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耿帅大步流星踏进御书房,单膝下跪,“卑职参见陛下。”
“那日你去抓捕谢芸,发生了什么。”
耿帅听见谢芸的名字,后槽牙狠狠动了动,“回陛下,那日臣奉命前去缉拿谢芸,谢芸像是一早就知道卑职要去似的,见到卑职带着禁军也丝毫没感到诧异,直到将人绑住带至谢府前院时,谢芸突然对着卑职破口大骂,言辞激烈,说完便一头跳进了湖中,待卑职将人救起,他已经晕过去了。”
虽然不明白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之前的事,但耿帅还是尽量还原当时的场景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祁珩嗯了声,这些都和计划一致,“继续。”
“压入诏狱后,谢芸醒了过来,但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还说不认识卑职。接下来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
祁珩沉眸,谢芸的异常就是从诏狱醒来后开始的。
“对谢芸的异常,你有什么看法。”
耿帅眼底划过一抹愤恨,语气尖锐道,“依卑职拙见,谢芸诡计多端,定是为了脱罪装的!”
毫不意外耿帅会有这样的猜测,祁珩目光扫过他脸上那道几乎将脸从中间隔断的疤痕,这道疤,是谢芸划的。
彼时禁军统领王锐是瑞王的人,而耿帅当时任职副统领,虽为副职,却因为祁珩太子的缘故,几乎与王锐平起平坐。
谢芸为了彻底获取瑞王的信任,暗中设计陷害耿帅,以帮瑞王扫清障碍,却不慎在耿帅脸上留下了这道疤。虽非谢芸本意,却仍然给耿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谢芸,是朕派去瑞王身边的暗线。”
耿帅刷地抬头,难以置信回望帝王,“谢芸是自己人?!”
怎么可能,谢芸暗中给他们使了那么多绊子,为了帮瑞王争权不择手段,残害忠良,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朕早知瑞王有谋反之心,一年前,朕与谢芸做戏,让瑞王误以为谢芸对朕有异心。谢芸做的那些事都是朕授意,目的就是为了取得瑞王的信任。从太子到一国之君,朕无愧于社稷,无愧于先帝。”
顿了顿,祁珩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扶起耿帅,“但这道疤...是个意外,爱卿现在知道真相了,可埋怨朕。”
耿帅沉默一瞬,谢芸的身份着实让他震惊。这一年与谢芸的数次交锋他都差人一筹,现在想起来他似乎对谢芸的憎恨都是来自于谢芸的不择手段,至于这道疤,他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他一届武官,区区伤疤就当是英雄的荣耀了。
“陛下多虑了,区区一道疤不足挂齿。”
随即他又疑惑道,“既然谢芸是自己人,那之前陛下派臣捉拿谢芸是为了.....”
“引出隐藏在朝中的瑞王同党。”
“可谢芸为何在殿上突然翻供?”
祁珩剑眉微蹙,“按照原本的计划谢芸应该认罪,变故始于谢芸从诏狱中醒来,朕已派暗卫暗中调查,这段时间你就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陛下。”
临走时,耿帅支支吾吾,眼神飘忽,“......陛下,谢芸该不会真是被臣摔坏脑子了吧...”
祁珩无言地盯着御案上那几本弹劾谢芸的奏折半响,忽而开口,“如真是如此,那就送谢卿告老还乡吧。”
耿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退下了。
——
对于皇帝的猜测谢清仪现在一概不知,她满面愁容回到府中,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吓到岁辞。
“大人,是不是陛下又......”
谢清仪摇了摇头,脚步虚浮往里走去。
伴君如伴虎,怎样才能逃过这份差事呢,哪怕晚点上任也好啊,先让她做做心理准备。
岁辞见她魂不守舍,一脸憔悴,误以为她在宫中受了委屈,忙上前安慰道,“大人保重身体啊,宫里派人送了药方过来,说让大人不要过度劳神。”
谢清仪嗯了一声,忽而一愣。
保重身体?
对啊,要是她生病起不来不就不用去上班了吗!
怎么把装病忘记了,而且病假也是有俸禄的呀,带薪休假,真是个天才!
岁辞见刚刚还郁郁寡欢的大人突然喜上眉梢,整张脸都焕发迷人的光彩,来不及疑惑便被谢清仪一把抱起,转了个圈,“药方药方!岁辞,你可真是本大人的救星!”
岁辞:?
不懂。
喝药这么开心吗。
“快去请胡大夫!”
岁辞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飞快去请了那位胡子花白的大夫过来。
大夫看了宫里送来的药方,又看了谢清仪的脉象,一脸赞叹道,“妙啊,宫中的太医果真医术非凡,这药方要用高明,竟还考虑到了大人脑内受损的情况,草民自愧不如,大人依照此方每日三次很快就能蹦能跳啦。”
什么?
晴天霹雳!
不要能蹦能跳!
要坐,要躺,要静养!
谢清仪拉住胡大夫的袖子,“大夫,有没有那种药,就是吃完以后不痛不痒,但是看起来会很憔悴需要静养不能上朝那种......”
谢清仪眨巴眨巴清澈的大眼,一脸期待的望着老大夫。
胡大夫,“......”
胡大夫花白的胡子颤了颤,安抚的拍了拍谢清仪的肩膀,轻声道,“大人稍等片刻。”
说罢便转身拉过周管家走到一旁,颤抖着手指了指脑袋,真心道,“草民认识一位专治脑疾的大夫。”
周管家:......
他家大人,脑子似乎真的不正常了。
送走热心的大夫,谢清仪短暂的安分了一会儿,片刻后又让管家召集府内所有下人过来。
院内,谢清仪坐在捧着茶坐在椅子上,视线扫过眼前的几人。
“各位,本大人现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需要大家的帮助。”
几人对视一眼,满眼疑惑,有人开口,“大人请吩咐。”
谢清仪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将几人聚在一起,压低声音悄声吩咐。
卫七躲在暗处,使劲伸着耳朵也听不清几人在说什么。
不一会儿,几人便一脸了然的表情,分散着出府了,卫七暗中跟在厨娘身后,一路到了东市街。
东街,京都达官显贵居所大都在此处,上午有不少仆人丫鬟来采买用品,消息传播十分灵通,真是传播谣言的不二之选。
“哟,于大娘,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厨娘,也就是于大娘,站在猪肉铺前,朝老板无奈地笑笑,“涂老板,我家大人近几日病得严重,怕是.....哎。”
老百姓不知道官场中的权利争夺,只以为谢府大人是生病了,闻言宽慰到,“哎,难怪这几日都没见到你。”
于大娘抬起手假装擦拭眼泪。
这几日没来,其实是因为府上没钱买肉了。
想到这儿,于大娘还真有几分悲从中来。
见人神情悲伤,涂老板也有几分不忍,这些做仆人的,东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日子也不好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别多想了,买点大骨回去炖点汤给大人补补吧。”
涂老板将铺子上仅剩的几根大骨装了起来,“来,这些都是剩下的,送你了。”
于大娘感激地笑笑,拿着大骨走了。
待人离开后,卫七从暗处现身,不经意间问道,“怎么没有大骨了。”
涂老板见他侍卫打扮,气度不凡,也为也是附近哪位大官的家仆,不敢怠慢,“大人,刚刚都被谢府的厨娘买走了,听说她家大人病得很严重。”
卫七点点头,随便买了块五花肉便离开了。
一旁卖菜的大娘见人走了,对着涂老板唏嘘不已,“听说谢府大人年龄不大,怎么身体这么差哦。”
“嗨,当官的压力也大。”
......
另一边,西街米铺,同样的话题也在进行中。
周管家走出米铺,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回府静待谣言发酵了。
——
果然,短短半天,谣言便甚嚣尘上,甚至还不止一个版本。
一些道听途说以及假装家里有朝廷关系的人讨论得沸沸扬扬。
“诶,听说了吗,谢府那位大人听说快不行了。”
“谁?”
“翰林院修撰谢芸啊,我有亲戚在朝廷,听说谢大人和那位...有关,所以被陛下处罚了。”
那人说得振振有词,见旁边的人听得认真满眼崇拜,登时虚荣心达到了顶峰,“听说伤到脑袋了,很严重!现在已经起不来床了。”
众人顿时一阵唏嘘。
不多时,谢芸病得很重的消息便从东街、西街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听说了吗,翰林院修撰谢芸谢大人勾结叛党谋逆,被陛下打得重伤不起.......”
“诶,听说东街那位谢大人,对对就是几年前最年轻那位探花郎,哎呀,误入歧途啊,现在被陛下贬了,还糟了皮肉之苦,严重的嘞...”
“是真的!我有亲戚在朝廷做官,听说当时陛下命人按着谢大人的脑袋往盘龙柱上面撞,那叫一个血肉模糊,造孽啊......”
“谢大人,啧啧,惨啊,脑浆子都被陛下打出来了,怕是救不回来了......”
“我看见胡大夫近日频繁进出谢府,今早出来的时候摇头叹气,恐怖谢大人真的不行了...”
眼见谣言越传越离谱,卫七马不停蹄回了宫。
——
谢清仪悠哉坐在院中,闭眼感受空气中淡淡的腊梅香。
周管家正在跟她讲外面的谣言,听见有人说她脑浆子被人打出来了,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八怪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她重伤不起了,狗皇帝总不能逼她马上去御前伺候吧。
借舆论给皇帝压力,她好聪明哦。
谢清仪:嘻嘻,生病了不能上班哦。
祁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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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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