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托刚出去了一趟，回学院的路上遇到了雾神。

雾神是刚诞生的新神，血气方刚。而奈托刚从沉睡中苏醒，丢失不少神力。

雾神因而胆敢忤逆他，嘲讽他窝在光明神的地盘当一条狗。雾神忽视了，祂自己才是一条狗的事实。雾神诞生于破晓晨曦的一缕雾气中，没有光明，便没有祂。祂注定永远依附于光明神。而雾神更加忽视了，古老的旧神，不容进犯。

奈托不屑于和雾神拌嘴，于是战斗一触即发。弑杀的本能在身体深处叫嚣，涌动。奈托张开他身上所有触足，不惜一切吞噬年轻的神明。触足死死缠绕住雾神的身子，逐渐绞紧。雾神尖叫求饶，可没有效果。触足不断吞噬，吸收，于是雾神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如雾气一般消散。

神明的战争汹涌如潮，而无人知晓。战斗结束，奈托神情如常地回到学院，走进杂物室。他脱下法袍，为自己疗伤。他在战斗中受伤不轻，杂物室有不少可以用到的药水。他的法袍已经破败不堪，杂物间正好也有备用衣物。杂物室禁止学生进入，一般这个时候，职工也不会来。

在这个相对隐蔽的空间里，奈托施放出身上大部分触足。无数漆黑触足取代了他的双腿，自线条清晰的腹肌下延伸而出。手腕处裂开狭长缝隙，亦有无数触足自其中延伸而出。它们很快便布满整个杂物室，涌动，蜿蜒，相互交织，如黑色的浪潮。

奈托逐一检视触足上的伤口。这些为他捕食，战斗，感知万物的触足平时被他收在人类的皮囊里。它们承载他的情绪，与他五感相通，是他的眼，他的耳，他的手。它们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听从他命令，但也有自主意识，可变粗变细，离开他行动。

之前就有一只触足趁他不注意，偷偷跑掉，藏在小魅魔家里，至今没回来。

此时不少触足正在房间里震颤，不停向他发出信号，催促他去找那只小魅魔。它们能感觉到他对那只小魅魔，有那么一点特别的感觉。而这一点感觉，在触足身上无限放大。它们想要靠近她，缠住她，无论她是死是活。它们想要，反复舔舐她美丽的绿眼睛和红润的嘴唇，非常想。

它们，好像被魅魔的法术蛊惑了。哪怕受伤在身，也一个劲儿地催促他去找小魅魔。

奈托随手攥住四只最吵闹的触足，将它们捏成一滩黑色液体。它们死了，他当然会感到痛楚，但这痛楚并不强烈。

其他触足见状，纷纷安静下来，但他心底的烦闷丝毫没有减轻。

他与触足五感相通。因此他能通过那只埋藏在伯爵府的触足，看到小魅魔在家中的一举一动。她在父亲面前不卑不亢，和女仆有说有笑，抱着绵羊玩偶在床上翻来覆去苦恼。她有翠绿的眼睛，红润的嘴唇，还有一条可爱的小尾巴。

被尾巴抽到时，触足产生的诧异与欣喜，清晰地传导给了他。

他一开始回想，身边的触足又再度开始剧烈震颤。于是他闭上眼睛，不再想这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专心疗伤。

他上身还维持着人类的模样，一张英俊的脸，还有精瘦冷白的上身。但腹部以下，都化身为无数涌动着的触足。他为这些触足蒙上了黑雾。其他人若是闯入进来，并不会看到他的触足，只会看到一片黑。

遮挡真相的黑雾，是他从已逝的雾神那儿得来的法术。吞噬神明，他会拥有那个神明的特质。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令他蒙受了损失，但也有收益。

忽然间，他那些拼命闹腾的触足安静下来。他有所感应，停下手里动作。下一秒，那只不怕死的小魅魔就闯了进来。

她看不见他的触足，但一双翠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暴露在黑雾外的人类身躯。

“闭上眼睛！”奈托发出一声冷喝。

此时他的声音，和她过去听到的并不一样。声音伴有重音，鼓涨着杀气与威压，重重叠叠，化为震动人心的锤。

西雅迅速闭上眼睛。她感到有冷汗自脊背滑落，双腿情不自禁发软，她忍不住想要跪倒在地。但她伸手死死撑住门框，倔强地与恐惧的本能做斗争，没有跪下去。

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感到一股力量将她推进门来。“砰”的一声，杂物室的门在她身后用力合上。

她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美味的冷香，混杂着杀意，以及令人恐惧的威压在向她袭来。黑暗中，她一阵阵战栗。

“胆大妄为。”奈托的声音冰冷如深潭中的水。触足涌动，他瞬间移动到西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显然被他刚才的声音吓到了，面色苍白，原本红润的唇瓣，被细白贝齿咬出淡色痕迹。然而她没有发出惊恐的叫声，没有匍匐在地，她不愿向本能的恐惧屈服。她渺小，娇弱，但又倔强。一头红发，像一把不屈的火。

遍布房间的触足开始疯狂涌动，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浪。奈托施放信号，强行制止这些触足靠近魅魔。于是它们只得在原地兴奋地震颤。

它们，和他，都不由回忆起她双唇的柔软。这不应该，但是难以控制。

他的视线，不由垂落在她的唇上。想杀她，但也想再次品尝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您的。”她开口，红润柔软的嘴唇张合，“我不知道您在这里。我只是想过来，拿药水清理裙子上的污渍。”

她见奈托没有反应，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今天入职，本想去找您的。但考虑到您的话，我没敢接近您。我真的……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她说完便屏息凝神，等待奈托的反应。但奈托许久没有说话。她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想要暗中观察。

但她什么都没看到。眼所能见的是一片漆黑。

奈托早就料到诡计多端的小魅魔会有小动作，于是提前在她眼前布下黑雾。

“没有冒犯的意思？”奈托发出一声带有嘲弄意味的笑声。

“是的。”西雅赶紧闭上眼睛说话，“哪怕我无意冒犯，也是因为太喜欢您了。”

即便在这个时候，她也一如既往地施展着她擅长的甜言蜜语。

冒犯他，欺骗他，偷看他。他想象不出这世间还会有哪个魅魔，像她这样胆大妄为。

奈托沉默了会儿，开口：“你去图书馆，倒是屈才了。”

西雅心想这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她默默闭着眼睛，等待奈托继续说下去。

“胆子这么大，应该来当我实战课的助教。”奈托接着道。

“可以吗？”西雅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那……那我也要跟您去外面消除恶魔吗？”

“要。”

“呜……”小魅魔的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害怕的呜咽声。

“这样你能时常跟我在一起。”奈托的声音里透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你不喜欢？”

西雅咬住唇。他好可怕，经常跟他在一起，她肯定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但她想到他身上的冷香，比她遇到的男生都要好闻……

她心下一横，娇声开口：“喜欢的。”

奈托不再说话。他垂眸看着她红润唇瓣。这张嘴生得极好，甜蜜谎言说得行云流水。

他们陷入沉默。西雅轻轻吞咽一口唾沫。她依然闭着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处于戒备状态。

遍布房间各个角落的触足，正在兴奋地震颤，扭动，蜷缩。而西雅看不到。

“呜……”西雅忽然发出一声呜咽，“奈托……先生，您变了……蛇出来吗？”

奈托于是垂下眼眸。有只不听话的触足正游走在小魅魔的腰间，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轻轻捆住，快乐地转动着。

西雅看不到。此时她就感到有个细长，冰凉的生物，在她腰间游走。感觉很像蛇，她从小就最怕蛇了。

奈托不愧是反派，被偷看到身子就变蛇出来吓唬她！

“我真的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西雅光洁的额头上，冷汗密布，她强作镇静，轻声哀求，“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求求您把蛇收回去。”

岂有此理。竟然把他高贵的触足，认作蛇那样低级的生物。

而且还怕成这样。

奈托淡淡看了眼西雅。小魅魔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看起来是真的非常非常害怕。奈托静默片刻，伸手捏住她腰间纠缠不休不忍离去的触足，将之捏成一滩黑水。

“蛇没了。”他说。

给文里的男女主起CP名好像是一种传统。

我想了想。

感觉这篇的CP名可以叫雅思托福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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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