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是开车去的滁州,卢文也跟着去了。两个人在距离终点站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换了座位,改卢文开车。
孙小决在高速口候着他们,远远的看到那辆炫酷的越野车驶来,兴奋的招着手,眼睛瞟到驾驶座上的高冷帅哥后,脸直线拉了下去,在心里嘀咕:“靠,那孙子怎么也跟过来了!”
那孙子首先下了车,盯着孙小决看了会,想笑一笑,无奈面相太冷,倒像凶人。
孙小决绕过卢文,对陆辰打了个招呼,勾着他的脖子小声问:“那玩意儿来这干嘛?”
陆辰耸了耸肩,表示他不知道。
孙小决愤怒:“你丫不知道还往我家带!”
陆辰笑了笑,不作声了。
孙小决没辙,带着两人一起去了他小叔的茶园。
春雪园还是两年前的模样,只是往里走时,人比往常多了些。
孙小决带他们抄近路,穿过一片片绿波,说:“现在正是旅游观光的好时候”,想起什么,遗憾的咂了咂嘴:“采茶要避开清明,可惜了,你们看不到漂亮姐姐了。”
卢文冷哼一声,用眼神刀他,孙小决莫名打了一个冷战。
下午,孙小决带他们去了茶馆。
春茶的种类确实多,茶馆的牌子是平时的好几倍,绿茶,白茶,乌龙茶,挑的卢文眼睛都花了。
陆辰则心不在焉,由着孙小决给他翻了杯普洱和碧螺春。
卢文好奇心重,问题不免多了起来,孙小决从小耳濡目染茶文化,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人难得那么和谐。
陆辰是看出来了,孙小决的专业可算选对了口,没准毕业以后可以研发出更新能效率高的茶叶收割机。
他们在滁州待了两天,陆辰全程兴致不高,倒是卢文,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站在谁的地盘上,跟孙小决短暂的冰释前嫌,没再掐过。
第三天,孙小决爷爷催他回合肥老家,孙小决诓陆辰跟他一起:“辰,你也去呗~”
陆辰平波里无有一丝涟漪的心被扔进一颗小石子,骨碌碌的滚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好。”他回答。
事情就这样敲定,陆辰和卢文抽空去商场买了一些礼盒,当天早上九点多就出发了。
滁州离合肥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十一点之前赶到目的地。
陆老爷子住在市区二环外的一个小镇上,家里是三层的大洋楼,附带一个花园,种了一院子的洋桔梗,还未盛花开放。
陆辰下车后,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家里的那盆紫色小花,他最终还是给养死了。
不多会,陆辰问候过孙爷爷,给陆广洲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在合肥。
陆广洲是一个小时后给他打过来电话的,询问他怎么不吭一声过来了。
陆辰说自己来朋友家做客。
陆广洲认识孙小决,没再多问,给他发了一个酒店的定位:[有空过来找我。]
陆辰当天晚上就打车过去了。
陆广洲去酒店大厅迎他,觉得陆辰突然过来,绝对不是来找同学玩那么简单。
陆辰在酒店跟他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早起床,上了他的车。
陆广洲回头看着自个儿子:“你知道我去哪?”
“不是去见客户吗,我跟你一起,先跟人打个照面,反正迟早的事。”
陆广洲点了点头,把车开到市中心医院。
陆辰下车的时候,脸色如常,只有眼神微微波动着。
陆广洲带着他去了住院部六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陆广洲先出去的,陆辰紧随其后。
还没走几步,陆广洲停了下来,陆辰越过他,直直的看着另一边电梯外站着的人儿,跟着住了脚。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他看到了于修夏。
于修夏手里提着保温饭盒,形销骨立,精神却还不错,头发比他们最后见面时长了许多,扎起一个松散的低马尾,有几缕发丝垂在耳旁和额间。
陆辰第一眼先去看他脖子里若隐若现的烟疤,心里忽然涌出要把它挫骨扬灰的恶念。
但很快,他发现他放错重点了。
他应该关注的是,今天,在这里,两年后,他再次见到了于修夏,而非在意他脖子里的伤疤。
三个人一时僵住,冷了场。
陆广洲率先打破沉默,熟稔的跟于修夏打了个招呼,显然两个人见过不只一两次。
于修夏在短暂的错愕后,对陆广洲回以礼貌微笑,而对他身后站着的陆辰视若无睹,完全把人当成了一团空气。
不知怎的,陆辰竟是大松出一口气,非常满意他们这样的状态——这最起码说明,于修夏还是有点在意他的。
他从陆广洲身后走出,来到于修夏身边,站定,说:“好久不见。”
于修夏本来准备直接上电梯的,看他先开了口,不想表现的太小气,“嗯”了一声。
陆辰在他走进电梯时,笑了笑,像自嘲,又像无可奈何。
他从上海到滁州,又从滁州到合肥,说什么顺便跟陆广洲来认客户,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无非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算了,陆辰在心里跟自己妥协,我就是想见他。
于修夏下楼给老太开药,半个小时后回到病房。
陆广洲正在跟老太聊天,让她劝说一下于修夏跟他们回上海。
老太面露难色,心里还是想让于修夏过去的。
这几天以来,陆广洲没事就会过来看看两人,顺便让于修夏考虑一下他的提议。
于修夏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他,陆广洲知道这事有戏。
于修夏提着一兜子药,看着病房里的不速之客,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默默走到老太身边,端了盆水,湿上毛巾,给老太擦了擦脸和手。
陆广洲太忙,待不久,目的到了,起身告辞。
陆辰压着心里的诸多疑问,不得不跟陆广洲一起离开。
于修夏把他们送到医院大门口。期间,陆辰一直盯着他看,把他看烦。
于修夏无奈,冷冰冰的白了陆辰一眼。
陆辰心里有点不是味。
等坐上了车,他才开口问陆广洲,老太太怎么会在医院,生了什么病,于修夏这两年又在做什么。
陆广洲看了看他说:“这孩子回中离村后,在滁州市又留了一年高三,高考成绩还不错,挂上了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分数线”,陆广洲叹了一口气,“不过,该他倒霉,去学校报道的前一天晚上,老太太急性脑梗,被送进了医院。”
老太的身体一直很好,这些年来感冒都没害过一次,但偏就这样看起来健康,能长命百岁的人反而跟攒着灾一样,一病都病个大的。
老太膝下无儿无女,照顾她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于修夏身上,他不得不再次放弃学业,一边照顾老太,一边忙着三餐生计。
上个月,老太刚恢复的不错,能下床走路了,却不小心摔了一跤。脑梗这种病无法除根,最忌讳三高和意外摔伤,于修夏连夜把人送进医院,一周后,老太情况并没有好转,面部神经失调,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于修夏赶忙带着她转院,来到合肥。
“这世界上绝大数人碌碌为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但也存在努力从泥沼挣脱,想要追光的那一小部分。凡事有盈亏,不能都尽如人意,这是常态。”即使残酷。
“人生的路,就一些人而言,早就铺好了。”
譬如他,再如于修夏。
陆辰没有反驳,也不赞同。
陆广洲感概完了,说跟于修夏谈过几次,让他考虑把老太一起带去上海,那里的医疗条件好一些,老太太这病并不难治,关键看后期理疗康复,陆广洲联系了医院和熟人,可以给于修夏一定的帮助。
说实话,陆广洲是挺同情于修夏的。但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他在商场混迹多年,这份天生的悲悯早就磨的所剩无几,只所以对于修夏伸出援手,全因陆广宇临终前多说了一句让他帮忙照看的话。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有数,帮不帮于修夏这件事,全念旧情,无关任何责任和义务。
所以陆广洲不会太左右于修夏的想法,回不回上海,只再问今天这最后一次。
他把车开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带陆辰去见客户,并打算明天赶往姑苏,预计六月份之前拿下这个大项目。
于修夏的考虑时间,只剩这一晚上。
十点多,陆辰借口有事,提前离开饭桌,而后去了医院。
老太已经睡着,于修夏背对着病房的大门,拿掉水瓶塞子,正往玻璃杯里倒热水。
陆辰这时推开门,走了进去。
于修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猛的回头,愣住,滚烫的热水已经溢满,洒在了他的胳膊上。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性的甩了甩胳膊。
“操!!”陆辰赶忙跑到他身边,扯着人往卫生间走,打开水龙头,对着他的手背冲凉水,骂他:“于修夏,你蠢不蠢?!”
于修夏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是没你聪明!”
陆辰没心情跟他呛,去值班医生那里要了烫伤膏,很快回到病房,对于修夏说:“坐下,我看看严不严重。”
于修夏干站着,不理他。
陆辰大跨几步,一把将他拉到支起的简易床上,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仔细检查他的手背,还好,有点红,没有起水泡。
陆辰打开烫伤膏的盒子,用手指抹了一点,要给他涂药。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合适的,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于修夏却第二次抽掉了自己的手,语气冷淡的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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