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爷是半个路痴。
平常有人领路的时候不记事,没人带路就自己开着导航,胡跑一起也不容易出错。可是此处荒郊野岭,少了苏漾的帮忙,他是半步都挪不开。
无法,只能端了早餐赔礼道歉。
有些时候,命运总爱和人开一些不太体贴的玩笑。
他傻坐在餐桌对面,看着苏大老板被呛得直咳嗽,不免犯了嘀咕。
有这么辣?
谢白颐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怀疑。
他犹豫半天不敢下筷,挑挑拣拣各种角度做了尝试,最终决定捞起半截断掉的米线,哆哆嗦嗦地放入口中品尝。
下一秒,直接冲进了厨房,从冰箱里翻出盒子,灌了两口冰牛奶。
“对......对不起!”
他辣的够呛,给人也递了包抽纸:“我没留意,辣椒放多了。”
苏漾咳得脸都红了,明眸亮亮地带着潮气,好不可怜。
他用了整叠,擤了好久的鼻涕眼泪,说话都抽噎了:“你,混蛋!”
又娇又软,把谢白颐的骨头都喊酥了。
无暇顾及这些话出现在两个大男人中间是否妥当。他自认是怜香惜玉的君子,见不得美人狼狈,当下拿起纸巾,仔细擦过对方的鼻尖嘴角,放低了态度:“哥错了,以后注意。”
被温柔以待的人愣愣地,很快连耳朵都红了。
朝霞盖在面上连成一片,分不清哪片是羞出来的,哪片是辣出来的。
谢白颐只觉得手痒。
职业病犯了,总想拍几张。
红艳艳的,好看。
“如果咱们今天不上山,研究一下直播吧?”
他转了话题,以此平复澎湃的心潮。
苏漾眼神躲闪得厉害,答应也乱,含混不清的。
倒也不似保护**的警惕了,反而像是......小鹿乱撞。
这个认知,让谢白颐愣在原地。
他讪讪收回手,看着纸巾有些发呆。
指下肌肤柔软,像上好的豆腐,又嫩又滑。
喉结滚动了一下,谢白颐悲哀地看向自己的白袜子。
他好像,真的完了。
——
早晨的情况明显比晚上好很多,谢白颐大致搜索了一下,在营业的直播间中:有公园观鸟的、有纪录片讲解的、有和宠物互动的,也有动物园记录饲养日常的。
他将前排热门的视频统计成表格做了分类,意外发现观鸟讲解二合一的赛道似乎无人开辟。
一个想法快速在脑海里形成。
“话说。”他扭头,跟正在打扫卫生的苏漾说道:“我们上山的时候,你可以用手机连接我的显示屏,对着录制画面讲解,怎么样?”
苏漾抬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见人没有反驳,谢白颐趁火打劫:“这个赛道没人做,说不定可以试试。”
粉色的长发在半空甩出悠扬的弧度,苏大老板随手拿发绳绑了,说:“那你教我。”
一句话,成功把提建议的人拉入坑。
希望的光在眼前闪烁着,谢白颐在路的尽头看到了爆火的直播间,激增的流量,接到手软的广告和......
捂着脸依偎在怀里羞涩埋头的苏漾。
......
什么东西!
晦气!
他朝地上呸了声,随后被苏大老板端着拖把,暴力地扫出门外。
——
在谢白颐的帮助下,苏漾仅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便熟悉了屏幕操作。
如今网络发达了,许多短视频也有教学软件的操作和使用方法。加之直播课程铺天盖地,有钱的谢大爷自作主张,买了好几节大师课送给了未来的主播。
对此,苏大老板表示人情债难还,压力比伫立远方的雪山还要重。因而每每挑灯夜战,苦读得比考研还要努力。
如意民宿的生意不好,十天半个月过去还是无人问津。美滋滋地过上独享生活的谢白颐把办公环境挪到了走廊里,每日吹着山风喝着果茶,再配上几分小糕点,惬意得令人不想挪窝。
果茶是时令新上的,比前几日煮开的苹果水不同。刚开始苏漾端了来时,颜色浓郁如红色宝石,看得谢白颐心情大好。
“什么茶?”他斟了杯。
“桑葚与蔓越莓。”苏漾答得简约。
这两种浆果都是谢大爷的心头好,当下兴致高昂,倒了满杯一饮而尽。
“噗!”
地面如被喷枪上了色,开出不规整的水花。谢白颐一张帅脸拧起,皱皱巴巴地像揉成团的纸。
“你没放糖?”
苏漾看上去有些迷茫,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瞳孔涣散。
“啊?还要加糖?”
自此,谢白颐对苏大老板的怪异口味刷有了新的认知。
苏漾最大的优点是说改就改,几日后,再端上来的果茶变成了致死量的甜。
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一个小碟子,上面整齐码着几块方糖。
大可不必如此。
谢白颐觉得自己的胰腺在隐隐约约疼。
他重新提了要求,第三日,苏漾没再往茶里加糖,而是换成了增减随意的自定义模式。
对此,谢白颐有些疑惑:“你喝这么酸的东西,不加糖能行吗?”
苏漾说:“我平常就这么喝,不觉得酸。”
谢白颐忽然很想给他送几个未成熟的琵琶尝尝鲜。
镜头太多,光是筛选出来有用的片段就是个大工程。谢白颐本想两日内完成初版剪辑再上山补镜头,却在删减素材片段时迷花了眼。
和以往在公司里工作内容不同。那时候,谢白颐只需负责扛起相机拍部分镜头,剪辑和其他片段的活儿则是由其他同事承接包揽。
如今,全部重任都落到他一个人身上,忽然有些吃不消了。
怪不得宁愿裁了摄影师也要保住剪辑,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
谢大爷有个老头习惯,焦躁起来就拼命喝茶。不过一个早上,大玻璃茶壶里的水就见了底。
苏漾端来午饭,撤走茶壶的时候神情疑惑,抬起来好几次,对着底部皱眉。
谢白颐从电脑跟前抬起头,看着他古怪的行径,问:“怎么了?”
苏漾摇摇头,细声嘀咕:“茶壶没裂啊?水怎么没了。”
谢大爷尴尬的烟瘾又犯了。
得益于此处山明水秀,平常闲来无事抽根烟的习惯很快就被治得彻底。
有时候刻意戒烟不见得能成功,无意中忘记,再回想起来时,忽然就失了必要。
苏漾不喜欢烟味儿,民宿各个角落都贴满了禁烟告示,多到有些影响到高逼格的装修环境。
谢白颐对此提过几次意见,都被义正辞严地挡了回来。
苏漾说,比起环境的高级感,他更希望能严格遵守法律,保证公序良俗。
“那你这钱不是白花了?”被迫禁烟的指尖有些难耐,恨不得把那些告示牌全都抠下来点火。
苏漾眼神如刀,仿佛要给人来一次印象深刻的刮骨疗伤:“环境的高级感来源于空气清新。”
出差时住惯高级酒店的谢白颐很快就认同了这个说法,并从第二日开始用牛肉干代替烟头。
很快,一斤的分量见了底。
苏漾明显也被他从草原地区带来的正宗牛肉干吸引了,只可惜没吃几日,只能眼巴巴地将人望着。
眼神如此委屈,以至于谢大爷有些扛不住。
“来点儿?”他拿起袋子晃了晃,剩下几块梭梭作响。
苏漾上下将人打量几眼,整包抢过,飞也似地窜回了自己屋内,还上了锁。
“......”
谢白颐有些无奈,笑着给远在天边的草原朋友发去信息:“兄弟,给我寄10包牛肉干过来。”
——
直播的初尝试,定在再次进山补镜头的那日。
谢白颐对着苏漾整理出来的相关资料连夜写了脚本,以确保挑选几日的剪辑素材能在最大范围内得以使用。享受了几天晚起的大爷再次顶着蒙蒙亮的天空架起装备时,懒筋顿时犯了。
“要不你帮我抗上去?”他对着怪力粉毛笑眯眯地说。
苏漾横过眼神来,一言不发。
“别分那么清嘛!”谢白颐笑意不减,尾音懒散:“都合作关系了,不用分你我。”
苏漾笑哼:“好啊!那你的收入全给我,怎么样?反正不分你我。”
乖软的表皮一旦脱去,就会露出里头的坚刃獠牙。谢白颐与人相处了半个月,总算摸清楚了苏大美人的脾性。
像小动物似的,得顺毛摸。
他收起了撩骚:“逗你呢!我可不舍得压弯这么漂亮的脊背。”
苏漾闻言背过身去,耳朵很快再次红透。
美人一身秀骨,脊背是又薄又直的形状,不是细狗那种见之生厌的身材,而是有筋骨、有风度、坚韧有余,见之忘俗。
想到他那顶好的身手,谢白颐倒也不奇怪。
“你的拳脚功夫哪里学的?还挺辣。”他评价得随心所欲,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浑然不觉。
闷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今天还要拍雄鸟吗?”
又是避而不谈。
谢白颐只觉得对方是个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水火不济,柔和的风也能挡在门外。
他笑着咬牙:“拍,先补雄鸟的镜头。”
松山里前几日的果子又被吃得差不多了,谢白颐见状,未免有些担心。
他收起了玩笑心思:“确定今天能拍到?”
苏漾调试了着设备,将收音器连接到手机上,再把手机接到显示屏处。
闻言说:“我不保证这些,但如果想拍雄鸟,出没概率最大的就是这片林子了。”
松涛枕云,风吹作响,谢白颐仰卧在太阳椅上,目视着光辉洒落,像聚光灯般尽数打在苏漾身上。
粉发披落,沐浴在金色的光晕中,看久了,竟品出一丝与人严重不符的神性来。
怎么说呢?
倒也不违和,只是有些异样的特别。
谢白颐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头像被羽毛扫过,有些麻软。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对着人“咔嚓”拍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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