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怒号，仿佛烈狱降临人间的巨兽，威慑铺天盖地。

“你这是城市的叛徒，居然说走就走，我真嫉妒你的任性。”

温馨港湾的小公寓里，白炽灯下，五个女人围着矮桌盘腿而坐。电磁炉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蔬菜肉片一盘子一盘子随意摆放着。

言桦抱着酒瓶在哭，脸上涨红一片。

旁边，戴琳用指头戳她的脸。“不会吧，才一瓶就醉了？”

“真的要走啊？”石玉洁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半开半阖，迷蒙地注视践行聚餐的主角宋青禾。

打了个饱嗝，抽出纸巾擦嘴，宋青禾搁下筷子。

“工作辞了，我爸妈也已经回老家了，我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可生活不是全部是父母啊，总还有点别的。”

石玉洁认为这不是至关重要的理由。

摇了摇头，宋青禾两手撑在身侧身子后仰，脑袋靠在沙发上。

“我奶奶去世后，我爸妈才知道后悔，以前没有多花时间陪在她身边。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这短暂的一辈子，从指缝里溜走的时间，为自己预留的空白是否真的达到了预期的快乐。奶奶去世的那天，我很难过，我难过我之前充足的时间里一直在忙碌自己所谓的学业工作，和老人相聚的画面居然大部分停留在小时候。”

“你还见过你奶奶，我连我奶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陈桃抱着酒瓶一个人埋头苦喝。“人啊，活得那么较真干什么！”

宋青禾弯起眉眼，自嘲戏谑：“就是太不较真，一睁眼30岁了，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此言一出，引起全员公愤。

“老娘32岁都没叫，你叫个屁啊！”戴琳抱枕精准的砸中宋青禾。“要走就走，赶紧滚，谁稀罕你一样。”

宋青禾抄起抱枕砸回去，“你个老女人，你还骄傲了咋滴？”

“我要挑战战斗胜佛，你敢吗？”

两人丢来丢去互不相让。

外头雨打玻璃，摇晃的树枝，整个树冠都快被狂风摁到地上去。

宋青禾和石玉洁收拾残局，其他人被一个个的送进主卧和客卧里。

“这么大的雨，要不今天不回去了吧？”石玉洁出言挽留。

“还有一点东西没弄完，明天还要回公司一趟。”

换了鞋，宋青禾拿着雨伞往电梯间走。

“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听着石玉洁状似安慰的话，宋青禾没有回头，嘴角浅浅的勾出微笑。在这座城市十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这帮朋友吧！

风顶着伞，刚走出小区，鞋面就被浇透了。

走到红绿灯过马路，宋青禾看着跳出的绿灯，蹚水漫步行走。

“嘀嘀！”刺眼的光亮打过来，一辆面包车急吼吼地冲出，宋青禾看到前方光线里有个人，那人拿背对着车，没有走也没有动，反而直愣愣地把视线锁定了她。

“嘎吱……刺啦……嘭！”

雨伞翻飞，疯狂的雨点敲打在脸上。

[融合匹配中……]

[基因融合88%，数据调试……]

[匹配度100%，基因融合启动，启动进度5%……]

……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啊？”

“没有意外的话，12个小时内就能苏醒。你们不要着急，她没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就没有什么大碍。”

耳朵里听见的声音，从蒙了一层厚重的水膜，到慢慢的穿透清晰。

宋青禾皱了皱眉，挣扎地掀开眼皮。

白色的病房映入眼帘，四瓶吊瓶挂在上方，迟缓的疼痛蔓延开，她忍不住“嘶”声抽气。

“宋青禾，你醒了？”戴琳倾身过来，两眼担忧地看着她。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石玉洁抓住她没打针的那只手。

感觉喉咙疼，宋青禾沙哑着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声音：“水，口渴。我出车祸了？”

石玉洁凶巴巴的没好气，“你还知道你出车祸了，让你昨晚上不要走，你非要走。看把自己折腾进病房里来了吧。”

“你怎么回事啊，那车离你好几步远，你怎么像是自己撞上去的？”戴琳处理的车祸，跟去看了行车仪。

说起这事，宋青禾一脸见鬼：“我昨天看见那车子要过来了，大路上一个人站在正中间，他背对着车，我以为他没反应过来。我就扑了过去，但扑了个空，被车撞上的时候，那里根本就没人。”

原本她不会被撞上，推的那一下，没有触到东西，她愣了一下。就是这两秒中的停顿，造成了车祸事故。

三人来回交换目光，各自眼神唏嘘。

“你该不会是碰到脏东西了吧？”石玉洁不由自主的压低嗓音。

戴琳道：“我看是喝多了，产生幻觉了。”

这话石玉洁和宋青禾都不信，因为她走的时候脚步稳定，半点没有醉酒人的迷糊。何况才两瓶啤酒，以宋青禾的酒量，就跟喝饮料差不多。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怕的蜷缩起身子，宋青禾不敢再回忆昨晚的细节。

肇事司机那边给宋青禾陪了医药费，因为有她自己的一部分原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宋青禾没有继续追究。

住院观察了三天，收到石玉洁送来的平安符，忙完公司里的交接，宋青禾终于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车祸后，胳膊上长了一颗红痣，随着日子变化这颗痣还有变大变色的倾向。宋青禾抠了抠，抠到皮肤发烧，那颗痣依旧没有受影响。

宋家的老家在山区，一路汽车都要换三趟。

好在最近几年大力提倡乡村建设，一水的水泥路直接铺到家门口。

坐车坐得头晕脑胀，下车干呕了一阵，宋青禾拍打胸口，拿出手机给老宋打电话。

“我到了，你人在哪呢？”

“你等我会儿，我在菜市场买点菜。”手机里头听老宋问肉价，又听他跟人寒暄。这种接地气的生活日常，宋青禾居然也听出了点儿意趣。

倚靠行李箱，环顾略有陌生感的乡镇街道，瓦蓝的天空下，空气里浮动着隐隐的清冽草木香。

[基因融合完成，开启个人空间。]

冷不防的耳朵里跳出了冷质电子音，宋青禾吓了一跳，有点懵的赶紧左看右看。

谁？谁在说话？

[请宿主为空间命名。]

Wtf？搞什么鬼？

[空间名称搞什么鬼，是否确定？]

宋青禾：！！！

好吧，她确定了，这玩意儿在和她说话。

否。

她赶紧修改，不管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命名为搞什么鬼她还是很有意见的。

[请宿主为空间命名。]又是一次AI式重复。

叫青青小禾。

[个人空间名称青青小禾，是否确定？]

宋青禾在心里回答是。

[无名称重复，青青小禾命名成功。是否进入青青小禾？]

感觉手臂有点发热，宋青禾撸起衣袖，看到了整个右手臂上如盘丝蜘蛛的墨绿色藤样花纹。

没少看小说的她瞬间意识到了，那天的车祸造成的后遗症，让她绑定了一个空间。

否。不进入。

虽然她特别想进去瞅一瞅，她绑定的空间像什么样子，但现在站在大街上，哪怕路上没什么人，头顶上的监控也让人不得不冷静冷静。

忍住想要“嗷嗷”叫的心情，宋青禾看到老宋开着一辆红皮三轮车，以河里划船的速度开过来。

“妈呢？”

“在屋里折腾菜园子。你这头上怎么回事？”老宋看到了宋青禾脑门儿上的伤疤。

“上次下雨，在路上跌了一跤。”

宋青禾抓了抓刘海，避重就轻：“这坐骑哪来的？”

出车祸的事她不想跟老宋说，反正都过去了，没必要让他们担心。

“你这孩子还是毛毛躁躁。找你表叔借的，想试试？”老宋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伸手把宋青禾的行李放进车斗。

老宋回来后比以前黑了很多，脸上都能看出较重的岁月痕迹了。

宋青禾爬进去，坐在箱子上。“还是别了，我路不熟，而且这种车子手生。”

父女两个背靠背，一个在车斗里，一个在驾驶座。

车子启动，四周的房屋倒退，车斗里轻微颠簸，清爽的风缭乱了宋青禾一头的秀发。

远山如墨岱层岚叠嶂，几只大雁横渡天空，长桥底下河水碧蓝，随着行驶他们逐渐远离了喧嚣。

开进山里，仿佛入了绿野森林，已经收割过的农田空荡荡的，路边的柚子树挂满了青黄色果实，伸伸手就能抱住。

车子开入院子里，老宋按了几声喇叭，宋夫人穿着一身长袍靛青工作服，手里抓着一顶旧草帽走出来。

“路上吃饭没，饿不饿？”

宋青禾跳下车，抱住老妈的胳膊。“没吃，晕车，差点没吐了。”

“我去做饭。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电脑那些没装，还有几个快递没有拆，要怎么弄你自己上去看看。”

在宋夫人身上蹭了蹭，宋青禾和一只甩着腿儿的狸花猫对上视线。

“妈，你不是说不喜欢猫的吗？”眼下这个奶萌萌的小团子是怎么回事？

她小跑过去，奶猫竖起尾巴，十分灵敏的跑走了，蹿到院子大门口丢给宋青禾不屑跟她玩耍的冷酷小眼神，踩着标准模特步，六亲不认的出了院子。

“家里有老鼠，周边人家养了狗不好下药。”

宋夫人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看见她飘忽的目光，宋青禾还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