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女过来的时候,季罂已经回到了后殿,正在卖力地啃桃子。
说是桃子,不过是有一个尖,形状有些像桃子,一口咬下去,汁水止不住地流。
季罂在回忆过去的种种古怪,那些古怪最先始于公王段,后来是昭炎,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唤醒魔父之力,让修魔神重回三界。
她问蜃女:“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唤醒魔父?”
蜃女:“我们需要他的存在。”
“除了他就没有人能杀死罚罪?”季罂还是不太明白,在她看来,罚罪仅仅只是一个稍有修为的大魔,和四大非神相差甚远。
蜃女摇头,“不是为了杀魔主罚罪。”
“魔父身陨后,南部妖魔分崩离析,藏在地下苟延残喘,终年不见天日,那时我们才明白,我们比想象中更加需要他。”
“这个世道为人族掌控,妖魔人人诛之。再没有谁能做到像魔父一样,使妖魔归心,只有他能够领导退进深渊和鬼族争夺领地的妖魔,光明正大地立足于人间,向上界讨要公道。”
季罂默住,“公道……仅靠他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神界?”
“不是他,是我们。”
蜃女看向她,笑容温和,“魔父说,一个人的战斗是匹夫之勇,一群人的力量足以撼动乾坤日月。因为他的这句话,我宁可做婢女,也要跟随他的左右。”
她的语气不似豪言壮语那般激荡人心,却有抚平畏惧的魔力。
季罂撑着脸笑道:“都说妖魔可怕,真见到了,倒让我迷惘得很。”
蜃女反问道:“女君可知道妖魔怕什么?”
“妖魔连神佛都不惧,还会怕什么。”
“当然会怕。”蜃女道,“我们怕人。”
桃子吃完了,季罂擦干手,从窗口望出去,能看到天上流动的星辰,不知道是云动,还是蜃楼在动。
“蜃楼会不会引来罚罪的爪牙?”季罂问。
蜃女:“蜃楼行踪不定,云雾能迷惑他们的视线,不会轻易被发觉。”
季罂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蜃女也跟着她的视线望出去,蜃楼飘在云层里,漫天星辰不过是一盏盏引路灯。
“明日入夜吧。”
.
第二天夜里,云梯再次打开,晓梦蝶姬护送季罂出蜃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蜃楼已经飘到了天尽头,在银河之下,云雾之中。
季罂回头望,一片微芒横亘在天边,晓梦蝶姬站在云梯上,荧绿的衣裙像起伏的麦浪,往身后流泻。
“你回去吧,咱们后会有期。”
季罂和晓梦蝶姬道了别,把谢思周放了出来,于是一人一狼作伴走在月光下。谢思周不能说话,季罂又不甘寂寞,一个人一边走一边说个不停。
谢思周忽然停下脚步,朝她“嗷呜”叫了一声,季罂这才发现前面有一团黑影,定睛细看似乎是狗。
“我们过去看看。”她加快了脚步,谢思周也跟在身侧。
那团黑影蜷缩着,季罂蹲下身观察,竟然是一只黑身火尾的祸斗。
祸斗是南方犬,凡是它出现的地方便会发生火灾,因此被世人视为不吉。
但眼前这只祸斗的腿受了伤,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只剩倒气的份了。
季罂看向谢思周,“我和你们犬族还真是有缘。”
她抹过伤口,随着伤口愈合,祸斗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委屈的神情。
季罂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祸斗转了转眼珠,“嗐,看你也可怜,索性就一起走吧。”
她揉着祸斗的脑袋,把顺滑的毛揉乱了,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绳,套在祸斗脖子上,将另一头递给谢思周叼着,“你来牵着他走。”
谢思周:……
祸斗:……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谢思周茫然地叼着细绳,慢腾腾地走在季罂腿边,只听她道:“你知道去罗邑国怎么走吗?”
原来眼前有两条路,要他选一条,谢思周肯定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季罂笑嘻嘻地说:“那这样,你随便选一条,我们就走这条。”
谢思周:……
是不是也太随便了。
祸斗嗷呜了一声,瘸着腿默默走到季罂身边,咬住她的裙子。
季罂:“所以你知道怎么走?”
祸斗继续嗷呜,走到前面去了。
从南部诸国北上,向西北方向走,快马也要小半年,等到秋骊时又是一个仲春。
申国在秋骊的东北方向,在岔路分道时,晏骁派了家奴送娥娥回秋骊宫。
娥娥不舍,但看晏骁兴致不高,没好多说,只是对一直跟着的怀鱼没有好脸色,临走时警告她,“你离表兄远点。”
怀鱼被她的气势吓到,缩到了晏骁身后。
晏骁蹙眉瞪住娥娥,“你说话客气点,她从没有招惹你,也不欠你什么,你别耍公主脾气,三天两头就给脸色看。”
这一路走来,娥娥就一直被晏骁数落,心里委屈得说不出话。
“我就是讨厌她。谁要你的人送了,我自己会走。”娥娥气不过,又见晏骁始终护着外人,跺着脚推开了家奴,抢过一匹马就走。
娥娥走了,其余人也跟着护送晏骁往东北方向赶路。
襄国是回不去了,他们要去的是申国。才到秋骊和申国两境边界的驿道,就远远地看到家臣迎着。
家臣:“太宰在府上等着小公子。”
家臣说的府上自然不是襄国,而是申国赐给的太宰府。
父亲叛了母国,晏骁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异样,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不过想再多也没用,还是先见了父亲再说。
申候笼络人心果然出了大手笔,这太宰府虽不及襄国的旧邸宽敞,却处处透着精巧和奢华。
晏骁跟着家臣走进内庭,父亲还在商谈要事,于是便先去给晏夫人请了安。
晏夫人老早就在内院前等着了,一见到儿子就拉在身边嘘寒问暖,脸上笑容藏也藏不住。
晏骁也是想母亲想的紧,问候她玉体康安,衣食三餐。
一年多不见,母子俩有说不完的话。
晏骁给晏夫人介绍怀鱼,晏夫人这才看到跟在他身边的女子,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似乎怯生,看人目光总是躲躲闪闪。
晏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让儿子进屋,径直就道:“你喜欢她不是不可以,但只可纳为姬妾,正妻绝无可能。”
晏骁走的时候,和季罂闹得不换,不想多说,敷衍道:“正妻不是聘了孟氏小女么?”
晏夫人怔了下,回道:“这门婚事怕是不能了。”
“为何?”看晏夫人欲言又止,晏骁顿时明白父亲是铁了心要退婚,当即皱了眉头。
“我找父亲去。”
晏太宰正在和门下宾客们商议何时攻打罗邑国,如何攻打邑国,晏骁就这样不经通报硬闯了进来。
“父亲,您不能动罗邑。”
见他没规没矩的,晏太宰不满地蹙了蹙额,摇手打断议论纷纷的宾客,宾客们都停下来,看了看彼此,识趣地告了退。
晏骁意识到自己冲动后,羞愧地低下头,等人都退走了,放缓语气道:“父亲叛出襄国已经是罪人,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他看向父亲,明明那么慈眉善目的一个人,竟不想怀着一颗狼子野心。
“权势名利父亲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应该知足才是。”
晏太宰并不生气,而是看着这个娇惯长大什么贪性野心的儿子,“你想说什么?”
晏骁被他这么看着,竟是不敢对视,垂着眼眸支吾道:“我要娶她为妻。”
“你是说那个和你有婚约的孟候小女?”
晏太宰微微眯眸,忽地一笑,“没出息,一个女人而已,权势地位到手,你要多少没有。”
晏骁:“我和她的婚事是您亲自定的。”
晏太宰摸着胡须,不在意道:“婚约可以订,也可以退。再说,以你如今的身份,你认为孟候还会与晏氏联姻?”
晏骁一下抬起头,和父亲对视上,“婚书……”
“没错,在半个月前,孟候已经派人送来了退婚书。”
晏骁摇头,忽然硬气道:“如果孩儿一定要娶她呢?”
晏太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儿子大声和自己说话,不禁对他高看了两眼,沉思了一瞬,笑道:“那好,如果你助我打下罗邑国,我可以考虑留她一命,让你娶她,如何?”
晏骁愣住。
晏太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考虑吧。”
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商议,把晏骁打发出去。
那些家臣都是侯在外面的,差不多将父亲俩的对话都听了去,他们走进来的时候,还怕晏太宰真的会留情,神色都有些犹豫。
于是大家推了一个家臣出来,那家臣劝道:“孟氏一族留不得。”
晏太宰自有道理,“她的命要留着。有人告诉我,她乃双星那日出生。孟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改了她出生的时辰。”
家臣震住,“这属实?这可是欺君之罪。”
晏太宰:“孟侯瞒了十八年,十八年啊……真是天也助我。”
家臣们脸上顿时多了笑容,“果真是个好机会。”
晏太宰问:“滇南五毒可愿北上了?”
一个家臣回道:“太宰品行闻名诸国,倒也表示尊敬,只是五氏一门不愿和朝野过多来往。”
晏太宰也不急,胸有成竹地吩咐众人,“这倒无妨,只需如实告诉五氏家主,此地遭遇了邪祟,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五氏有悬壶济世之心,绝不会袖手旁观。”
元宵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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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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