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几点了还睡!”
听到吵人的声音时,白望青从不安定的睡眠里挣醒,把刺痛的脑袋往被子里填,很快被子就被拽走,耳边跟打鼓一样。
“起来了,白望青,起来起来起来!”
“烦死了。”他骂了声,勉强睁开眼。
劳睿跟树墩子似的直直站在床边,被子在手里窝成一团,“你昨晚不会跑网吧通宵了吧?这么能睡?”
白望青难受得整张脸都拧着,把被子拽回来抱住,翻了个身继续睡,声音里都是困倦:“你一大早来干嘛?赶紧走。”
“你以为我想来?”劳睿踢了下床沿,木板床哐地抖了下,“是姨奶叫我来看看你吃早饭没。”
吵闹的声音,刺目的光线,加上翻滚不停的脑子,白望青烦躁地坐起身,一脚把被子踹到墙边,趿拉着凉拖起来,“等会就吃。”
劳睿瘪嘴:“谁惹你了?这么暴躁。”
白望青一声不吭地刷牙洗脸,厨房笼屉里的包子还热乎着,他捏着松软白嫩的包子皮,一口咬了个透。
“我奶奶呢?”他问劳睿。
“跟我妈去逛会了。”
一大早白茉莉叫了白望青好几声,因为不像平常一样叫了就醒,所以在去劳睿家的时候跟劳睿说了,让他晚点去喊白望青吃早饭。吃饭问题上白茉莉很认真,一日三餐缺一顿都不行。
虽然起来了,但白望青还是觉得有点累,本来以为已经平静的,结果因为江别再次失眠,后半夜才睡着。
他啃着包子望天。
江别的一些言行对他来说似乎太刺激了,今天去庙会的时候得顺便拜拜,让自己心平气和一点,毕竟睡不好觉太难受了。
劳睿看他发呆,推了他一把,“你今天去网吧吗?”
“不去,今天要去庙会玩玩。”
“那你怎么不跟姨奶一起?”
“我跟江别去。”
劳睿连嘴都合不上了,“你俩一起?”
语气太吃惊了,白望青顺口就反驳:“干嘛?有问题?”
“俩男的一起逛街,不矫情?”劳睿叫道。
白望青嘁了下,“哪矫情了?一堆同学呢,你也来吧。”
没等劳睿说话,隔壁土狗叫了起来,夹着脚步声。白望青一顿,迅速回屋里换了双球鞋。
劳睿:“你干嘛啊?”
“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白望青头也不回地出门,正好跟江别碰上。
“早啊江别。”他说着,上去猛撸一把土狗的脖子,“小白啊,你是不是胖了?”
每个星期天江别都会出去溜土狗,白望青特别注意动静,总会凑上去跟着一起。
劳睿站在门边上,酸溜溜地说:“啧,跟人家的狗都这么熟,不愧是朋友,好、朋、友。”
白望青塌了肩膀,无语地回头,“你闭嘴吧,庙会你到底去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你要请我吃东西,不然我不会闭嘴。”
一记白眼丢了过去,劳睿抖着腿,满不在乎。
这几年城里私家车变多,柏油马路也跟着修得越来越广,为了不影响交通,庙会地址改了几回,当然,始终还是在怀水附近。
怀水公园在宣宁城区边缘,跟清水巷中间跨了半个城区,没有直达的环城公交,最后三个人坐了下乡的公交车,半道下车后又走了一阵子才到。
公园临水建了座亭子,朝向广阔水面,周边开发程度不高,植被多是野生,十分茂盛。天气晴朗,日光暖而不烈。他们到的晚了点,其他人已经来差不多。
白望青看看人,疑问:“班长还没来吗?”
宋曦说道:“她早上给我打电话,有事不能来了。”
周存不在,只剩下宋曦一个女生,白望青突然体会到了劳睿说的“矫情”,他只跟男生一起网吧连坐,还真没手拉手一起逛过街。
不过,这一点微小的不自在很快就消失了,庙会超乎寻常的热闹。
从离怀水公园不远的周山街道起,一直到明家庙附近,平常没多少人烟的地方,现在摊位连绵不绝,沿路拉着望不到头的大红色背景幅,入口处的鞭炮皮被人踩得沾了满满的泥点,喧闹非常。
摊位前大多挂着牌子,简简单单写着类如“东海花生”的字样,地名加特产,一看就懂。除了农产品外,各乡镇和外省的特色食物、工艺品、衣服百货什么都有。最近几年,还时兴地多了一些游戏玩乐的摊子。
他们这几个半大不小的高中生,主要就是逛吃逛玩,没多久白望青就被劳睿薅走满手的吃食。
“才刚吃过午饭,你就吃得下这么多?”他摸摸自己装钱的口袋。
劳睿猛吞一口后才说:“我中午特地少吃了点,就为了拔铁公鸡的毛。”
要不是人来人往,白望青指定要再给他一脚。
心比较宽的张铭和马嘉文早就跑去玩了,剩宋曦和李旭辉在旁边,白望青知道今天约在一起的理由,看两人都不尴不尬的,一手拽一个,拽到了某个摊子前面。
地上铺着红色的塑料皮,上头摆着一堆大小不一的手工玩偶,隔着一米多远的地方拉了条横栏。
“你俩都干嘛不动?我们又不是来散步的。”白望青交了十块钱给老板,拿到十个彩色套圈,递了两个给李旭辉,“来,展示一下你的实力。”
李旭辉望着套圈和玩偶,呆愣着没动作,白望青指着离得最远的一只灰色狗状玩偶,“我想要那个。”
有了明确目标后,李旭辉终于动弹了。横栏外,他盯着小灰狗,套圈在手里比划着甩动了好几次,结果没拿住脱了手,从狗头上飞了过去,砸到了老板的脚。
白望青噗嗤一声:“你不要太激动。”
李旭辉动动肩膀,周身松弛了许多,也更专注,套圈从手里飞出,在靠近灰狗的时候一边着地,差了半个拳头的距离。
老板笑道:“就差一点,越远的越不好套。”
李旭辉不服气地伸手:“再给我一个。”
这种游戏最大的特点就是——每次都差一点,每次都觉得下一次会成功。结果白望青手里的套圈越来越少,老板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终于,白望青攥住最后三个圈,“我还以为你投篮投的好,套圈也会套的好呢。”
李旭辉长呼一口气,“真是奇了怪了。”
劳睿看得直乐,从白望青手里拽了个套圈,“我来。”一手沾着油腻滑溜溜的,另一手还拿着桃酥,结果不出所料,套圈挤在了玩偶空隙里。
白望青躲开又伸过来的手,“别把我坑完了。”
李旭辉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江别,犹豫了下,问道:“你要玩吗?”
终于听到这一声,白望青把剩下两个圈塞江别手里,“到你了。”
江别只拿了一个,“你还一次没玩过。”
“是哦。”白望青恍然大悟似的,只顾着找机会活络气氛了,都没想起来自己玩一把。
他走到横栏跟前,盯着被连续对付但丝毫不动的小灰狗,眯着眼睛比划了下距离,劳睿在后头拿胳膊肘撞了他下,“直接扔吧。”
套圈掉到了地上,白望青嘶了声,一手托着胳膊,“靠,你真会找地方撞啊。”
胳膊肘虽然圆钝,但猛撞的力道不是盖的,又刚好对上了伤口,本来已经不觉得疼的地方好像被针扎得裂开一样。
劳睿鄙视:“你装的吧?就碰了一下而已。”
江别走过来,眉眼紧蹙,“很疼?”
其实过了那一下疼就好多了,白望青放下胳膊,笑着:“没事,就疼一下。”
劳睿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不解:“你们干嘛?我撞一下难道还撞出内伤了吗?搞什……”
突然收到一道冷漠的视线,他住了嘴,盯着白望青胳膊看,“不然让我爸给你开点药?”
白望青捡起掉了的套圈,扔给他一句大惊小怪。
劳睿直接跳脚:“到底是谁大惊小怪?”
李旭辉开口:“白望青之前胳膊有伤,你不知道吗?”运动会的时候他跑白望青前一棒,接棒的时候就发现白望青右边胳膊上贴着纱布,但当时白望青说没什么事,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事。
劳睿懵了:“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越问越多,白望青烦了:“你问的也太晚了吧?马上好了,你别管了,不许跟我奶奶讲。”
江别把他手中的套圈拿走,往玩偶堆里一扔,正中灰狗。
呜哇——白望青感叹了声,说道:“这么厉害,你不会开挂了吧?”
江别把玩偶塞他手里,“你别玩了。”然后把最后一个套圈递给了宋曦。
宋曦有点受宠若惊,套圈在手里拨来拨去的,而江别神情自然。
就像白望青所说,他根本不在意竞赛的事,但白望青明显想去除这些同学眼中所谓与他的隔阂,他也就配合一下。
宋曦的套圈套了个空,不过心情已放晴,不像刚来时拘谨,恢复了平常模样。
白望青对此情此景十分满意。周存没来,这一趟他也不算让大家白跑,至少证明了一点,江别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外在容易使人产生“只可远观”的感觉而已。
不知跑哪去的张铭和马嘉文突然出现,气喘吁吁的,指着南边,“终于找到你们了,快过来,看看谁会打这个枪。”
“我带的钱都赔进去了,太难打了,打不准。”
“感觉有鬼,明明对准了,打出去就歪了。”
隔了一百多米的摊子,占了其他摊子两倍大的地盘,围了一层又一层的大人小孩。
找了个缝隙挤进去后,看得几个男生眼睛都直了。摊位最里头搭着个台子,铺着红布,从上到下摆着一排排的包装盒,PSP-2000、ONTO耳机、DVD机……罩在布罩子的影子下,跟藏宝一样神秘诱人。
“真的假的?这些是奖品?”李旭辉叫道。
劳睿指着游戏机,“我要那个!”
奖品厉害,参与的价格也不低,旁边的牌子上用黑色墨水涂着二十元一把的大字。
有人给了老板二十块,端着枪对着几米外摆放的一次性塑料杯,枪头摇摇晃晃,木头弹珠飞出去一半掉了下来。就一发,二十块钱迅速打了水漂。
观望的人群骚动了下,有几个人掉头走了。这种白瞎钱行为,能劝住花钱求稳当的大人和没钱的小孩,稍微年轻一点的面对这种风险反倒跃跃欲试。
白望青只在游戏里玩过枪,真实的玩具枪他还没摸过,眼前这把外形类似狙击枪,乍一看有点酷,实际做工粗糙,在观察过几次别人打枪之后,他就觉得这枪估计有点问题。
距离不远,靶子也不小,木弹的轨迹总是漂移出去。老板是个寸头小哥,光着两条胳膊,龇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笑嘻嘻地看人打偏,又接着招呼下一位。
劳睿递了张二十块的票子,兴冲冲端起枪,啪嚓,木弹斜飞,不服气,又递一张,等到第三张的时候,白望青上去把人扯下来。
“消停点,你这技术就是浪费钱。”
劳睿不听,铆足劲要往摊子上冲,“不行,再打一把,铁定回本,我要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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