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干什么呢？”楼下郑强一步步走上来，他靠在栏杆上，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搬书。”

“我帮你们。”

“不用，我们两个人。”

“两个人多费劲，我一个人就行。”郑强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他走上前直接搬起箱子，“这么轻？”

唐梨望向孟冉，看她什么打算。

孟冉拉着唐梨站起来：“谢谢你了，等会儿请你喝水。”

“客气。”

说完，郑强搬着书箱轻松下楼。没人注意的楼上，梁祈目视她们三人离开。

唐梨和孟冉一开始跟在身后，到一楼，她们三人并肩而行。

“你的东西都拿完了吗？”孟冉问。

“早就拿完了。”

“你回来是？”

“老班不是说要讲话吗？”

“没听说。”

虽然唐梨和郑强隔着一个孟冉，但郑强说话声音很大，她能听得一清二楚。

郑强都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徐慕林也会回来。

“唐梨，你是不是想去淮江上大学？”郑强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唐梨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问题突然，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去淮江。自己也没有拿着大喇叭通知全班吧。

“你要去淮江啊，没听你说过。”主人公唐梨还在想怎么回复，孟冉兴致高昂地说，“那我也要去淮江，我要和你在同一个城市。”

“嗯。”

唐梨似在回答孟冉，也似在回答郑强。

她也不是百分百确定会去淮江，只是有这个打算。如果录取结果下来后能得偿所愿那再好不过了。

“说不定你在淮江能碰到老同学。”郑强笑着说。

“谁啊？谁啊？”

唐梨和孟冉有同样的疑惑，淮江还挺远，谁会像她一样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到时候就知道了。”

“搞得那么神秘。”孟冉无心地说了一句，“该不会是班里有人偷偷喜欢我家大梨吧，所以想跟她去同一个城市上学。”

唐梨低着头，脸不自觉地烧起来。哪有人会偷偷喜欢自己，孟冉怎么乱和别人讲。

幸好天气热，她有正当理由解释脸红。

“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那瞎说。”

郑强故作玄虚：“天机不可泄露。”

“切。”孟冉对唐梨说，“其实偷偷喜欢你的是我，我就在刚刚那一秒决定去淮江上大学，我要陪着你。”

“你这不是偷偷。”唐梨很小声地说道。

“我光明正大。”

又走了一段路，郑强不费力的表情让人觉得好像提着空箱子。

孟冉提出让唐梨和自己搬一会儿，让他休息休息。可被郑强拒绝了，他表示根本不重，还能跑起来。

“你同桌徐慕林呢？”孟冉问，“你两天天待在一起，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回家了。”

“回家了？”

唐梨说的话不多，可一直在关注她们。

“等会儿还来。”

“哦。”

还来啊，我以为不来了呢。

假使见到徐慕林，唐梨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但她就是有某种强烈的执念，想见最后一次。

“我挺好奇徐慕林的。”

“有什么好奇的？”郑强说，“他就一普通人，喜欢打游戏，喜欢怼人，也喜欢......。”他最后不说了。

孟冉八卦：“喜欢谁？”

“是个女的。”

“跟没说一样，难不成是个男的？”孟冉翻白眼，谁不知道徐慕林喜欢女生，说废话呢。

“也不是没可能。”

“徐慕林会打死你，你这么说。”

唐梨还沉浸于徐慕林可能会有喜欢的女孩这件事。她并不奇怪，只是有些五味杂陈。

她会给那个女孩加上各种美好的形容词，比如聪明坚毅、漂亮勇敢。要特别优秀才会被徐慕林喜欢。

“唐梨？”

“嗯？”

“很早以前，我和徐慕林看了一部电影，叫《罗马假日》，讲的是一个公主和记者的故事。他们两个看上去不般配，但却是最般配的人。”

孟冉：“两个大老爷们，你们还看这种电影？”

郑强没理会孟冉，接着说：“印象很深的是，徐慕林说公主喜欢的人才是王子，不是她喜欢王子。”

唐梨没看过《罗马假日》，也不懂郑强的意思。

她处于迷茫状态，可郑强真心实意地说了一通，看起来又那么真诚，她还是回应道：“放假看看。”

郑强被逗笑了：“嗯。”

太阳西沉，橘黄色的云彩渲染着整个校园。缺少学生活动的操场一片冷寂，静的只剩下空洞。阿姨在打扫学生落下来的试卷。

唐梨收拾好了书包，教室没剩下她任何一件东西。她站在桌子旁，听班主任说话。

“虽然回了，但并不代表学习结束。等高考结束才是结束，再坚持坚持。回家后，注意饮食和作息，有的同学睡到中午，那是不对的，生物钟都打乱了，考试没精神怎么办？”

“高考还是要穿校服，等高考结束，你们可以先回家换好看的衣服来参加毕业聚会。到时候你们同学之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现在不能说。”

“好了，该说的平时都说了。希望你们考出好成绩，蒙的全对，顺利被理想的大学录取。”

班主任话音落，教室掌声起。

“老师，我们还是不是你教的最差的一届了啊？”后排的同学笑嘻嘻地问道。

“还是。”

“受到打击了。”

“……”

同学们假装难过，嘻嘻哈哈地调侃。

班主任背着手，表情特别严肃：“你们赶紧收拾完东西出去，等会儿教务处要来检查考场。”

“毕业聚会你去不去啊？”

“不去，不去。”班主任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他不敢看学生，生怕流泪。

“老师再见。”

“老师我爱你。”

“老师辛苦了。”

“.....。”

发自肺腑的话永远比规划好的祝福诚挚，学生想到什么就喊出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直到班主任身影消失。

以前讨厌彭实是因为他是班主任。

现在不讨厌彭实是因为他们不再是学生。

怀着一腔热血的他们觉得好像只要迈过了这个坎，前面会一帆风顺，不会再有坎坷和困难。

“回家，回家，快点儿回家。”孟冉一个箭步冲过来抱着唐梨，差点儿把她撞倒。

“你小地雷吗？”唐梨被孟冉禁锢着。

孟冉齿牙咧嘴，丝毫没威慑力，很可爱：“我小狗。”

“去买奶茶。”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请郑强喝水。”孟冉眼珠机灵地转了一圈，“我猜你肯定想带上徐慕林，所以也把他叫上，怎么样？”

“我没说。”唐梨挣扎着，想让孟冉松开。

孟冉深深地笑着，似乎再说你的心思掩盖的再好，我也知道，但就不挑明你了：“你没说，我说的。”

两人讨论着等会儿去哪家奶茶店的时候，梁祈背着书包在孟冉旁边停留下来，面色冷淡地问：“一起回家吗？”

“不要。”孟冉上下打量了梁祈，直接拒绝，顺便把眼睛也从他身上移开，很明显的不想搭理。

“嗯。”

梁祈也很果断地离开。

他们的自尊心高过头顶，任谁都不会多说一句，就这样匆匆错过了高考前最后一次机会。

梁祈走后，孟冉明显心不在焉。

唐梨拿起板凳放在桌子上面，方便别人打扫卫生。整理考场的人一个礼拜前已经定好，抽签决定谁留下来。

有的人着急离开，当然有的人就想再多待一会儿。

毕竟这次不是放假，也不是放学，而是永久的离开。假如有天，他们再回来也不会是十八岁。

“就我们两个人，不要有其他人。”唐梨弯着腰最后一次检查桌肚里还有没有东西。

孟冉迟迟没有回答，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你怎么了？”唐梨手在孟冉眼前晃了晃，“还要不要回家了？”

“当然要回家啊。”孟冉情绪不太高昂，说话时眼睛也不看唐梨，“我在想高考那天几点起床。”

“哦。”

班里只剩下一半的学生。他们大部分都站在位置上，手里拿着书。

因为孟冉说请郑强和徐慕林喝奶茶，唐梨目光轻轻地扫了一眼后面。

看着徐慕林好像也打算离开，唐梨急忙推着孟冉：“快走啊，一会儿门卫不让出去了。”

“不着急，今天学校就只有高三的。”

“马上要天黑了。”

孟冉指了指窗外正在落下的太阳，眼睛似乎再说你把太阳当月亮呢，这么亮的天，你说快黑了。

夏天本来就比冬天日落晚，就算现在开始日落，天黑也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们肯定已经到家。

唐梨又找了一个理由：“别影响别人打扫卫生。”

“好了，知道。”

见孟冉暂时忘记了要喊郑强喝奶茶，唐梨心放下来，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徐慕林。

徐慕林勾着头，身形修长挺拔，站在那里就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可唐梨从不敢多看，她害怕撞上徐慕林的眼睛。

“中午你回家吃饭还是在外边吃。”

“回家吃。”唐梨收回眼睛，“我妈在家煮饭。”

要说起普遍的情绪，更多的还是开心、兴奋。她们或许会怀念高中时代，但那都是以后了。

现在她们正急于逃离被称为地狱的校园，奔赴另外一个未知的校园。

到了楼下，唐梨一身轻。

“对了，我专门拿了手机，要给你拍照的。”孟冉取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挂着手机链的手机。

唐梨不喜欢拍照，摆拍照姿势尴尬且僵硬。

每年她们家里去拍全家福，唐梨总是不合格的那个。所有人表情和姿势都特别好，却因为她需要重拍好多次。

所以她留下来的照片很少，基本上是上学需要的证件照。

“虽然拍了毕业照，可那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孟冉说，“半个月前和现在肯定不一样。”

孟冉把书包放在墙角处，指挥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她小跑到阳光下，举起手机。

看到孟冉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的那刻，唐梨已经开始不自然。她的手想抓着什么东西来掩盖紧张，可眼下既没口袋，也没书本。

“我要拍了啊。”孟冉镜头里，唐梨像一个下雨天找躲雨地方的小兔子，但其实她正站在屋檐下。

空无一人的楼梯，紧闭的教室门，镜头中心的唐梨。孟冉按下拍照后手掌挡着手机屏幕检查照片。

唐梨问道：“好了吗？”

“没好，等下。”

唐梨拽着书包带，低着头用脚踢空气发泄不满。随着小动作，马尾辫摩擦脖子。

“好了，好了。”孟冉又重新举起手机将镜头再次对准唐梨，“你直起头，最后一张了。”

唐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直直地站着，希望快点儿结束。

刚点下拍照键，楼梯拐角处闪现出一个身影，长腿慢慢迈下台阶。

孟冉喊了一声：“徐慕林！”

“你别瞎说。”尽管心里觉得是假的，可唐梨还是骤然一紧。

紧接着，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身后：“没瞎说。”

唐梨呼吸一滞，贝齿咬着下唇，脑袋根本不敢转动。她此刻听觉格外敏感，聆听徐慕林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