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哥哥

三个人喝完一瓶白酒和一桶米酒,袁老虎话都说不清楚了,东倒西歪的趴在桌子上,仍然觉得不尽兴,嚷着还要喝,谁拦骂谁。

义叔没法,只能让钟意秋再去买瓶白酒。

钟意秋没要义叔给的钱,拿了手电筒出去,肖鸣夜提起自己外套扔给他,“多穿一件。”

他衣服上沾满酒味、烟味和汗味,肖鸣夜平时不抽烟,钟意秋却觉得这几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是肖鸣夜的味道,沉稳、强悍和孤独。

他裹紧衣服,冲进深秋萧瑟的黑夜。

买酒回来袁老虎已经睡着了,鼾声震天。

义叔不知道正和肖鸣夜说什么,两个人表情都挺严肃。

三个人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袁老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义叔说让他在自己屋睡,两人挤挤,可义叔房间是一张单人床,两个人挤没法睡,最重要的是袁老虎这鼾声大的跟喊人一样,根本没人能和他在一个屋里呆。

最后肖鸣夜拍板儿,让义叔睡他的屋,他跟钟意秋挤一晚。

打水洗漱后,钟意秋钻进床里面扯开被子,两个人盯着那床红底白花的薄被终于反应过来,只有一床被子,他俩要睡一个被窝!

肖鸣夜往窗边走去又想掏烟,钟意秋故意大方又流氓的说,“别扭捏了,快睡吧!都是大老爷们,谁也不比谁多点啥!”

肖鸣夜不看他,假装镇定又惆怅,“你先睡,我抽根烟。”

“别抽了,身上都是味儿,一会熏死我。”钟意秋训他。

肖鸣夜听话的收回已经放进兜里的手,捋了把自己扎手的硬发,开始脱衣服。

钟意秋平时穿背心睡,今天为了避免尴尬,穿了件贴身长袖T恤。

肖鸣夜一个大冬天都光膀子睡的人,更是牺牲自己,勉强穿着背心。

“关灯。”钟意秋说。

肖鸣夜睡在外侧,伸手拉了灯绳,瞬间陷入漆黑。

喝了酒的人,身体炙热,滚烫又粗重的呼吸氤氲进浓墨般的黑夜,是交融的暧昧。

睡他旁边倒是挺暖和,钟意秋想。

“你钱如果不够,我帮你借。”钟意秋突然开口。

肖鸣夜鼻子哼笑一声,“我要是还不上咋办?”

钟意秋还是太不谙世事,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收到这样的答案,一骨碌侧身起来紧张的问,“会还不上吗?”

他一起身就带起被子,冷风从两个人中间的缝隙灌进被窝,肖鸣夜让他赶紧趟下,掖好被子,声音里都是笑意,“放心,还不上钱我把命还你,行不?”

钟意秋知道又被他调侃,不说话了。

肖鸣夜怕真惹毛他,继续解释,“这事儿还说不准,能不能成不一定。”

钟意秋问:“怎么说不准?袁主任已经答应了。”

“他说的不算,还有村长和大队书记,不过他愿意帮忙,会好办很多。”肖鸣夜有点热,把胳膊拿出被子。

两个人一直心照不宣没提修路的事儿,钟意秋想了想试探的问,“高小包说的事有准信儿了?”

“还没。”肖鸣夜答。

“那你就敢去包山?”钟意秋无比震惊,着急的问。

肖鸣夜直挺挺躺着不动,但架不住钟意秋情绪变化太快,一会翻身一会伸腿,光溜溜的腿蹭了他好几次。

“我猜这事靠谱。”他回答。

钟意秋实在受不了刺激,翻身坐起来,脚不小心又踢到肖鸣夜毛茸茸的腿,“你能行吗?这么大决定怎么能靠猜!”

肖鸣夜转头看他垂头瞪自己,眼睛里是最真实的关心和担忧。

他心里软成一滩水,认真的说,“我说准就一定准,你信哥不?”

虽然平时开玩笑时二哥二哥的叫,可大家都叫他二哥,像个外号一样,肖鸣夜这样正儿八经自称哥,钟意秋心里又新奇又害羞。

他没有哥哥,连表哥,堂哥都没有,他也不羡慕别人有哥哥,因为他姐比人家哥哥都猛,小时候周围男孩子都不是她对手。

可姐姐仍然喜欢玩女孩子们游戏,跳皮筋、丢手绢、过家家,不喜欢推铁环、玩沙子、骑马打仗,钟意秋小时候也幻想过,如果有个哥哥会怎么样,会不会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他,而且还可以去欺负别人......

这天上午检查背诵乘法口诀,只有一小半学生能背完,钟意秋只能采用前辈们传下来的做法,下了硬性通知,下午放学最后一节课再检查,背出来的才可以回家。

吃过午饭肖鸣夜要去找一趟袁老虎,再问问那晚说的事儿,钟意秋先去了办公室。

大家都还没到,只有几个女同事,嘻嘻哈哈不知道聊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钟意秋进去打了招呼,教学前班的郑小萍叫住他,笑着问,“钟老师来了,我们正说好事儿呢,你听不听?”

她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农村女人因为常年干农活,风吹日晒,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大,她却不一样,皮肤很白,打扮也很时尚。

钟意秋听其他老师聊天时提过,她大伯好像是德营大队书记,家里条件也不错,爹妈没儿子,丈夫是上门女婿到她们家,人很能干,所以女老师们都羡慕她享福,不用干农活也不受婆家气。

她打趣钟意秋,旁边的刘青红低着头,害羞的轻轻推了她一下。

“这有啥,还不好意思了呢!”郑小萍可能经常和学前班孩子在一起的缘故,说话时有点嗲,“钟老师,刘老师怀孕了,你说是不是好事?”

钟意秋不自觉瞄了眼刘青红肚子,啥也没看出来。

女老师们见他眼神惊奇又疑惑,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钟意秋赶紧转开眼,脸红的滴血。

“行了!人家钟老师还是个没结婚的小孩,哪能经得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闹!”郑小萍笑着挥手阻止。

旁边一个胖点的老师说,“哪儿还是小孩!钟老师,你有20没?”

也不管钟意秋回不回答,继续说,“20岁的男人,10年前毛就长齐了!”

哈哈哈哈哈!

钟意秋:“......”

五六个二三十岁的女老师,大部分都是结了婚的,在农村,没结婚的是姑娘,说话要矜持,来了男客还要稍微回避,结了婚成了媳妇,就跟解放了天性似的,可以随便说话,和同辈间男的甚至还能开黄色玩笑。

见钟意秋唇红齿白,一逗脸就红,还不回嘴,委屈又不知所措的站着,一双标准的丹凤眼顾盼生辉。

她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也不管原来在聊什么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调笑他。

钟意秋听她们说的越来越露骨,脸烫的像要烧着了一样,赶紧推门出去,落荒而逃。

身后是更响亮的哈哈哈哈哈......

下午最后一节课检查背诵,果然学生们还是要逼,上午就一小半会背,到下午被关在教室,谁能背了就到门口找钟意秋背,背对了可以回家。

结果,刚放学十分钟不到,虽然有些背的磕磕巴巴,但几乎全能背完了,除了袁艳这种特殊情况的,和几个资质差的。

钟意秋没敢多留,现在天黑的早了,学生们回去太晚没有伴儿,路上不安全。

放他们几个回家背,明早过来再检查。

收拾了东西回办公室,中午义叔说晚上要包饺子,他馋的想赶紧回去。

拐过三年级走廊,看见刘青红从后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大捧新摘的野菊花,见了钟意秋,低声打招呼。

钟意秋印象中她是个柔弱胆小的人,说话总是声音很小,极少抬眼看人。

“刘老师,中午忘记了,恭喜你要做妈妈了。”钟意秋笑着说。

刘青红没想到他会这么正式道喜,自己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笑了笑算是感谢。

“摘菊花吗?你现在要注意身体。”钟意秋也很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笨拙的劝到。

“我爱人最近上火了,晒点菊花泡水喝。”刘青红答。

钟意秋想起上次在医务室遇见她,脸上遮盖住的乌青,还有义叔说她男人经常打她,再听她说这样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院儿里,义叔已经包了几十个饺子,王文俊操着手在旁边看着。

“你怎么不包?”钟意秋问他。

“我不会。”回答的特别理所当然。

“难道你会?”王文俊接着问。

他——当然——不会!

“我可以学。”钟意秋还是很虚心,认为自己在态度上就赢了。

脱衣服挽袖子,架势摆的十足,学义叔的样子,拿起面片,夹上馅儿,慢慢一捏,虽然很丑,最起码是包起来了。

他得意的看了一眼王文俊。

“你去包那一盆馅儿,肖鸣夜不爱吃韭菜鸡蛋的,专门调了个莲藕肉的。”义叔指了指灶台上一个红色小盆。

“我也要吃莲藕肉的,但是不想吃他包的。”王文俊一脸嫌弃。

“不干活的人就别那么多事儿了,去抱点柴火。”义叔打发他干活。

钟意秋端过盆一看,满满的一盆馅儿,惊讶到,“这么多都要包完吗?”

“嗯,肖鸣夜爱吃饺子。”义叔说。

“那也吃不了这么多啊?这再包几十个吧!”钟意秋端过盆在旁边坐下。

沉默一会,义叔手里一刻不停,眼睛垂着像是讲故事,“他小时候才来袁家庄时,包括他妈在内,全家人都恨他,多出张嘴吃饭,还没血缘关系,袁荣招更是经常打他,不给他饭吃。”

钟意秋手里一顿,克制住心里涌动的酸涩。

义叔接着说,“大年三十吃饺子,一家人都吃肉馅儿的,给他包10个萝卜馅儿的,就这还是怕别人看见说闲话,专门包给人家看的,没外人时,只给他喝饺子汤。”

“太过分了,这还是人吗!”钟意秋实在控制不住,啪的扔下手里的饺子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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