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真说了要带你去见他的朋友?”
苏凝兰看上去比慕溶月还要兴奋。
“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只说接我的车轿过会就到,别的什么也没说。所以,我这一赶早就迫不及待来请你了!”慕溶月笑着搂住苏凝兰的手臂,思索了好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听说今日莫老将军不在,所以应该不是正式的礼宴,只是一些同龄私交的小聚罢了。”
苏凝兰却挤眉弄眼地问,
“所以……她也在?”
慕溶月知道她问的是莫盈儿,便实诚地点了点头:“正是在莫府设的宴。”
“这不是好事儿吗?”苏凝兰笑道,“你之前总说,他不愿意将你带进他自己的交际圈里。这下好了,他如今是要将你正式引荐给他的同僚至交了,顺带,你也终于可以一睹那莫女将的真容了。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昨夜刚听闻这消息时,慕溶月是有些开心。可如今,她却苦下了脸,可怜巴巴地嗫嚅了句:“……凝兰,我是有点儿紧张。”
苏凝兰见她这幅没骨气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笑够了,才缓声劝解了起来。
“好啦,我知道你对合欢襟那事儿还心存芥蒂,但你放宽心,那只是因为时机选得不对,恰好撞上了莫老将军战成回来的时间点儿,孰轻孰重,不用我说你也该懂。”
“你看,他也没有全然不将你放心上,他这不是自知冷落了你,特意来弥补了吗?指不定,前日的宴席他没叫你去,是因为席上大多是些军中老辈,毕竟是公事的应酬,是怕你席间犯了无聊呢。”
“我也不知道……”慕溶月似是想到了什么,耳垂微微地泛红,“不过,他这次愿把朋友们介绍给我……我确实还挺意外的。”
成婚后的这两年,她几乎没有接触过谢羡风身边的人。她只知道他在军营中长大,有几个私交甚好的同伴。可她连他们姓甚名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更别提见上一面了。她也不是没有关心过他,只是每次问起,他总是随口塞责,敷衍几句揭过。
大概,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她认不认识他身边的人,都不影响她作为他的妻子。
可对于慕溶月而言,这些零碎的琐事却像是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好像只有将碎片都收集完整,才算是全然了解了他,才算是真正走进了他的心。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这是谢羡风头一回主动想要介绍他的友人们给她。
所以,慕溶月还是挺惊喜的。
苏凝兰的鼓励打断了她的思绪:“无论怎样,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可得好好准备。”
听她这么说,慕溶月心中也安稳了几分。先前的消沉一扫而空,她重振旗鼓道:“好,我明白了。带给他们的见面礼,我已经去着手准备了。其他人的倒好说……只是,莫娘子的那一份,我一直拿不准主意。”
莫盈儿是谢羡风的师姐,又是他一同长大的玩伴,情分匪浅。她作为谢羡风的妻子,为莫盈儿带的见面礼自然也要备得厚重一些。
慕溶月想了一夜,共推出了三个候选。一对红玉髓手镯,贵气养人;一副琉璃珠玉璎珞,流光溢彩;一支绿翡翠步摇,典雅大气……皆是她从母家带来的品质上乘的贡品,价值连城。只是,不知道莫盈儿喜欢哪一种。
“她是个女将军,我不太清楚她的脾性喜好,挑了好几份礼物,不知道最后定下哪一个。”慕溶月便挽着苏凝兰的手臂,撒娇道,“凝兰,不如你帮我选一选吧。”
“哎呀,谁跟你说这个啦。要我说,送什么都不重要。”苏凝兰哭笑不得,弯起指尖弹了弹慕溶月的鼻头,“你这个小傻瓜,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
“什么?”
苏凝兰振振有词地望着她:“最重要的,自然是——你。”
慕溶月不解:“我?”
“人人都说,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谢将军带你去了他的友宴,届时,现场的来宾大多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武将,官阶最高的也就当属你家的谢大人了。”苏凝兰与她细细分析着,“你要想,你是当朝长公主和御史大夫的嫡女,论家世地位,自然是这些人里最好的了,你也应当拿出应有的气魄来。如此一来,就算你送的见面礼是一根捡来的破树杈子,人家也会觉得这是稀世的名迹呢。”
慕溶月被她逗得忍俊不禁:“话虽如此,难道你要我第一次同人家见面,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来?”
“那当然不是了。”苏凝兰说得头头是道,“态度上,你可以谦和礼让。但最少……外形上,你不能先露了怯吧?毕竟,人靠衣装马靠鞍。最直接的,就是你这身行头了。”
说着,她便打开慕溶月的衣橱,从里面拣出一件金丝线的如意纹衫,搭上绯色绣凤的霞披,和一抹缕金纱裙。
“这身衣衫已经够精致繁复了,再配上一副素净的白玉发冠,就不会显得失重了,还能衬出你的五官来。”苏凝兰很是满意,颔首道,“我看这一身就很不错,端雅又不失雍贵。”
慕溶月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这身装扮是过于隆重了些。但转念一想,虽然这只是熟交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小聚,但却也可以理解为她第一次结识谢羡风的友人,她表现得重视些,也是应当的礼节。
所以,慕溶月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就穿这身罢。”
“真是好一个美人坯子!你就等着惊艳四座吧。”苏凝兰笑吟吟道,“到时候,他们所有人……自然还有你的谢将军,都定会被你迷得挪不开眼的!”
慕溶月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羞涩地挪开了铜镜:“我也想好了。我要送那翡翠步摇给莫娘子。”
“为何?”
“红玉髓太俗,璎珞又太冗杂。这翡翠倒是正正好的。”慕溶月思忖道,“但愿她会喜欢这份薄礼。”
***
从白江派来的马车很快便到了将军府。
临走前,苏凝兰还为她再三地确认了一番发饰、妆面全都无可挑剔。忽然又拉住她:“对啦,还有这个!”
她将一盒香膏打开,抹在了慕溶月的手腕上。一股淡淡的栀子清香四散开来,直到香味浸润了她的衣袂。慕溶月微微抬臂,便能步步生香,让人意犹未尽。
“不错,这样就堪称完美了。”
铜镜中的慕溶月,端庄娴雅,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
苏凝兰很是满意。就连一旁的杏雨也赞叹道:“小姐真是仙姿玉色,不愧是常宁公主最疼爱的千金!”
慕溶月笑得眉眼弯弯,拉住苏凝兰的手道:“我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在白江留多久。不过等我回来,会记得给你带白江的特产的。听说那里的酥果尤其的出名,凝兰,我到时为你多带几盒。”
“你这个小馋猫,我才不稀罕什么酥果呢。”苏凝兰忍不住笑话她是孩子心性,“只要你能玩得开心,和你的谢将军顺顺利利的就好了。快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慕溶月笑着点头:“嗯!”
坐在摇晃的车轿内,慕溶月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她许久没有这样心头七上八下过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少时母亲带她去向齐大师拜师学艺之时。她端坐在云筝前,青涩地撩拨琴弦。齐大师却一眼相中了她的气质,说一看她那双纤纤玉手,便是为了弹琴而生的。于是,凭着这份眼缘,齐大师破例收了她作为关门弟子。
那是慕溶月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马车颠簸了几个时辰,终于赶在了午时前抵达了白江。莫府门前簇拥,都是前来恭贺道喜的官僚。马车停了,杏雨扶着慕溶月下了步梯,见到谢羡风的车轿就在前方停着。她便绽出一个笑容唤道,“夫君!”
慕溶月欣喜地正要提裙上前,刚走两步,却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距离谢羡风的不远处,还站着两个男人。他们闻声皆朝慕溶月望来,像是瞧见了什么,却是彼此交头接耳起来,脸上挂着几分笑谑。
慕溶月没有理会,兀自来到了谢羡风的身边。
“夫君,我来得晚了些……”
谢羡风默了几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是忽然开口问她。
“你怎么穿这一身来了?”
慕溶月愣了一瞬:“什么?”
谢羡风眉心微蹙,只道:“今日不是多正式的场合,你不必扮饰得这样隆重。”
慕溶月试图解释,“话虽如此,可这毕竟是我与你的朋友们第一次见面。我还是不想太过随意了……”
听闻她的辩解,谢羡风眉间的排斥却是更深了几分,连反问的语调也带上了一丝质疑。
“难道,你真的打算穿这身去马场打球吗?”
“什么,”慕溶月又是一愣,“打马球?”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环顾周遭,身边之人大都穿着轻便、适宜运动的窄袖曳撒。即使是女眷,身上也是绣罗宽衫,罩着宽大的腿裤。
而只有她突兀地立在其间,羽衣霓裳、满头珠翠,像极了那艳艳开屏的孔雀,惹眼过了头,却反倒衬出了几分招摇过市的俗气。
从外人来看,她穿这一身繁复的衣裳,自然是司马昭之心,不可能是真为着来打马球的。
谢羡风定是也误会她了。
他大概以为,她一心想着艳压四座,竟不惜使出这样低级的心机手段,以旁人的素淡来衬托自己。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她并不知道今日设宴是为了打马球,没有人告诉她。
若她事先知道,定不会穿这样的一身衣裳,惹人非议了。
这下,慕溶月终于明白方才的那两个陌生男人在笑话她什么了。她低下头,顿感难堪又羞愧。
“罢了,你去换一身轻便的行衣吧。”
慕溶月的声音低到她自己也都听不清了:“可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回临州的车程要好几个时辰,此时显然不可能再让她折返回家了。
谢羡风许久没有作声,慕溶月抬眸,撞上了他的眼神,登时意识到了什么。
以后每天最少会更新一章修文,争取早日改完!!!![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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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天【已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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