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堇站在办公室门口,突如其来的回忆让下意识她避开谢君瑜看过来的视线。她不着痕迹吞咽一下,将往上顶的窒息强行压下去。
“许可,走了。”
余堇走的速度很快,过身时带起一阵风,谢君瑜脸上的笑容被这阵风吹散,她抽出一张纸巾,没有胃口再吃。
“诶诶,你等等我!”
许可与谢君瑜告别,快步跟上余堇。
谢君瑜只往她们那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拾好饭盒,随手压在手提袋上,趁休息时间打开电脑处理学业上的事情。
来独江实习以来,她虽然没有三天两头请假,但也需要时不时回学校处理事情。
上课一半请代课,一半自己去,课后借同学和师姐的笔记加班加点地学,在独江也没有放过任何休息时间,她每天的时间都被学业和工作排满,只有坐在工位上抬头小憩时,她才会对着余堇办公室紧闭的门想一想过去。
来独江实习还不到两个月,在这样的连轴转下,她已经瘦了快五斤,本就高挑的身材愈显出众,就连马甲线都瘦得曲线更明显。
累死了,余堇没报复到,她倒快把自己折腾死了。
谢君瑜天天熬夜早起,身体早就负荷,她只看了一会儿笔记,眼皮实在撑不住,伏在桌上睡过去。等她醒来,桌上多了一盒提拉米苏。
谢君瑜不爱吃甜的,对甜品向来敬而远之,唯独提拉米苏,她很是钟爱,尤其是苦味重的提拉米苏。
这盒提拉米苏就那么孤零零地摆在工位角落,没有便签,也没有店名,但谢君瑜一看就知道是BOOP——自己常去的那家甜品店。
提拉米苏的不远处,是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的饭盒。饭盒被动过,手提袋的拉链都被拉上了。
余堇办公室的门已经再次关上,外面的办公区来的人还不多,就算来了也大多在午休,谢君瑜没吃提拉米苏,她拿在手里,也不管余堇是不是在休息,直接敲响办公室的门。
两声“笃笃”之后,余堇略带慌乱的“进”响起,甚至还在咳嗽,似乎是呛到了。
谢君瑜进来后关上门,看到余堇在吃打包好的饭菜。打包袋上有店名,是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餐厅,以炸食为特色,为了口感,去那儿吃的人几乎都是堂食,极少有打包带走的。
她随意晃一眼,原本酥脆的外壳已经被水汽湿透,看上去黏糊糊软塌塌的。
余堇是急着回来?
谢君瑜把提拉米苏拎起来,问:“这是你买的?”
余堇的呛咳刚刚止住,脸上咳起来的红晕和眼睛里的水润还没消褪,开口的声音也有些哑:“嗯,我路过——”
“多谢余经理好意,我已经饱了,吃不下,余经理自己吃吧。”谢君瑜把提拉米苏扔在桌上,没再多看她一眼,很快出去。
余堇似乎是有话想说,因为太急,她呛得更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剧烈的咳嗽声在谢君瑜身后响起。
“小君——”
“啪。”
门关上了。
余堇咳到撕心裂肺,呛住喉管的饭粒才终于顺下去,她颓然瘫在靠背上,水润未褪的眼睛望向那盒提拉米苏。
她不爱吃苦的,甚至称得上厌恶,喝的咖啡都必须往里加上好几包糖和奶她才喝得下去。
Z市甜食多,那里的人大多嗜甜,而余堇是这其中的佼佼者,爱吃甜腻到发齁的甜品,是BOOP甜品店的常客,谢君瑜第一次去BOOP就是跟着她去的。
BOOP的甜品多种多样,余堇最不爱吃她们家的提拉米苏,苦味太重,而谢君瑜正好相反,唯独能接受提拉米苏。
她们总是南辕北辙,没有一丝契合。
余堇把包装盒拆开,舀起一勺提拉米苏送进嘴里。舌尖刚碰到,她的眉头就下意识皱在一起。
苦,太苦了,咖啡液太多,苦到她眼里的水润愈发明亮。
她想吐,但牙一咬,逼着自己咽下去。
于是那份苦涩顺着食道滑向体内,顷刻间弥散开,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感受到了苦意。
……
两天后的傍晚,谢君瑜在餐桌前正襟危坐。她死死盯着桌上压根还没上几道的餐食,说什么也不肯往边上看。
许可快被谢君瑜这样乐死了,她特地跟谢君瑜边上的人换了位置,拍拍谢君瑜的椅背,逗她:“小谢,你就看一眼,真的没事的,这玻璃可结实了,不会破的。”说着还蹬几脚。
谢君瑜在公司一向端的是听话牛马的形象,但此时此刻面对许可的打趣她实在忍不住了,反正她不在许可项目组,怼几句没事。
“许经理,你爱看你看就好了,不必非得拉上我。”
果然,跟余堇走得近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S市餐厅那么多,许可偏偏要选一家水上餐厅,脚下踩的不是实木不是水泥,而是玻璃,玻璃之下就是不断涌动的湖水。
谢君瑜不怕高,但她不会游泳,看见这样的场景难免心慌。
许可被怼了反而更来兴致,嘴巴一张就要继续逗,余堇就坐她边上,一杯热茶“当”一下砸在她手边。见许可不接,余堇直接把她的手拽过来按在杯壁上。
“喝、茶。”余堇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咬牙切齿。
许可觉得奇怪,但还是撅起嘴抿了一口茶,然后成功被烫到呲牙咧嘴。
余堇是故意的!
菜上齐,众人动筷。
这一桌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大的也就余堇和许可,而她们俩平常都没什么架子,能和大家玩到一起去,有人嫌光吃饭太无聊,提议玩酒桌游戏。
“好好好,怎么个玩法!”有人摩拳擦掌。
许可还记仇着,那人话音刚落,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扽,“抓手指!”
虽然余堇没明说,但许可看得出来她和谢君瑜之间诡异的气氛,余堇整她,她必然要还回去!
“我来说下游戏规则。每个人和左右两边的人十指交叉握紧,裁判随机选择某人的某根手指,被点到的人要抬起相应手指,错了的人不仅自己要回答问题,和他握手的另一人也要受罚喝一杯酒!”
谢君瑜虽然常去酒吧,但大多都是安安静静坐吧台让季洁安排上酒水,很少玩酒桌游戏,在她玩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酒桌游戏里,也都是用骰盅,许可说的这游戏她听都没听过。
不过听起来按指令抬手指就行,也不是很难的样子。谢君瑜心稍安。
在场的人里有人问:“那谁当裁判?”
许可快要憋不住笑,余堇一看就知道她要坏事,正要抢先当裁判,谁料许可直接双脚一蹬,连人带椅子都往后挪出一步,椅子与玻璃的摩擦声正好盖过余堇的声音。
“这游戏是我提出的,这顿饭又是我做东,自然由我当这个裁判服务大家。”许可站起来,这下余堇和谢君瑜称得上是挨着坐的。
“来来来,都把手牵起来!”
许可原本坐在谢君瑜和余堇中间,她当了裁判,按规则,谢君瑜和余堇就是相邻,要十指相扣。
谢君瑜没动,她在想怎样合情合理地换个位置,可许可说完不过十秒,她耳边响起一声椅子挪动的声音,接着,有温热挤进她的掌心。
时隔多年,谢君瑜以为自己能忘记余堇的温度,可当那片温热贴过来的时候,哪怕她没有扭头,身体的战栗已经告诉她来人是谁。
好狡猾的人,不用开口,光是用体温就能让她恍神。
两人的手掉在桌下,谢君瑜挣扎,余堇抓住不放,中指的银戒就硌在谢君瑜指骨。
好可恨的人,明明都订婚了,还要这样抓着她的手。
许可在餐桌旁转了一圈,“都牵好了吧?举起来举起来,我要点人了!”
角力暂停,余堇扣住谢君瑜的手抬上桌面,两只手松松垮垮,完全看不出桌面之下的汹涌。
余堇知道许可要么点她,要么点谢君瑜,所以一早就全神贯注做好准备。可谢君瑜不知道,她的视线落在余堇中指,落在那枚银戒上,她像是屏蔽了周围的声音,那枚银戒深深扎根进她的眼底,不断抽条生长,她只听得到枝丫疯长刺破眼瞳的尖锐。
“小谢?小谢?”许可伸出手在谢君瑜眼前晃,“小谢,可不兴这样拖延时间的啊。快,中指。”
许可在谢君瑜中指指节上轻点,谢君瑜终于回神,她刻意别开眼神不去看余堇的银戒,可那视线又落在玻璃之下的流水上。
慌乱中,她失误了。
许可激动坏了,立马把一杯兑得乱七八糟的酒塞余堇手里,转头问谢君瑜:“小谢,本来这游戏输了的人必须回答问题,但你年纪小,咱们又是第一次合作,我不为难你,感情问题和喝酒,我让你选。”
两人的手还牵着,余堇想抽离,许可那人竟然一把按在两人手上,非要等谢君瑜受完罚再放。余堇没好气地瞪许可一眼,她以前倒是不知道,许可这人竟然这么爱无心插柳!
余堇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许可怎么兑的,不仅烈,还难喝得很。刚喝完,她就觉得喉管在燃烧,双耳也在嗡鸣,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谢君瑜说了“感情”两个字。
“小谢,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听焚野的人说,有个栗色卷发的女人有段时间天天接送你,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许可开始八卦。
许可兑酒完全不按章法来,稀里糊涂乱兑一通,余堇酒量不算差,可也架不住乱拳打死老师傅,许可的问题她听得模模糊糊,只抓住“女朋友”“栗色卷发”两个关键词。
也不知是被这两个词触发到什么机关,还是许可真的太有调酒“天赋”,酒劲突然窜上来,余堇下意识把谢君瑜的手抓得更紧。
谢君瑜的视线被这一力道拽向余堇。
余堇半垂着眼,正用力压制涌上来的酒劲,可在谢君瑜眼里,全都变成竭力维持自若的克制。
“她不是。”
“我没有女朋友。”
谢君瑜盯着余堇的银戒,声音轻飘飘的。
“我现在单身。”
你俩就拉扯吧!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
插一句,苦苦的提拉米苏真的很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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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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