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坊往西,中央街的年味愈发浓了。
临街店铺的廊下悬着成串的红纸灯笼,风过时撞出细碎的 "啪啪" 声,与商贩们的吆喝声绞成一团。
沈毅棉靴踩过结着薄冰的水洼,手揣在袖筒里慢悠悠往琉璃厂方向晃。
年货摊子沿着街道排得密匝,脚步停在三尺高的年货架前,架上堆着尺许长的糖冬瓜、裹着芝麻的蜜枣,还有用红绳扎成小塔的茯苓饼。
沈毅伸手拿起一旁摆着的串着银铃铛的羊皮鼓,五色彩绸扎的鼓面上绘着闹春图,精致又小巧。
011小声出现:‘沈毅沈毅。’
‘嗯?’随意拨动着羊皮鼓“叮铃哐啷”跟爆竹似的响。
011:‘你昨日问的陆怀瑾就是他吧。’
‘唔。’沈毅递给卖货郎银子买下了手上的鼓,转身继续闲逛。
011偷偷摸摸,生怕有第三个人听到:‘这人对你似有畸情,不得不防。’
‘... ...对我?’沈毅脑中回复着,抬起刚才惊住的脚步继续前行,又停在了卖灶糖的担子。
摊主忙不迭扶住青瓷罐:“这位爷可要称两斤?灶王爷吃了咱这麦芽糖,准保替您在天庭多说吉祥话。”
沈毅低头打量这青瓷罐里的灶糖,裹着米黄的油纸,甜香混着淡淡的麦秸味钻进鼻尖。谢府有专人采购自是用不着他,但他想到孟风爱吃又爽快地让摊主称上半斤。
接过细麻绳仔细捆扎成的四方小包,沈毅继续走走停停买着年货,听011在脑海中摆着手指头分析:‘当然。昨日一见今日他就让小厮邀你独来茶坊,请你喝茶,互称表字,临走又给你玉佩,此行昭然若揭。’
对于011搞错畸情对象一事,沈毅并无意向它提及涉事者其实是谢九章:‘我代为转送而已。’
011义愤填膺:‘这正是他歹毒之处!他竟想着先讨好你儿子再迂回包抄。还总提及你准前妻又有钱又有才又爱玩,这不就是说他不老实安分,虽然就是如此的哈。’
‘不过这种背后说坏话好趁虚而入的人,作为YJ集团潜心研究十年、完成127项极限测试,拥有135项专利,采用最新神经形态交互界面立体成像,量子智能与机械美学交织的011最为不齿。我持反对意见!’
沈毅反应了一会,‘他是说准前...谢九章才藻富赡,交游遍于士商,非囿于闺阁脂粉之流。’
‘这位爷——你好厉害哦,听一次就能复述爱慕者的话呢。’
011学着刚才卖灶糖的摊主对沈毅的称呼,阴阳怪气。
‘... ...’
沈毅决定放弃向这个又呆又聪明的系统解释什么点青梅晒竹马,尝试转移话题:‘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011哼唧一声:‘这位爷,小的就是提醒你,您这位爱慕者有些奇怪,与他相爱你会受伤哦~’
沈毅跨进集雅斋,只淡淡道:‘强烈推荐你用积分兑换《身体语言密码》和《察言观色》用于学习实践,会便于你未来任务执行。’
‘意见已收集。’
011眨巴着眼睛:‘这位爷,你进这集雅斋,是要给你亲亲爱慕者回礼吗?’
然后011听到恶魔般的声音传来:‘... ...我买把刀去抹了脖子。’
011眼泪流出两条瀑布:‘不要哇——我的偶像皮肤——’
011愤怒的隐身,它就知道沈毅昨天表现地生气就是在吓唬它,亏它一晚上没休息好,闻到陆怀瑾身上奇怪的味道来提醒他。
沈毅提了一月前订下的礼物揣进怀中,便打算先去医馆放下刚置办好的年货。
行至一条偏僻少人的小巷时,忽听得前方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呵斥声。
沈毅心头一紧,忙快走几步,只见前方拐角处,一名妙龄女子被三个家仆打扮的男子团团围住。那女子鬓发凌乱,正拼命挣扎着,眼中含泪,声嘶力竭的呼救在寂静巷中回荡,却只换来家仆们不耐烦的推搡。
“你们放开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抓我?”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人揪心不已。
“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公子想见你一面。”为首的家仆满脸横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说着招呼其他人就要动手。
沈毅将手中年货往地上一放,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家仆们见有人竟敢出头,等看到来人生的眉清目秀,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哪儿来的穷酸书生,竟敢管我们的闲事?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沈毅抬头看看天空,转动着脖子直视为首的家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哥们儿可千万别做傻事。”
寒风卷着巷口枯叶打了个旋,为首的汉子扯了扯腰间短刀,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眼中凶光毕露,挥手道:“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话音未落,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仆便挥着拳头朝沈毅扑来。
沈毅瞳孔骤缩,脚尖在青石板上猛地一蹬侧身避开,右肘顺势撞向家仆的腰眼,趁着那家仆踉跄着撞向同伴,沈毅趁机欺身而上,食指与中指如刀戳向另一个家仆喉结。为首的家仆见手下被这个文弱书生打得连连败退,怒吼着抽出腰间短刀冲上前去。
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让沈毅心头警铃大作,侧身躲过刀锋,却没防住后方伸来的绊马索,单膝跪地后顺势滚落在地上,艰难起身,沈毅只觉儿时被人用木棍打断过的旧伤隐隐作痛。
忽听得女子凄厉尖叫:“小心背后!”
沈毅下意识侧身,刀锋擦着肩头掠过,却见那汉子虚晃一招,紧接着他腹部又被狠狠顶住。
剧痛让他眼前炸开金星,喉间腥甜翻涌,耳中轰鸣里还混着女子哭喊:“别打了!求你们放过他!”
沈毅踉跄着撞向墙根,粗糙的青砖蹭破掌心血肉,眼前一阵发黑,肺部像是被抽空了空气,急促地喘息。
多久没上高强度运动了?上次还是在贫民窟里。
沈毅迅速看向四周,结果没有一些可用的家伙什,左手迅速抓起了一片石块。
为首的恶仆看到后忽然狞笑一声,收了刀,走上前去用脚踢开手上握着的石块,紧接着伸手掐住沈毅脖颈将人提起来,抵在潮湿的砖墙面上,拇指碾过他突出的喉结就打算直接掐死他,“妈的,老子怎么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话未说完,沈毅绷紧着斜方肌,行动敏捷地顺着他施力的方向下沉重心,左臂如铁钳般勾住对方手腕,紧接着右肘狠狠磕在肘窝麻筋处,瞬间借对方前冲的力道转身,用小臂内侧锁住喉管,膝盖顶住后腰,整个人像张绷紧的弓般将恶仆锁在怀里。
刚才竟是尝试示弱来迷惑对方。
“老大!”两名手持木棍的家仆慌忙围上来,却见沈毅的胳膊死死绞住男人脖颈,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肘弯处青筋暴起如小蛇游走。
男人双脚离地乱蹬,短刀“当啷”落地,手指拼命去掰沈毅的手腕,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两人举着木棍团团转,既怕中伤自家老大,又不敢近身。
沈毅偏头瞪来,瞳孔因肾上腺素飙升而缩成针尖状,眼底布满血丝,活像头濒死仍要咬断猎物喉咙的孤狼。
肾上腺素带来的麻木感退去,他能清晰感觉到右肩因过度扭曲传来撕裂般的痛,耳中传来自己如破风箱般的喘息,胸腔剧烈起伏撞着对方后背。
临近年关,为严防年节期间频发的偷盗抢掠之事,此时正是官兵巡逻的酉初时分,他在等。
僵持间,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铁蹄叩击青石板的脆响惊得两名家仆齐齐转头,沈毅余光瞥见官服衣角,手臂骤然松了半分。
这一瞬的分神让恶仆逮到机会,猛地用后脑撞向他鼻梁。
剧痛袭来的同时,沈毅终于松开手臂,踉跄着跌坐在地,却见恶仆捂着脖子咳嗽不止,两个手下正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而李唐的身影已带着冷冽的剑光冲了进来。
“沈大夫!”李唐的喝声混着金属交鸣传来,沈毅看着兵马司的衙役们如潮水般涌进巷子。
沈毅已经没了抬手的力气,忽然发现自己方才绞杀过于用力,掌心被对方短刀划破的伤口正往外涌血,却半点不觉得疼。
到看见李唐腰间晃动的令牌,那根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地砖凉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这才惊觉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中衣,全身又冷又痛,呼吸的冷气如锥刺进气管脖子,说不出一句话。
李唐快步走到近前,见沈毅满脸血污,心中一惊。一旁衙役将家仆们捆成一串,他伸手搀住沈毅胳膊,一时不知要不要把他抱起来。
“抱歉,我来晚了。”
沈毅借着力道起身,勉强笑道:“果然讨生活的野路子还是不够用。”
剧痛一股一股的袭来,他望着地上散落的年货,滚进墙根积雪,声带摩擦着肿胀的喉管,每个字都像吞咽碎玻璃:“劳烦大人派人知会一声医馆一个叫孟风的孩子,就说我... ...路上遇着点事,耽搁了。”
李唐心中了然,目光扫过那名躲在墙角发抖的女子身上,转头吩咐副手:“先护送这位姑娘回家,再将人犯押回衙门。”
李唐清楚看见沈毅脖颈上三道青紫色指痕,喉结偏右处甚至泛着瘀黑。
“别说话。”李唐的声音陡然放轻,借着力道让对方靠向自己,另一只手扯开自己的披风,垫在沈毅后背。
他望着对方因疼痛而苍白的脸色,胸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怒意,可低头触到那道倔强又带着安抚意味的目光时,怒意又化作了更难以言说的柔软的东西。
“沈大夫的伤势怕是得让军医仔细瞧瞧。”
沈毅点点头,流露些困倦。
他顾不上道谢,肾上腺素退去,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地儿躺下歇会儿。
其他的事先靠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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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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