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用手肘杵了一下雪隐，低声责备他。
“都怪你多嘴，现下咋办？”
“不知……”
窃窃私语的声响把沈暮云从思绪中拉回，她抬首看了眼依旧未醒的聂。
“趁着夜深，各位快回无秽罢，你们把聂……”
说着，沈暮云眸光一扫在场众人，除了她自己皆受了不少伤。
“罢了，我先把聂送回无秽再回去亦不迟。”
她欲迈步向前扶起聂，风悟先一步侧首睇了眼雪隐一行人，可雪隐与枯叶并未接收到那眼神中的含义。
“首席咋啦？”
小黑看着身旁俩人的反应一脸无语，只好开口朝沈暮云说。
“少主，聂副手还是交给我们，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
“咋还是小伤？我这……”
雪隐连忙打断枯叶，哈哈笑起来。
“小黑说的对，枯叶还不来帮忙！”
随后枯叶怔怔然地加入那两人，抬脚的抬脚，扶头的扶头。
很快他们抬着聂风风火火地快步离去，期间还把不小心把聂撞在了树干上。
聂：……
闹哄的场景叫沈暮云紧绷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还留有笑意转身，眼神不经意间对上抱臂盯着她的风悟。
她一顿随即开口道：
“风首席还在啊。”
风悟并未答话，只是抬首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随后冷言道。
“天色已晚，少主现下不慌不忙的模样，莫不是忘了家中的夫君？”
沈暮云闻言轻笑出声，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人，悠悠抬脚走去，一步一步逼近风悟，期间开口揶揄道。
“风首席好像对我的家事很关心啊，要不挑个日子去家中坐坐？”
话了，风悟后背撞上树干，已经退无可退，见沈暮云仰头直直地看着他，顿时间眼神飘忽。
“少主既然有了家室，便不该如此对其他男子。”
“方才风首席叫我帮你处理伤口时可不是这般说辞，罢了怪我未早说我是有夫之妇。”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她看着风悟想抬手推开自己，可好似碰哪处皆不得体，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叫她不禁发笑。
就在风悟再度想抬手时，沈暮云侧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见状风悟连忙抬脚离去，可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竟见他往反方向走去，沈暮云立即扬声道。
“风首席你方向走反了。”
那人闻声停住了脚步，随后转身往反方向疾步而去。
——
辰王府内。
沈暮云一进玉兰轩便瞧见来回踱步的张小娘，面容充满担忧。
“娘。”
张小娘闻声霍然向门口看去，随后急匆匆上前拉住她的手，目光上下左右打量着她的身体。
“没事便好，见你这般久未归，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此番场景好似叫她回到了在勇毅侯府的日子。
“云儿没事便好，娘与你爹担心死你了！我跟你……”
每到娘要开始啰嗦时，她便转移话题。
“娘，我饿了。”
“饿了啊，哎呀你别打岔，哎…我方才说到哪来着……”
……
“怜儿？”
沈暮云陡然间思绪被唤回，目光重新聚焦于张小娘那张脸上。
“哦…我没事，娘先回去歇息着，明日女儿再陪你说说话。”
“也好，那你也快快休息。”
她点点头朝着张小娘安慰般笑着。
待张小娘走后，沈暮云把门合上，转身行至桌案前坐好后，抬头望向一脸迫不及待地琥珀。
“王爷如何？”
“奴婢正要与王妃说此事，今日奴婢去客堂寻王爷，可王爷竟不在那。”
沈暮云闻言并未多吃惊，捻着笔在纸上画着一把软剑。
“先喝口水。”
琥珀点头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气喝完便低声道：
“奴婢问了那的人，说是王爷先一步回府了，可奴婢与张小娘回府后便未见到王爷的身影，向康嬷嬷打听，她还凶了奴婢一顿。”
说到最后琥珀话语中暗含委屈。
“辛苦你了琥珀。”
“只要是王妃的事，奴婢皆乐意至极，不辛苦。”
方才琥珀脸上那点委屈现下早已烟消云散，此时正笑嘻嘻地看着沈暮云作画。
“王妃何时对剑有兴趣了？从前你看见这些兵器便害怕的。”
“画着玩的。”
“哦。”
沈暮云忽地忆起了什么，抬头望向琥珀询问道：
“琥珀如若我现下突然在你面前舞着剑，你会有何反应？”
奇怪的问题叫琥珀摸不着头脑，可她还是认真想了想说道：
“那奴婢定会认为眼前的是个假王妃了。”
沈暮云闻言脑中似是霍然清晰。
今日在荒林中风悟与她说，在定北侯府把袭击萧钰的丫鬟顶替的鸮，今日在密道内已被那女子一眼识破后杀死。
聂发现死去的鸮在手心留有一字——皇。
她一直想不明白一点，为何鸮明知那女子不曾以真容示人，可还是如此确定那女子是皇宫之人。
现下看来只能是……
“王妃？奴婢方才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气了罢？”
沈暮云敛了敛神色，拾起笑意。
“没生气，方才只是走神罢了。”
“王爷今日歇下了么？”
确认自家王妃未生气后，琥珀松了口气，点头应道。
“是啊，奴婢前些时候去看过了，王爷今日很早便歇下了。”
忆起萧瑟言今日在归元寺中的面色，她叹了口气。
“想来王爷今日确是不太舒服，那明日再去探望他罢。”
是时候搞清楚他这虚弱的身子到底是为何……
——
与此同时，黑漆漆的书房内陡然间出现俩黑影，其中一人确认外头未有他人便点燃几盏烛火。
幽幽的光把那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给你改个名字可好？”
身后响起毫无温度的声音惊那人点火的手抖了抖。
“属下觉得小黑这个名字挺好的，王爷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萧瑟言行至书案前坐正，抬手轻轻抚上那张画像。
小黑见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王爷不会还认为……”
见萧瑟言的举动小黑停住了话头，只见他把袖子挽起露出用一块布条包扎好的胳膊，他指了指。
“这包扎方式与她一模一样，还不足以证明她便是她么？”
“可是勇毅侯府全府一年前皆身首分离了，尸骨犹在，就算那时她被王爷救出，逃过一劫。”
“可后来沈姑娘确是死在王爷怀里的，王爷还要自欺欺人么？”
话头落下，小黑似是察觉自己言语有所冒犯便缓下神色继而开口。
“王爷八岁那年被勇毅侯从那人手中救下已是万幸，如今更该对其加以防备，不该再去趟那趟浑水，如若王爷有什么好歹，属下无颜去见天上的贵妃娘娘。”
闻言萧瑟言阖上了双眼，心中好似顿时万般无奈，沉吟半响，睁开眼开口道。
“你先退下罢，我独自待会儿。”
小黑作了一揖后便翻出窗外候着。
屋内顿时间万籁俱静，只留有那盈盈烛火燃尽后滴滴答答的声响。
萧瑟言靠在椅背上，望着那副画像一动不动好似一具惟妙惟肖地精致木偶。
——
翌日一早，沈暮云便吩咐小厨房准备了许多吃食，欲与张小娘一并用早膳。
“怜儿你不与王爷一道用膳么？这般是不是不合礼数？”
“娘不必担心，王爷他近日身子不太舒服，这几日用膳皆是在书房。”
见张小娘依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暮云只好上前拉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下。
刚想开口安慰她，身后便传来琥珀的声音。
“王妃，王爷来了。”
沈暮云闻言转过身去便瞧见笑盈盈的萧瑟言，她只好牵起张小娘的手朝着萧瑟言屈身行礼。
“妾不知王爷前来，礼数不周还请王爷谅解。想来归元寺的事王爷亦知晓，妾擅自把小娘接来王府虽有苦衷，可如若王爷……”
这边还在说着，手便被萧瑟言轻轻牵起后朝着她摇了摇头，似是在说他并不介意。
期间还对着一旁的张小娘毕恭毕敬，之后一行人都在圆桌旁落了坐。
虽然萧瑟言的出现很是突然，可他的对张小娘举动叫沈暮云心生好感，控制不住地多看了他几眼。
而张小娘亦是欣慰不已，庆幸辰王是个好人，往后她的怜儿便不必再吃苦了。
而后，沈暮云与张小娘你一言我一语，萧瑟言便在一旁默默听着，时不时还给她们夹菜。
这画面叫琥珀看着莫名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就在此时，许是瞧着沈暮云不怎么动筷了，张小娘瞧见桌上的一碗杏仁汤忆起从前怜儿最喜此汤。
“怜儿，喝碗你最喜食的杏仁汤罢，饭后润润喉。”
沈暮云闻言一惊，瞥了一眼那碗莫名出现在饭桌上的汤，脸色变了几瞬随后很快便恢复如初。
“好。”
就在她端起那碗汤递向嘴边时，身旁之人霍然抢走便喝了起来。
沈暮云侧首茫茫然地瞧着萧瑟言此番举动，很快她便心生怀疑，可嘴上还是为其解释道：
“王爷许是吃菜时辣到了，故而会方才那般，娘继续吃。”
方才那场景确是把张小娘吓得一抖，此时她闻言点了点头，缓了缓后便开口道：
“娘用好了，我瞧着王爷不太舒服便先退下了，不打扰王妃与王爷了。”
沈暮云抬首见张小娘离去的背影晃了晃神，随后便把目光投向身旁的萧瑟言，她眼睛霍然睁大，
“王爷你……”
只见那人从耳后连接着脖子上部满了红疹，现下痒得难受只好抬手不停的挠，很快手指上便血迹斑斑。
“琥珀快去寻府医！”
“好！”
她努力抓着萧瑟言的手阻止他挠破皮肤，望着眼前之人，心中好似浮起一阵迷雾。
萧瑟言食用杏仁也起风疹？难道这汤不是他设计的，只是个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