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在这辽阔的森林中,作为森林之主的邪神鸠能出什么事呢?就算所有的怪物们都死绝了,祂也永远不会死,除非祂已经拥有了一个足够传承一切的后代。

普劳德被莉莉丝紧紧的抱着,像是抱住了一块浮木。

祂胸口又涌现出那种奇怪的,难以控制的感觉来。

“我不会有事的。”普劳德说道,“谁出事我都不会有事。”

莉莉丝后怕地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来,脸上满是泪痕,眼睛也因此仿佛闪着波光似的:“可是刚刚,刚刚那是怎么一回事?邪神鸠没有发怒吗?”

普劳德愣了一下问:“你听到了?”

莉莉丝没有否认。

因为她是这样真诚担忧地望着祂,所以祂想也没想率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没事,祂只是……只是有些生气,发完脾气就好了。”

尽管普劳德再三保证邪神鸠的安全性,可是莉莉丝只要一想到祂发怒的样子,就不免觉得可怕至极。

不过很快就轮不到莉莉丝闹别扭了,因为普劳德反应过来,用极端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推开了房门莉莉丝。”

莉莉丝望着严肃起来的少年,想要辩解却无从辩解,想要否认,亦不敢否认。

普劳德顿时生气极了,祂这一会儿生的气,快赶上一周生的气大了。

祂焦躁的在原地踱步,莉莉丝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坐着,被祂的情绪感染,不安的看着祂。

“你怎么能这样,莉莉丝!”普劳德咚咚咚地踏在地板上,发出吵人的声音,“我没有允许你出去!”

莉莉丝对于祂的愤怒虽然感到害怕,但是并不觉得难以理解。

她独自去上面,相当于在危险中行走,如果被逮住,很可能牵连他,所以他生气是很正常的。

莉莉丝害怕他会撒手不管,连忙保证自己下次绝不这样了。

普劳德愤怒地道:“下一次,还有下一次?!”

莉莉丝道:“没有下一次了,我发誓先生。”

相处这一段时间,普劳德显然相当明白了莉莉丝的性格,祂抱怨道:“你的保证没有任何用!”

莉莉丝看着他绕来绕去,眼前突然一黑,她不由得捂住自己疼痛的胸口趴到了地上。

普劳德无处发泄的怒火稍稍停滞,祂低头看着地上的人,胸膛重重起伏一下,带着眼里的怒火,仍是扶起了莉莉丝。不过因为祂还生着气,所以祂的动作看起来粗暴许多。

莉莉丝感受不到,她在这一瞬间感到人间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触觉、嗅觉、视觉都已经告罄,只有耳边嗡嗡的声音还存在,但她也无法理解。

好在这感觉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尽管莉莉丝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大半辈子一样。

莉莉丝从那种寂静的天地抽了出来,望着眼前怒意渐消的人,轻声问道:“先生,您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普劳德在逐渐冷却的怒意中点了点头。

莉莉丝得到这个消息,就像是囚徒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刑期,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她唇色变得越发浅淡了,本就洁白的人竟有些透明。

普劳德嗅闻到了不详的气息,但亦不知道该如何去破解,祂甚至不知道这不详的气息来自于何处。

祂见到莉莉丝沉默,再度提出了那个提议:“你可以嫁给鸠,只要嫁给它你就可以共享祂的生命,无论你想要在城堡中做什么都可以。”

以往的新娘,除了普劳德的母亲都没有这种待遇。

对于很久以前的鸠来说,新娘只是个繁衍的工具。

人们将新娘献祭给鸠,鸠进行仪式,新娘不爱鸠,鸠自然也无从知道什么是爱,他们互相折磨着,直到有一方死去,而活着的那一方看着自己逐渐消逝的生命在疯狂中也逐渐死去。

莉莉丝隐约知道自己这颗心的作用,毕竟普劳德已经不止一次地同她解释并非是邪神鸠要她的心脏,而是邪神鸠将心脏给她,让她带着祂的心脏一起跳动。

但她并不知道以前那些新娘的下场,也不知道前代邪神鸠的故事。

莉莉丝道:“如果是共享生命,那为什么这本书上记载的可奈夫人死的那样早呢?”

她打开自己手底下的书,递到普劳德面前,问:“上一代究竟出现了什么事情?”

那一定是一件足够使邪神鸠疯狂的大事。

普劳德盯着书上父母的名字,半晌,开口道:“因为,可奈的心脏丢失了。”

上一代的邪神鸠在预感自己即将成年的档口,向自己各地的眷属们征集了新娘。

在一堆来到城堡中的女孩中,祂要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作为祂的新娘。

最好足够坚强,也足够恶毒。坚强使她们不会轻易言死,而恶毒使她们能够靠着恨意持久地与邪神鸠产生联系。

祂需要她们能够承受被困在城堡中漫无止境的生活,那同样也代表了邪神鸠能够活多久。

在以前,邪神鸠们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会将新娘困在城堡中,以防止她们带着自己的心脏潜逃。

不过,这样虽然杜绝了新娘带着祂的心脏逃跑的可能,但也让每一个新娘都生活的生不如死。

城堡的孤寂与邪神鸠的冷漠折磨着她们,令她们疯狂,令她们死亡。

邪神鸠精挑细选了许多坚强的女孩,然而谁都没想到,最后是一个看起来最为脆弱且温善的女孩成为了祂的新娘。

那个新娘就是普劳德的母亲可奈。

可奈是个十分美丽的姑娘,不光美在她的外表,同样美在她的灵魂。

她会向城堡内的每一位仆人说早安,会抚摸朝她挤来的好奇的小动物们。

在嫁给邪神鸠的第一天,她那颗善良的充满爱的心脏,仿佛为祂开启了一片新的天地。

人间的繁花将祂包裹,他们相爱了,无可救药地相爱了。

幸福就像瓶中流沙,一晃而过,令人抓不住它的尾巴。

很快,邪神鸠就遇到了祂此生最大的敌人——佩森。

佩森是一条巨大的蛇,祂跟邪神鸠的恩怨要追溯到很长很长的上古时间了。总之,因为种种矛盾,祂曾经对亚鲁一族下过诅咒。

如果祂有一天遇到真心爱祂的女子,那么佩森就将会从黑暗中蜿蜒而来,夺取祂的心脏和所爱之人。

邪神鸠的心脏,自来跟新娘相连。

佩森取走了可奈的心脏。

邪神鸠发现之后暴怒,可尽管祂是无敌的,心脏的缺失还是给祂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佩森不肯放过可奈和幼小的普劳德。

因此邪神鸠只能在为可奈寻找心脏的过程中,将普劳德暂且困到了底下,一困就是多年。

普劳德从一头毛绒绒的小熊,逐渐长大。

城堡内的情况并没有变好,反而因为陷入疯狂的邪神鸠而变得十分糟糕。

为了给可奈续命,前代邪神鸠尝试了许多办法,也杀了许多的人。

琼斯便是当时失去心脏的其中一人。也是最后一个人。

因为普劳德撬开了地下室的门,亲手杀了可奈。

祂与将森林血染的父亲大战,在死去了无数怪物之后,终于将其打败,同时也成为了第一个被父亲诅咒的亚鲁。

莉莉丝听着前代邪神鸠的故事,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所以那段时间,梅里恩村也有很多失去心脏而死的人。”她在这遥远的现在,为过去而愤怒着,“我的外婆也是死在了祂的手中吗?!”

普劳德道:“如果你的外婆真的是因此而死,那么盒子中一定有她的契约。所有失去心脏的准新娘,都必须与邪神鸠签订契约。”

莉莉丝道:“那些幽灵中会有我的外婆吗?”

普劳德有些遗憾地告诉她:“有很多脆弱的魂魄已经在匣盒中消散了,你的外婆或许也在其中。”

莉莉丝忍不住落泪。

普劳德再度劝她做邪神的新娘。

对于这不分场合,足够刺痛一个孤儿的心的话。莉莉丝变得激动起来,她急促喘息两下,一双含泪的眼睛愤怒的盯着普劳德道:“先生,您就那么想要我嫁给祂吗?尽管我爱祂就会被另一个邪神杀死,不爱祂,更要忍受今后无边的孤寂。”

普劳德被莉莉丝的激动吓住了,祂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真心实意的怒火,衬托的她就连之前的发怒都好像只是在小小的表达不满。

愤怒,使莉莉丝的面颊、眼眶、唇都迅速充血变红,就好像一朵刹那间开放的蔷薇花,美的令人心惊。

普劳德忍不住退后一步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有了上一代和可奈的事情,鸠会有了警惕,纵使你爱祂,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祂说着忍不住做出保证:“我向你承诺。”

莉莉丝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炽烈了。

“您一定要将我嫁给祂吗?!您指望我爱上一头熊?!一头硕大的愚笨的熊?!”

这话简直像一柄利剑穿透了普劳德的心脏。

对于莉莉丝怒火的忧虑和疑问,迅速被这无边的疼痛覆盖。

普劳德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吝啬又恶毒的女孩,几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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