对方终于停下手,边扯桔子上带下来的叶子边问。

他也像肖鸣夜一样剃了个寸头,脸没有肖鸣夜那样硬朗,一双深深的眼窝,清晰利落的双眼皮,看起来英俊深情。

“我是……你是谁?”钟意秋听他说自己名字,应该是附近的人,声音温和了些。

“二哥说你愣,我还以为是长得愣,没想到长的还挺好看。”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钟意秋:“......”

他想骂人,酝酿半天也没骂出口,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先留着,骂也是应该骂肖鸣夜!

“咋这么早就来了?”罪魁祸首带着早起的情绪懒懒的问。

“昨晚没睡,散场就过来了。”对面答。

“你咋了?”肖鸣夜终于发现了钟意秋的不对劲儿。

钟意秋扭头笑着说,“我练功呢!早上运气可以练脑子,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愣。”

肖鸣夜:“......”

“高小包,就你嘴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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