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撒泼的老小孩，强行把人叫醒，“本君叫你们，你们敢不应！你们是在藐视本君么？”

叽里咕噜，好一阵聒噪，红玉姬眉头紧皱着睁了眼，却不肯搭理他。

季罂被一只看不见的巴掌拍醒，起床气挂在脸上，“干嘛？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安静地死？”

“离死还早呢。”空中飘着魇梦君的笑声，“本君心情好，就大发慈悲给你们指点迷津吧。”

“你又有狗屁故事要放了。但和我有什么干系。”季罂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完就要重新躺下，一只无形大手及时出现，将她后背牢牢扶住。

“你听我讲，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他的声音就在季罂耳边环绕，“本君在你身上看到了过去，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来处，以及能杀死你的东西？”

魇梦君在她耳边阴恻恻地笑着，声音又飘向红玉姬这边，“还有你，和你合二为一的蛟龙，你不想知道前因？”

红玉姬眉心动了动，没有说话。

季罂算是听明白了，“看样子你很想要我做个明白鬼。”

她认输，“行吧，你讲我听着。”

“这就对了。”

魇梦君没有显形，它的笑声幽幽回荡着，“听仔细了，我这里有三梦七界。三梦是过去梦，现在梦，未来梦，七界是七个世界。”

有风拂过脸颊，季罂眼前豁然开朗，随即看见大片白雾。

大雾向两边拨开，她们已经在一片浩瀚星空中。

“看见了吗？”魇梦君问。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法，两人的视线离奇的开阔，可以看到人眼不能看到的角落。

那是极为震撼的一幕。

金色龙鳞，五彩双翼，活在上古传闻中的天元应龙神就盘踞在这片星空中，她的龙首枕着星张二宿，龙尾挂在柳井，整个身体倚靠着太微垣三台。

传说中的应龙神名为庚辰，住在轩辕十七星和钩陈四星，仅从书上抽象的描述，根本不能想像有多庞大。

此刻亲眼见识才知道，应龙神本身即是一个宇宙，很大，以人的目力根本不能丈量她的首尾。

魇魔的声音响起，“这是本君要讲的第一个世界。乾坤破裂，元气湮灭，九天神明之师天元应龙神，重开天地，创立了世界。”

他就像凡间演影子戏的艺人，艺人一开口，影子戏就得活起来。

季罂张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到，星辰上的应龙神睁开龙目，展翼腾飞起来。

舒展的龙翼覆盖了苍天，黑暗骤然降临的那一瞬，真实到令人汗毛倒竖的压迫感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星辰渐渐消失了，应龙神拍着双翼扫清浊气，首尾划出阴阳，开辟出天和地，撑开了混沌，创造了世界。

她完成了创世的使命，收拢巨大的双翼，一片五彩龙羽掉落下来，无声无息地飘进了即将闭合的混沌罅隙。

魇梦君平静地讲述道：“应龙神开辟天地之后，人间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岁月，进入炎黄部落时期。”

以蚩尤为首的九黎族觊觎炎黄部落的土地和财富，展开大战，炎黄部落实力不足，屡战屡败，于是请下应龙神相助。

应龙神飞下九天之时，云气翻涌，星宿异位，海水漫天，雷霆震动。

它来到下界，施展神威，连斩蚩尤和四兽，帮助炎黄部落取得胜利。

应龙神向人间行云施雨，又孕育出麒麟和凤凰，成为飞禽走兽的共祖。

魇梦君道：“因为应龙神消灾减祸，庇护了地上的生灵，后来就有传言，画出应龙神便可镇压世上灵怪，太平一元。”

一元是个很模糊的时间，季罂不懂就问，“一元是多少。”

红玉姬道：“一元十二会，一会三十运，一运十二世，一世三十年，一元即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那确实很长久了。

魇梦君却说：“可惜在那之后，应龙神再未出现过，都说她已经神陨。人间没有见过她，自然而然画不出她的真身。世上虽然龙族无数，像她但终究不是她。”

这个传闻让季罂有了兴致，“我听说天上还有烛龙，身躯同样庞大，它和应龙神一战，谁能取胜？”

魇魔闻言放声大笑，语气里毫不掩饰他的轻蔑，“烛龙只是凭借火精照夜留名，有什么好值得称道。应龙神开辟天地，救治下界，可是有创世，救世，灭世的能力。”

创世和救世他都讲过了，红玉姬疑惑道：“那灭世是什么？”

季罂想起在书中得来的信息，“不是有种说法，应龙含怒飞天，天地昏蒙而灭绝，我猜就是灭世。”

“那算不得灭世，最多是神怒。”魇魔道，“看到掉落进混沌的那片五彩龙羽了吗？它就是灭世的祸端。”

那就是一片翎羽而已，相当于人族掉落的头发，季罂只觉不可思议，“你是说，那片龙羽是灭世？”

魇魔的声音变得飘渺而悠远，“不错，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个世界——修魔神的诞生。”

又是清风拂面，大雾遮眼，等到雾气散开了，她们已经站在九重天上。

眼前是巨大无比的深渊巨缝，无数封印和结界护持，巨缝中不知道镇压了何物，周围层层重兵把守，又有法象威严的天王看押，想来其中封印的是连神族都畏惧的存在。

“这是混沌？”红玉姬看出了与众不同，问魇魔。

魇梦君道：“应龙神劈开天地后，交界的缝隙被诸天神力封印，形成混沌之门。”

混沌之门中现出几头面目狰狞的庞然大怪，它们冲着九重天的方向怒吼叫嚣，一边用巨大的兽掌拍打封印。

“里面都有什么妖怪？”季罂问道。

魇梦君笑着说：“很多，上古时代的妖兽，仙神斩却的三尸，妖魔异生的杂念，三界不能容忍的东西通通被赶到这混沌之门中。”

如果是三界众生摒弃的欲念，这混沌世界里应该有数以万计杂念生成的魔怪。

季罂还在想可不可以看到当中的情形，就听见魇魔的声音，“凝神去看，你们的目力可以看到混沌之门中的情形。”

照着他的话，两人极目去看，视线果然穿过了混沌之门，到了混沌的世界。

她们首先看到的是一条浑身遍布金鳞长着一对双翼的飞龙，它有几分像应龙神，但明显没有那么庞大的身躯。

不像其他的凶兽狂躁，魔龙半阖着眼帘，拖着它鳞光闪闪的身躯从远处飞来，然后一口吞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像嚼豆子似的，嘎嘣咯嘣地吃掉。

季罂瞳孔紧缩，眼睛一下睁到滚圆。

“天地众生，包括应龙神在内，他们舍弃的杂念，最终形成的产物就是此龙，也就是后来的非神修魔神。”

魇梦君道出这一句，季罂跌了下巴，连红玉姬都跟着倒吸了一气。

“……它就是魔父啊。”

季罂轻声嗫嚅着，当那双龙目看来时，它仿佛能看到自己，而自己也好像在它眼底看到了自己。

魇梦君又道：“三界把杂念封印在混沌，久而成魔，后来它借应龙神遗失的龙羽修出了龙身。”

混沌之门中，魔龙吞吃完那些妖兽凶魔，突然朝她们的方向撞来，只听一声震天巨响，九重天晃动了起来，震落了把守的天兵天将，连镇守在此的巨神也被它这轻轻一撞轻易撼动。

漫天仙神惊惶地探出云头，只见天上雷霆四起，一片火舌交织，随之便听一声爆裂声，混沌之门上现出数道蛛网般的裂纹。

封印破开了。

巨神大呼不好，召唤神将去灵门奏明昊天。

混沌之门已彻底碎开，飞龙冲破阻碍一飞而出，带起一片黑云。

龙身掠过她们时，红玉姬压下了季罂的脑袋。

“孽畜，上界圣地岂容造次。”

九天上一声呵斥，头戴莲花冠的年长女神现身在黑雾翻涌的云头。

女神手指捻诀，一条缚妖索已经捆住龙身，魔龙越缩越小，缩到足够小，女神翻掌祭出一尊通天神火罩，将它罩了进去。

整个过程轻松得让人怀疑，季罂都觉得先前的阵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这就收伏了？”

魇魔大笑，“你们跟过去看看。”

她们飞到云上，跟着女神降落在了一座天宫。

见天宫的匾额上是“玉霄宫”三个字，两人便知道她是居于二十四重天的玉霄神女。

玉霄宫的穹顶无限高，几乎是看不到尽头的，也正因为这个夸张的殿宇，神火罩落地后拔地而起，疯涨的场面可谓壮观。

季罂深深吸气，“神火罩竟然这般大！”

红玉姬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望着通天神火罩，镇在其中的魔龙却十足淡定。

它展开龙身飞向罩顶，用龙爪敲打着罩壁，发出沉闷却有节奏韵律的敲击声。

它玩得不亦乐乎，还开口嘲笑起神女，“正愁无处栖身，这神火罩坚硬无比，正好供我修炼。”

神女不在意地笑道：“有吾在一日，你出不了神火罩，吾神魂归于天地后，你将永囚于此。”

神火罩中的魔龙沉吟，“应龙神尚且不能免除杂念，斩尽三尸，她的座下弟子却是真正做到了无心无情。”

魔龙又问：“为何囚我不杀我？”

神女坦然告知，“你乃众生杂念所化，娲皇批下“灭世”二字，留在世间确实是心腹大患。但天意让你得到了应龙神的彩羽，拥有“起死回生”之能，有了她的神威庇护，不能杀，杀不得，也杀不了。”

“你倒也爽快，不能说的都说了。”

魔龙觉得有趣，摇动龙尾，像荡秋千似的在罩中飘来飘去，“那你打算怎样处置我？用神火煅烧我？直到烧死我为止？”

“吾会渡你入正途。”

魔龙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九天上的神仙也学佛门渡人了。”

神女不言。

魔龙大笑，“也罢，那就让本尊见识一下你的能耐吧。”

说完龙尾一扫，用力朝罩上一撞，大殿颤动颠簸，魔威荡开，冲出大殿，那些仙官仙娥雪片般落下了云层，连玉石所筑的玉霄宫都未能幸免，玉柱倾斜，瓦片崩落。

灵门：上帝住的地方，这里的上帝是昊天上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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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