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打饭窗口前，几个浑身是血的师傅动作僵硬地在忙碌，打饭阿姨向两人扯出一抹渗人的笑。

阿姨的手不抖，帮他们各打了一份餐，配菜是鱼香肉丝和番茄炒蛋，还有碗冬瓜清汤，一如既往的清淡。食堂阿姨沉默片刻，后厨就这么些菜，它们是鬼怪，不懂人类的食物。怕顾私病不高兴，便多送了几块肉。

食堂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病人在游荡，顾私病在附近的位置坐下。一个游戏应该不至于没品到在食物上做手脚，顾私病放心地吃了口米饭，口感绵密，还是温热的。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敬业，变成鬼怪了还在努力工作。

桌上未清理的油垢和脏污没有影响到顾私病的食欲，他开始缓慢进食。吃着吃着突然想起要询问温斐有关特效药的事，刚刚被希戴万耽搁了，他望向对面咀嚼了食物两分钟的温斐。

“小斐，你知道刚才院长说的特效药的事吗?”

温斐抬头，将食物咽了下去，幽蓝色双眸对上顾私病的视线。

“知道，据说这是前院长开发的药，能治愈所有精神病，哥哥想要的话，小斐可以拿过来都送给哥哥。”

前院长?顾私病动作微顿，这么说希戴万是进游戏后才当上的新院长，那前院长又去了哪里？顾私病当温斐说送药的话是在开玩笑，准备晚上去院长办公室调查。

…

面包和可乐完成了药物销毁，他们蹲在地上气喘吁吁，擦去额头溢出的汗珠，满脸期待等待着游戏通关，可冰冷的电子音却迟迟未响。

“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不是特效药?”可乐苦拉着脸，他们可是干了好久才销毁完的，还没工资拿。

“不一定，也许有其他剩下的特效药，只是我们没发现罢了。”面包皱眉，c级副本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咕噜——”

面包望向声源处，可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哥，我们不是早饭没吃嘛，现在有点饿了。”

面包了然，用10积分在系统商城换了两个面包，将其中一个分给可乐:“给，现在估计也找不到其他吃的，你是新手还没有积分，先用我的吧。”

可乐泪眼汪汪接过，看着手里不知道牌子的面包，突然鼻子酸酸的，他这样意识到，原来并没有什么小说主角，也没有什么升级打脸……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大口吞咽咀嚼，嘴里含糊不清:“谢谢哥，等我出去了还给你！”

面包摆了摆手，这点积分相当于十块钱，不算什么，他低头啃起软乎乎的面包。

马上要天黑了，夜晚的里世界只会更加危险，鬼怪的力量即将达到巅峰。没有头绪的两人决定走一步看一步，想着夜晚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同于其他楼层的和平安宁，番茄和饼干正在被一个怪物小女孩追杀。

是的，长着暗红色触手的黑发小女孩，手里还高举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大砍刀。

“嘻嘻嘻，去死吧——”

砍刀和触手同时攻击，把番茄和饼干两人分来。窗外的太阳缓缓落下，也许是浓墨色的黑夜将至，晚霞先一步将走廊渲染出诡异鲜艳的红。

番茄滚落至墙边，胳膊和腿膝盖上多处擦伤，她紧紧咬牙，立马起身想去查看饼干情况，却被触手拦住了去路。

“你，身上的味道，和现在的我一样。”

小女孩歪头，嘶哑的声音逐渐尖锐暴躁，青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饼干额头处的印记，细长的触手勒住她的身体，触手上的利刺轻松穿破皮肤，它们攀上了更上方的咽喉部位。

“圣女的信徒只能是我，所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下地狱去吧——”

番茄想使用道具却无能为力，饼干仿佛早预料到了这一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为圣女卖命了……她费劲地转过头看向番茄，想说些什么——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饼干的头被活生生拧断，空洞的瞳孔缓缓放大，没了生息。

【玩家饼干游戏失败，已确认死亡。】

刚和温斐分道扬镳的顾私病就撞见了这一幕，玩家的身体被四分五裂，墙上贱满了新鲜的血液，触手怪物正低头啃食着什么。

——是一颗热乎的心脏，小女孩的嘴巴抹上了刺眼的红，本该稚嫩单纯的脸上，显得老气又丑陋。

另一个玩家被触手绑在的墙壁上，她灰败着脸，仿佛已经死了。

【啊啊好恐怖，像烟花一样炸了……主播快跑，不想看主播死啊啊。】

顾私病认识番茄，是之前看护他的护士玩家，现在对方的处境不容乐观。他瞥见旁边有一把遗落的大砍刀，轻手轻脚挪动过去，让时安砍断了缠绕住番茄的触手。

时安知道哥哥想救这个玩家，提起番茄的后衣领就往楼梯口跑。

小女孩反应过来，眼底闪过恼怒，竟然敢在它的眼皮底下偷人，四周的触手疯狂舞动着。

“……你们大人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

“不要做无力的挣扎了，你们全都跑不掉！”

时安一边拖着人飞奔，一边用砍刀防备突袭的触手。触手被砍落滚作一团，小女孩疼得怒不可遏，发出怪异刺耳的尖叫。

趁着这个机会，时安与怪物拉开一段距离，闪身进了楼梯间，他把人往地上一扔，双手快速锁上楼梯间的大门。医院的铁门很坚固，能把怪物阻拦在门外，隔离阴怨不绝的敲击摩擦声。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把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热血沸腾——

【感觉主播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身上也没溅到血，话说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番茄被衣领勒得脖子通红，她跪倒在墙边咳嗽呕吐，整个人十分恍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劫后余生。

“谢谢你……”

番茄发现是那个金发少年救了她，但此时对方冰冷陌生的眼神让她悻悻闭上了嘴，不太敢搭话。

可，为什么一个病人NPC会救医生。她没什么心情思考，亲眼见证队友被分尸，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周围没有人可以倾诉，番茄眼眶湿润，蜷缩在角落喘气恢复力气。

此地不宜久留，番茄再抬头时，救她的NPC早已不知所踪，她缓慢起身，打算和剩下的队友汇合。

希戴万感应到精神连接的信徒有一个断了信号，他皱了皱眉，没有在意。

一个废物罢了，当初想着送上门的信仰力不要白不要，才顺手救下家破人亡的饼干。不过在一次意外中，饼干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希戴万赌定她不敢说什么，所以一直没管，倒是没料到对方会死得这么早，没了利用价值。

现在邪神的钥匙依然没有眉目，要是没给个交代，家族那边怕是不好说。

此时被希戴万掘地三尺寻找的邪神钥匙，正被时安拿在手里，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顾私病:“这破钥匙有点小用，密码门都能开。”

办公室里面很黑，时安打开电灯开关。墙壁上挂了很多老一辈喜欢的山水字画，书柜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医书，整个房间彰显着一股文雅高尚的气息，是前院长所为。

时安走到办公桌前，台上有几盆绿植和一叠报告资料。他拿起来翻了翻，都是些普通的汇报，没什么特别的。

“嗯？下面有个柜子上锁了，我来用那什么，鞋子刷子的钥匙。”

时安勾唇，闭上眼。等再次睁眼时，顾私病从道具空间拿出钥匙，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它，钥匙表面冰冷，纹路精美，轻松打开了柜子。

——里面摆放着一本棕皮的陈旧日记本。

顾私病躺到沙发椅上，椅子自动微微后仰，为了方便，顾私病将笔直修长的双腿搭上办公桌，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315年6月，我接管了这所精神病院，即使这里是全瘟市数一数二的医院，但我还是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院长，每天面对一群失心疯的神经病，我应该在医疗研究中获得更伟大的成就才对……】

【318年12月，今天办公室里凭空出现一位戴着鬼脸面具的黑袍人，我以为我遇到了什么邪祟，没想到是来赐予我机遇的神明。

他交给我一种特效药物，据说吃了它后，人类可以进化为更高等的生命体。我将信将疑，脑海里却早已信服，紧紧抓住这些药，这可能是改变我一生的转折点。

那个黑衣人走了，留下了一个小婴儿和一堆特效药物。

这个婴儿不哭不闹，浑身冰凉，深蓝色的双眼毫无温度，他平静地盯着我，令我毛骨悚然。也是在那一刻，我知道他将是我最完美的实验品。

我把这个怪物藏在早已准备好的地下实验室，同时在他和几个无人认领的病人尸体上做着特效药实验，我一遍遍记录他们长出美丽的触手瞬间。我兴奋极了，这一定会轰动整个世界，让我功成名就！

可是我依然没研究出特效药的成分，无法复制药物让我焦躁不安……】

【321年9月，那个黑袍人又来了，我恳求他告诉我特效药的制作方法，他突然弯腰大笑，让我感受到了嘲讽和侮辱，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最后他还是把药方给了我，又送给我一个通讯设备，让我如果看见有一群行事诡异的人进来要及时联系他。我十分不解，这里行事诡异的人就他一个。

但有了药方我也没管这么多，暗中接来了更多的病人，独自埋头研究着。毕竟天才总是孤独的，等待着某天薄积厚发。】

【330年7月，我马上要成功了，我一定会红遍……】

省去日常的一些记录，顾私病挑了些重点部分查看。截止至今，里面的小婴儿和温斐的年龄对的上。

……最完美的实验品吗?

以及鬼脸面具的黑袍人，带来了这个时代没有的科技，创造出一堆怪物。顾私病有一个大胆的推测，黑袍人会不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行事诡异的一群人是指玩家吗?

顾私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知道前因后果也没什么用处，现在的任务是销毁掉剩下的特效药。

“时安，要不要把整个精神病院都炸了，看看是药先销毁，还是我们先死。”顾私病笑眯眯开玩笑，其中有没有认真的成分不得而知。

时安不赞成:“太危险了，哥哥，不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好吧，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总行了吧。”

顾私病假装不爽，扔开日记本，时安很少会拒绝他，一般都是在他有了自我伤害的想法时。

“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一定会保护好哥哥的。”时安轻轻呢喃，似乎在立下什么重要的誓言，对哥哥，也是对他自己。

顾私病又翻了翻其他地方，没发现办公室里有藏药物。他把一切放置到原位，贴心地关上了灯和门，拿起门口的大砍刀打道回府。

不是他不想积极完成任务离开副本，他更享受在最后的期限内踩点达成指标，这样会活得自由些。就像顾私病感觉困了就一定会去睡觉，睡眠和美食是他唯二不可丢弃的舒适圈。

唯一嘛，是他的弟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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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瘟市精神病院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