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好闻的茉莉花香扩散到她的呼吸道里，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不少。

他瓶子里养的是玫瑰，身上却是茉莉花香。

猜不透的事情，远远不止目前的这几件，青春期本来就是迷茫的。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她在努力往前面走每一步，小心翼翼，绷紧了神经。行差踏错一步，就回不了头。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上。学生时代的暗恋，总是名不正，言不顺，被大人诟病。最纯粹的少年时代匆匆几年，没等到最爱的人，肯定会是一辈子的遗憾吧。

曾经那么用力爱过一个人，却成为了生命里的某某，被无尽的黑暗揉碎，卷进回忆的涡轮里，反复折磨，直到连同心脏连根拔起。

短短两三秒钟，那么短，他已经倏然就坐到了原本的位置。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在愣神。

晚饭后的时光，最是浪漫，可以有一段时间拿来发呆。

明迩把物理练习册摆出来，前面的少年脊背直挺，微微贴着她的课桌。

周围有点喧闹，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她心里扑通扑通跳，鬼使神差生出一个想法：我能摸摸他的后背吧？

这种想法，很羞耻，也很没品。

她拿着草稿纸假装演算，又假装停下来，假装漫不经心碰到他的背。这种触碰，只有她自己可以感受到，对方应该毫无察觉。

半秒钟的功夫，她心虚把手缩回来，又开始演算，实际上写了一堆和物理不相干的鬼画符。

李姿瑾正忙着和旁边的男生讲话，本想回来带着她一起参与，只看到她发烫的脸，还有在草稿本上控制笔乱画一通的手。

“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太热了？”不问还好，一问就心虚。

她有点语无伦次：“没，没事，物理题太难了，没思路。”

要不怎么说江扈是个天使呢，一班的窗户大开，他顺着窗户飞了个纸飞机进来，明迩和窗户就隔了两个人，准确无误飞到她桌上。

她获救一般想要逃离现场，逃离李姿瑾的问题，带着飞机出去：“江扈来找我了，我先出去了哦。”

这次速度快，江扈都感叹她现在怎么转性了。

“你找我有事吗？”她直入主题。

江扈指了指飞机，言语温柔：“飞机上面有话，记得看，别担心，不是情书！”

他解释一番，怕她不看。

明迩朝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点点头，两个人随即分开。

李姿瑾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纸飞机上，不过这次没有来上手抢，“哟，情书啊？用纸飞机飞进来的，这男生多用心啊，多深情啊，多……”

后面的词还没说完，棠桎猝不及防站起身，掏出水杯去接水，她没说完的话就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没趣，这人就是不解风情！”她补充一句。

少年从讲台边接水回来，仰起头喝了一口，高挺的身姿笼罩出的阴影面积很大。当务之急是拆纸飞机！

粉色信笺纸折出的折痕很新也很深，里面内容很少，是一段简短的话：

我十六岁的生日愿望是，夏明迩开开心心每一天，愿你明媚不忧伤！

她现在能给这个少年回应的，仅有如他所愿。

李姿瑾捕捉到她的表情，凑过去看，啧啧嘴：“真不错啊，这字写得，刚劲有力，一看就是成大气候的人。”

眼神有意无意往棠桎那边瞟，想从他的反应中得到某种答案。

冷冰冰的少年没有人情味，李姿瑾又一次认识到了什么叫嘴硬。

李木泽想过来凑热闹，被一本书拍了回去，正是棠桎干的。

“情书没见过啊，这么稀奇！”

这句话不仅是在点李木泽，还有旁人。

放学前，江扈还是早早来了一班后门等明迩。

王娇娇路过主动和他打招呼：“今天来这么早啊？她没走呢！”

说罢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安心和林纾宇回去。

李姿瑾拿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江扈来了。”

她动作微微顿了顿，继续收拾，对着窗户那里的男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某人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让人看得牙痒痒，想踹他两脚。

这样看似平常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被中秋节掀起了波澜。

那个节日，他们周五就放了假，林蝶亲自打电话让棠桎带明迩过去吃晚饭。

原本为难怎么开口和她说，一通电话就这么打到了明迩手机上。

短短一分多钟的通话，明迩全程都在点头，满口说好。

这种事他们几个猜也猜得到，江思历和李木泽都懂规矩，没磨蹭就走了。李姿瑾偏不，她要恶心棠桎，非要把在一班外面转悠的江扈拉着一起。四个人，怎么看都有两个人多余。

棠桎的眼神快要刀死李姿瑾，但她仗着明迩撑腰，嚣张得不得了。

九月下旬，太阳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毒辣，倒也不算过了夏天。

李姿瑾很活跃，也很社牛。节假日放假高峰期，那个时间段，人行道上行走的，不只有榆中的学生。她可以做到没有顾忌的大笑，惹人回头张望。

在公交车站分别后，江扈挤上了公交车，透过车窗一路盯着她。

三个人，也总有一个多余的。李姿瑾终究会在下一个路口离开，多余的人就成了她。

很多大人也都回来了，昔日不太振作的小县城，各种回乡的高端人士行走在街头，或穿插在校门口，在同学面前赚一波好感。

第二次去他们家，多少没有第一次那么生疏，客人毕竟是客人，走到哪里都很拘束。

还没进门，就听见老人说话的声音。

进门前的仪式感，敲门。

两个老人都来门口接两个孩子，棠桎奶奶更是直接热情帮她提书包，拿拖鞋。

后续操作，她才知道，林蝶是收敛的热情，两位老人家也是开放的热情。

奶奶跑去厨房拿了两只雪糕，递给他俩一人一只，还喃喃自语：“怪我怪我，这热天都快过去了，才想起来买雪糕。这是黎家老婆子推荐给我的，她孙子和你们差不多大，最喜欢吃这个雪糕。”

明迩往奶奶那边靠了靠，一边咬着雪糕一边耐心听老人讲话。

老人讲话可以噼里啪啦说一天，从她的幼年时期到今天早上的事情，都能一五一十讲出来，讲给旁人听。

林蝶处理好幼儿园那边的事情，匆忙赶回来。

她习惯性把挎包往玄关处的柜子上一放，加入他们的聊天大军。

李姿瑾疯狂在给明迩信息轰炸，微信消息进来的提示音不断响起，她只能尴尬调成静音。

消息越来越多，她借口去上厕所，躲在卫生间门后给她恢复。

向日葵：人呢人呢，再不出来我就去轰炸陆棠桎了。

云中雾：我不好意思走开，有事就说。

这句回复离她上一句隔了十几分钟。

向日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脸皮厚一点，把陆棠桎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全部抖出来，大不了和他撕破脸。

后面是一个狗头表情。

云中雾：这样不好吧？

向日葵：姓陆的在干嘛呢？差点就打电话给他了，狗比男人。

云中雾：他在沙发上，不说了，不然他们以为我掉厕所了。

向日葵发了一个汗颜的表情，回复道：他家又不是旱厕。

明迩收了手机回去，洗了个手，回去听到他们在说敏感话题。

正犹豫着要不要坐刚刚的位置，简直不要太尴尬，换个地方吧。

她从电视旁边拉了一个小凳子坐下，盯着几个大人走神。

“到时候我和老头子住的看房子就卖了，这套房子我们四个长辈住，他们两个年轻人就重新买……”

原来是在规划陆棠桎结婚的事。

想来也是好笑，正主本人好像并不关心，甚至都没有插一句话，只是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又迅速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你觉得呢？小夏？”

死亡问题就这么抛给她了，他们家的事情，怎么着都轮不到她来觉得什么吧？

未知事情全貌，不予评价，况且她只听到了后面一部分。

某个视线，明显往她这边瞟了好几眼，光明正大的瞟。

“嗯，我不知道啊，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还有很多变化的。”

她选了一个中肯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话术搪塞过去，心里一阵汗颜。

少年玩手机的姿势从坐着逐渐演变成靠着，越来越放松，全程不参与大人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