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按了按胸口，这种钝痛非但没有消失，在前往龙吟涧的路上反而还加重了许多。

“你脸色很差。”红玉姬自然也看到了她胸口上佛剑的变化。

季罂故作轻松一笑，“还好，暂时死不了。”

“龙吟涧就在前面了吧。”她问长老。

长老点了点头，跑在前面的祸斗也回来了，蹭着她的裙子，朝着不远的深涧吠了几声。

“就是这里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洞，洞口有飞溅淌落的瀑布，季罂随着众人一道朝下看，水雾弥漫间神魔之气幽幽浮动，正是一道封印。

底下幽黑深远，传来明显的龙吟声，吓得怀鱼双腿打颤，“好深，我们真的要从这里离开吗？”

晏骁：“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五龟不怕危险，就怕找不到要找的东西，她问长老，“怎么不见地噬啊？”

话音刚落，随着一道巨吼声，一只巨大的兽首从深渊下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对着他们咆哮嘶吼。

“大家小心看着脚下。”晏骁护着两旁的人后退了几步。

好在封印不算薄弱，将冲出来的地噬打落回去。

季罂和红玉姬站在一起，两人寸步未移。

“封印上有龙形之物。”红玉姬道。

季罂也看到了，“修魔神的龙涎就可形成一道结界，他的实力比我们想象得要厉害。”

红玉姬：“这道封印撑得够久了，要不了几日便会崩塌。”

长老道:“我们当时用铁锁锁住了四肢，暂缓了冲破封印的时间。”

听他们说的，娥娥觉得头皮都在发麻，“长老，真的只能从这里出去？”

长老也只是推测，“地噬应该是计划从龙吟涧底下出去。”

“现在地噬找到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如何拿下它。”五龟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晏骁了，“晏公子，你能行吗？”

晏骁握了握拳，“我只能尽力一试。”

大家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怀鱼难免担心他，“公子，这也太危险了。”

季罂撞了撞红玉姬，“你有多少把握弄死这怪物？”

红玉姬斜目，发现她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

只要对上红玉姬那双眼睛，季罂就没办法说违心的话，“剑动了而已，只要我不调动真元，就不会有性命之危。”

红玉姬当然也知道，师父送给白狼狼首佛剑，就是要借他的手制衡季罂，也就是说，这把剑一旦在季罂身上，只要调动真元使用法力，便会加速佛剑彻底刺穿灵府的速度。

拔剑会死，不拔剑也会死，她根本做不出选择。

“季姑娘，你帮帮公子吧。”怀鱼走到季罂身边，小声请求道，“只要你们联手对付，一定没有问题的。”

这话就奇了，季罂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和晏小公子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该以什么身份帮他。”

她说的也是事实，怀鱼难堪地抿着唇，“我们一起去了浮游山，经历种种磨难，就算是一起患难与共的朋友吧。”

祸斗汪汪叫了两声，季罂踹了一脚，“那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我可没有强求。”

祸斗又叫唤了两声，像是附和她的回答。

怀鱼：“季姑娘，你救过我，我知道你是好人。”

季罂赶紧摆手，“救你的是典乐翊，和我没有关心，你应该去感谢他才是。”

怀鱼默了默，“……怀鱼不敢忘记典君的大恩。”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季姑娘，难道你就不想出去么？”

季罂着实无语了，这么多人可以求助，为什么非得求她。

红玉姬看着深涧下还在大力撞击封印的地噬，出声道：“季罂，你过来。”

季罂：“怎么了？”

红玉姬停了一瞬，等到她赶上来，将手搭在她的右肩上，“别说话。”

随之一股力量缓缓注入她的脏腑，很温柔地包裹起尖锐的疼痛。

红玉姬解释道：“我没有办法帮你拔剑，最多是助你减轻疼痛。”

虽然没什么大用，季罂还是很感谢她的体贴，“这可是专门压制我身上妖魔之力的佛剑，没那么容易拔起。”

“嗯。”红玉姬收了手，问她，“你决定好去处了吗？”

“我现在都要死了，去哪不是一样。只是死在猎龙师手里要好些，至少全天下都会知道，妖星已经伏诛了。”

季罂轻快一笑，“如果出去了，我死了，你就把我的尸首带去罗邑吧。”

红玉姬皱紧了眉，没有回答。

季罂问她：“红玉，你懂我的意思吧？”

红玉姬想也不想，“我没那么闲，会带着一具尸体招摇过市。”

季罂啧道：“不愧是你。”

她又恢复了那个调调，“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红玉姬：“明日。”

*

这天晚上，长老又来见了季罂，关于地噬一事，他有些不合时宜的请求。

季罂明白他的担忧，但是她现在身负重伤，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要杀地噬，就算我是魔父的转生，也没有他那样强大的力量。”

长老知道这个请求很为难人，但他也是退无可退，“修罗一族欠他的的确太多了。”

“若是姑娘肯出手相助，我全族上下必定鞍前马后，协助姑娘狙杀地噬。”

“没那么简单的。”季罂没说好还是不好，“你让我考虑一下。”

长老前脚离开，那个小族长后脚便抱着祸斗跑进来，兴奋地拉着季罂，“姐姐，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

没去过凡间，不知人世险恶，这孩子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季罂告诉他，“外面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可是我都没有见过，怎么知道美不美好？”

这话理论上也没错，季罂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弥藦萝。”他拉过她的手掌，一笔一划地写。

季罂：“你还会人族的文字。”

弥藦萝道：“天外客教会我们的。”

季罂点点头，笑睨着他，“你既然是族长，怎可抛下你的族人不管。”

“那我带他们一起去。”弥藦萝异想天开道。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显示很残酷，季罂不得不告诉他真相，“修罗的身份去人界是会引出大乱的。”

“那怎么办啊？”弥藦萝挠抓耳挠腮，终于想到一个主意，“我知道了，我不做族长了，我给你做徒弟吧。”

季罂赶忙摆头，“我做徒弟已经够麻烦了，我可不想做师父。”有一个师父已经够她头痛了，再来一个什么都好奇的徒弟，将来怎样可想而知。

“咦，你还有师父呢？”弥藦萝很会找重点，“你都这么厉害了，你师父一定更厉害吧。”

季罂嘴角抽搐，“……是挺厉害。”骂人全会，技能全废。

弥藦萝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眼里崇拜得快要冒出星星，“那我更要拜你为师了。”

季罂无奈，“小鬼，我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小家伙也不气馁，“那是不是我出去了，就可以做你徒弟了？”

季罂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到那时候再说吧。”

弥藦萝还是有些不放心，“到时候我要怎么找到你？”

季罂敷衍道：“真到那时候，你随便问一个人估计都能找到。”

*

第二日，天还没亮时，五龟忽然来拍大家的门，说怀鱼不见了，问她们有没有看到。

一时间还在睡觉的人都被她嚷了起来，五龟满脸急色地解释，“我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走的，四周都找过了，没有发现踪迹。晏公子已经出去去找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回来。”

闻讯赶来的长老道：“此处地形不算复杂，但若是遇上一二人鬼，难免出事。”

被闹醒的娥娥打着哈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帮人也就罢了，还给大家拖后腿。她又不是重要人物，能出什么事，大家还是等表兄回来再说吧。”

“呸，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欺负她，她又怎么会出走。”五龟把怨气全撒在了事不关己的娥娥身上。

“她虽然没有能力，可照顾伤员也很尽心，你竟说她只会添乱。她本来就因为帮不上忙够自责的了。”

季罂想了一下，怀鱼向来胆小，跟着晏骁之后，便处处为他着想，怕自己帮倒忙，有所拖累。

“她会不会去了龙吟涧？”

虽然和自己有些关联，但娥娥还是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明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还要自寻死路，她怨得了谁。”

红玉姬向来不管这些争风吃醋的事， 心平气和地坐在一旁看娥娥和五龟斗嘴。

过了好一会儿，晏骁独自一人回来了。

“没找到。”他垂头丧气道，“怪我，要是没有带她来，也不会出事。”

五龟听了，把矛头又指向娥娥，“说不定就是娥娥赶走的，她最讨厌怀鱼了。”

“你别血口喷人了。”娥娥也不怕，叉着腰就要再和她大战三百回合。

季罂赶紧将两人分开，“乌龟妹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可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呀。”

族长也道：“要是不慎掉进龙吟涧，那就麻烦了。我派其他修罗出去找找吧。”

季罂道：“大家一起去好了，反正今天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