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既然已经被人发觉，空山也就没有了隐藏的打算，细细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与之前主持所说的内容并不太过相同。

空山是远近闻名的僧人没错，却并不是什么会为了旁人而动摇的性格，而当初发生的事情，也并非是什么他因为愧疚而躲入了后山。

事情，要从空山年幼的时候说起了。

空山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显出了不同寻常。

他能够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事情，提前预知危险，看到一些人的未来，以及，能够看到已经死去之人的亡魂。

小小年龄就已经在贵族的圈子里传开，成为了一个神异的存在。

空山的师傅只是一个普通的和尚，普普通通的经营着这个因为在有着一大片的樱花盛景而每年春天都会有一大批贵族前来的越后寺。

虽然平时并不富裕，但是承蒙贵族的赏识，不论什么样的时节，越后寺终归也还是过得不错的。

但是，一开始空山还小的时候，主持还能觉得空山是个不错的孩子，可以让越后寺发扬光大，但是空山的年龄越大，主持看着空山的表情就越发的不对了起来。

空山越是长大便越是出众。

他的容貌，气度，与那与众不同的风骨，让他即便是站在容貌出众的人身边也绝不会逊色，更何况，他还是个有着英俊容貌的僧人。

在他成年之后，不少的贵族小姐都对他动了心，频频过来探望他以示爱慕之心，甚至有不少的贵妇人也会过来探望，言语之间都是愿意做他情人的意味。

而主持的心思，也在这日复一日，看着一个优秀的孩子成长为优秀的成年人，而自己却从一个普通的中年僧人，变成了一个有老有丑的老年僧人之中逐渐改变。

他开始不再对着空山笑。

每次空山稍稍不顺他的意思，就会被他一阵斥责。

而某次聚集在一起的两个贵族小姐的仆人因为争斗，落下山而死的事情，成为了主持发作的导火索。

他把空山囚禁了起来，囚禁在了后山。

而也在这时，他对外宣称，这是空山不忍见到有人因此而为他而死，所以特意隐藏了起来。

但是即便如此，空山的影响力依然在。

不少贵族小姐因为难以见到空山，越发的痴狂了起来。

她们频频带着礼物而来，一开始的时候对着主持还有好脸色，但是在后面始终得不到空山的消息之后，原本就高高在上的姬君们终于显露出了自己对于主持的不屑。

“你不过是他的师傅罢了，位置迟早是要给他的，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许见他？”

“你不过还能活几年？过了这几年，空山就是我们的了。”

这样的话语，牢牢的扎在了主持的心里。

而也在这不久，刚刚见过主持的几个贵族小姐的车队遇到了泥石流，不论是贵族小姐还是她的仆从，全都没有了音讯。

而这样的事情，似乎给了空山一个启发。

伊吹山，据传闻来讲，似乎是八岐大蛇的地盘。

在伊吹山上诞生的，宛如神明之子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联想到八岐大蛇？

逐渐，不知从何而起，所有人都开始认定，空山就是八岐大蛇的孩子。

他是神明的孩子，而这个神明却是个邪神。

他明明只是个僧人，却能够得到那么多贵族小姐的青睐，果然还是因为他身上的魔性吧？

那么这样一个魔性的人，得到哪些小姐的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享乐，玩弄，还是，如同一般妖怪一般，吞噬她们的身体？

传闻之中，有几个追逐着空山的步伐的小姐在山上消失不见，不过几日，又传来了她的身体被食用的传闻。

一般情况，都是会被人认作野兽行为的事情，也和空山的名号挂上了钩。

他终于有一天，被传为了，吃人恶鬼。

而已经许久不层去见空山的主持，终于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在众多僧人的劝告下，来往了空山被囚禁着的地方。

他对着空山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询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给寺里带来了多少灾厄。

告诉他，贵族的小姐因为他死了，越后寺大约是没有未来了。

并且暗含威胁的询问他，明日就是他的生日了，空山知道该送他什么礼物吗？

说完，他丢下了一把匕首，独自离开了。

空山在他离开之后，片刻不曾言语。

他捡起了匕首，慢慢的，割断了自己的头颅。

是他的容貌惹祸，是他的太过优秀，让原本是个好人的主持心中生出了魔。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他只需要杀了这个会引气时间乱象与灾厄的八岐大蛇之子就可以了。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之后的事情，空山也不介意继续说出来了。

“师父他不过是被一时的心魔迷了眼，对于我还是很疼爱的。”

“或许是那天我把自己的头颅丢在了他面前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当天晚上，他就抱着我的头颅哭泣了一整个夜晚。”

“而之后，我的头颅消失不见，我长出了新的头颅之后，我就离开了。”

“之后，就是我在山下，听闻了山上频繁有人死去的事情。”

说着，他低下了头。

“我独自一人，无法回山，所以邀请了源氏的武士过来相助，但是在我见到师傅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切的问题所在了。”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

“之前没有如实说出内情，是我的问题，但是现在师傅已经如此……”

他抬起头，看向那边的大入道。

大入道似乎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坐在原地不停的喘着气，似乎已经失去了行动的力量，一双眼睛却还没有忘记盯着那边空山的方向。

“不论如何，这都是我的师傅，我会好好待他，这件事，我会向附近村子的村民们说明，是我的失误，让他们受了如此程度的惊吓。”

源赖光点头。

白槿的脸上浮现出了迟疑的神色。

而也在这时，外面的呼喊声终于传了过来。

那是武士们的声音。

源赖光的视线看过去，对着一边的空山点头，“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空山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似乎是带着些微妙的期盼在其中，然而，源赖光却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打算。

她偏过头，看着一边的白槿。

“火焰已经越来越近了，你没有事吧。”

白槿的脸上几乎都写满了担忧的情绪，听到源赖光的询问，也丝毫没有思考自己处境的打算，干脆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样？我看到你似乎行动不太好。”

源赖光一个点头，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走吧，先下山再说。”

“是。”

一场闹剧，似乎已经到此为止。源赖光和一群因为看到了火焰而赶上山的武士们看着他，询问他何去何从。

空山站在寺庙的正门，脸上带着忧虑的神色，迟疑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越后寺已经烧毁了，接下来，大约是下山去化缘，把越后寺重建起来吧，这样等师弟们看到越后寺重建起来的时候，估计就会自己回来了。”

源赖光不置可否。

火焰依然是在熊熊燃烧，可是从一开始入夜到现在位置，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连月亮都不曾来到树梢，只是依然在天半挂着，懒洋洋的。

“既然如此，寺里现在也住不了人了，我们就先离开了，空山法师自便。”

说完，源赖光转过身，“好了，我们下山吧。”

说着，也不再和空山法师寒暄，直接离开了。

刚刚走出没有多远，小田真弓走了过来。

“队长，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源赖光并不回头，“不，我不知道，她居然会有这么决绝的手法。”

白槿迟疑了片刻，也走近了些，“这个空山，有问题。”

源赖光并不回头，声音淡淡的，“嗯，估计现在他还在看着我们，等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你转回去，跟上他，看看他把空山关在了哪里。”

是了，虽然事态的发展并没有留给人什么思考的时间，但是就后面的情况也足以让源赖光明白，最后顶着空山出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空山本人。

他太假了，空山身上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表情，可不是寻常人可以装出来的。

更何况，之前空山明明宁可自己死都不会说出来的事情，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过片刻，就能轻易的让他把之前发生的一切直接都摆在明面上来？

更何况，之前空山宁可自己死都不愿意说自己的师傅半点恶语，大入道一出现，他就完全变了态度？

而且，在危险之中，空山迟迟出现，而主持却并不现身，而‘空山’言语之间都是‘主持’想要杀自己的样子，旁人很容易被误导为大入道就是‘主持’，而之前他的语焉不详，也很容易被解读成之前这里死的人，都是‘大入道主持’的所为。

但是，他的表现，太假了。

之前空山之所以说之前召他们来山上的那个理由也未免太过牵强，恐怕也是为了包庇这位主持说出的谎言。

就是不知道，现在真正的空山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