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人好不好……
做我的人……
好不好……
宴徽一时间心乱了,他一贯以为的,宦官便是用自己一生无依无靠与孤寂去换那顶峰的权力和地位,如果没有钱与权,会凄惨退场。
“我只是个宦官……”宴徽挣脱戚戎的怀抱,戚戎突如其来的话语反而叫宴徽紧张起来。
“我不在乎,我可以等你,你想清楚,你决定了,无论多久,我都等你,我要缠着你,一直缠着你,缠到你答应我为止。”
“可陛下不会……”
“爱与不爱是你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你问自己的心,不要管别的。”
宴徽心脏突突地跳着:“我、我不知道……”
“不急,你不用现在就告诉我答案,我可以等,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宴徽狠心捏紧拳头,说出他最坏的想法:“你只是一时兴起,你回了家,便会忘了我,奴婢只不过是侯爷漫长一生中的一粒尘埃,饶是侯爷此刻真的动情,很快便也会忘了的。”宴徽深知,就算自己有一身战功,到头来也只会因为他的身份而一文不值,回到东都,他仍然只是皇帝的物件。
戚戎三年来,一得空闲便研究观察宴徽,他知道宴徽一难过便会有攥袖口的小动作。
他最初厌恶宦官,后来渐渐理解宦官,最后爱上宴无衣,他看穿他骨头里的自卑,和牵强的坚韧,他知道,就凭自己几句话是无法打动他的,他不会再说多的甜言蜜语,他知道宴徽不吃这套,只不过他戚戎真正爱上的人,无论花多久,他一定要得到他的心!
戚戎一直庆幸,他是一个了解自己,看得透自己心的人,没有一眼万年,喜欢只在点滴间积攒沉淀。
第二天清晨,徐总兵到达军都关,与他进行交接后,戚戎便要走了。
宴徽在城门口送他,戚戎道:“谢谢你,帮了我三年,我其实知道,你每一封看似在说我坏话的呈报,都是在帮我。你先别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其实只是为了你自己对吧?你不用说,其实我知道,你与东都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你想要追求自己的自由,但你的理想,不止只有得到自由。”说罢,他便策马而走,宴徽听他大喊“督主,你是能纳百川的海,在下只求公子心中,能停我一叶扁舟。”
昏沉间,戚戎闻到宴徽身上熟悉的苏合香味,熟悉的嗓音温和轻柔,从远处渐渐地近了,可他醒不来,他知道宴无衣就在身边,他太想抱住他,可惜……我死了……戚戎是这样想的,他伤这么重,怎么可能活得了?
“宣帝八年四月初五。寄予无衣,一别数月甚是挂念,曾经只有你敢让我喝咸茶酪,我曾觉咸茶酪不该存于世间,可现归家,本该快意,却已然饮不惯甜茶酪。”
“宣帝八年八月十五。寄予无衣,今日中秋佳节,特此书,路迢迢,想来信至已是一月后,我觉泠州月冷,比北疆还冷,吾嫂身怀六甲又有兄长日夜作陪,羡之艳之,待尔归京,我以媒妁聘尔可好?”
“宣帝九年正月初六。寄予无衣,吾每逢喜,皆念卿,归家期年未见卿之一字,心感悲切,呜呼,好个薄情郎。”
“宣帝九年二月廿二。寄予无衣,赠卿泠州春红一枝,略解惦念,盼来年与卿相步园**赏春景,只恨纸短,难书满庭春色,遗憾更无人可说。”
……
“宣帝十一年七月廿四。寄予无衣,卿可安好?昨日忽闻徐总兵被困虓关连战连退,东都言官颇有微词,罪错尽数与你推了去,我已呈书陛下,定替你讨个公道。”
“宣帝十二年清明。寄予无衣,闻卿归京,书信先行,想来卿见此信便知我意,东都隐有乱势,少师一党乃必颓,昨日泠州案牍库遭了贼,所失物为少师所留之钱粮秘卷,东都利害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务必保全自己。”
“宣帝十三年花朝。寄予无衣,泉山清谈,巫氏子发声讨檄文,虽本为江湖草莽狺狺犬吠,却也得了天下学子儒生之心,太学亦受其影响,学子心系家国本是好事,然其不知朝政,此局恐成乱始,帝心难测,且少师踪迹暂无,陛下支你出海乃是试探,此战少师未必会应下,你且安心去。”
宴徽坐在戚戎床头,念着一封封戚戎寄来的信,他也不知他们何时成的无话不谈的好友,只是戚戎想要更进一步,他却始终不敢回应。
巫铭前来探望戚戎,正好看到宴徽在念信,信纸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宴徽见有人来,忙将信收了起来。
巫铭道:“既是两情相悦,又何必想太多,你们之间的感情,又何须知会旁人?”
宴徽想了想,的确是这样。
“这世上有多少求不得,有人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注定无果,可你们不一样,真情,莫辜负。”
“无……衣……”
宴徽听到戚戎的声音,他猛地回头,扑到床边:“同泽、同泽?”
“无衣……”
“同泽你躺着,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我……还活着?”
“活着……我们都活着……”宴徽泪水夺眶而出。
巫铭退出房间,轻轻地将门关上,他穿戴了盔甲就离了关,此刻整个北玄军都在他手上,他又将各营辎重换了配置,他知道如今逆命阁的白龙驹有着相对的速度优势,但是每拖一天便多一点变数,蛮子也不是傻的,不可能坐以待毙,先前自己的军备对蛮子来说是未知与出其不意,但要不了多久蛮子便会有新对策。
战场上,谁握着主动权,谁就更接近胜利。
巫铭戴了袖剑,又将剑换作锏,他外功不精,臂力不足,拉不满大弓,而剑身过薄,骑白龙驹则失去了高打低的力量优势,转用锏可以振断敌人的弯刀,即可将劣势又转作优势。
最为关键的,是传讯。
换作从前作战,哨探一死便会丢失军情,若是建在外的传报所被端,便失去了主动权,巫铭如今用着逆命阁改良的传讯烟花,能在白昼中清晰明了的传讯与指挥,切调动各营的指示烟花颜色图案不同,也可以做到相对精准的调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边军对烽火的依赖。
曲熵输就输在当初在凫州就急着灭了那宦官的迹,若他肯留着那尸首再等等,他便能得到一样的信号烟花。
巫铭以极快的速度出击了漠北的七部,打乱了北蛮的进攻节奏,乌讷江以西的战局得了喘息之机。
兵贵胜,不贵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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