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继续往下看吗?”临归见巫铭这副模样,不禁担心。
巫铭抹干净眼泪:“继续……”
临归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吧。”
眼前画面迅速变化。
不知是什么时候,玄萧抱着婴儿出现在一条小溪边,婴儿哭着,眼里流出脓水。
方才在宅子中,婴儿稚嫩的双眼被浓烟熏了,这定是要瞎的。
巫铭就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个凶残又仁慈的和尚生生将他自己的眼挖出,符文再次流动起来,只是这次的符文不再是梵文,也不再是金色,而成了赤红色,将婴儿与和尚包裹在中心,只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双眼不再流脓,那和尚捻动佛珠,从里面取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直接塞进了自己的眼眶,不一会儿,和尚全白了的双目中赫然出现了眼瞳。
只是那眼瞳看起来似乎并不能视物,和尚又取了一块黑布将自己的眼蒙上,抱着婴儿跌跌撞撞离开了溪水,来到一户农户家,他将孩子放在院外,便转身离开了。
看到这,巫铭又一次愣住了,他颤抖着手,轻触自己的眼眶,恨意突然撞上了一团棉花,脑海里翻涌着的是那人自挖双眼的情景,还有雁门关那一夜,那人在身下哭着向他说抱歉。
“为什么……你杀我全族不把我也一块杀了!为什么要留下我?”他有时怀疑,玄萧是故意留下他,利用他。
心好疼……心口在抽搐着疼……
与此同时,太庙之中,国祭也接近尾声,今日清明祭祀,国师玄萧跟在宣帝的身后,还有后宫妃嫔以及太子,太常寺官员列于两侧。
祭祀结束后,国师踏出殿门,突然就一阵晕眩,心口一阵钝痛,险些摔在地上,身侧小宦官眼明手快的,忙上前扶住了他。
“国师?可是身体不适?”
“谢陛下关心,臣无大碍,或许只是没休息好。”
“哦,但国师也得注意休息,左右祭祖也结束了,朕派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谢陛下……”
踏出宫门的一刻,玄萧终于撑不住,不顾颜面地坐倒在地,回府后又起了高热,一声声只唤着巫铭的名字,他有一种感觉,他能感觉到巫铭现在很恨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
千里之外,临归突然开口:“有些不对……我怎么,怎么发现两个梦境,这……这怎么可能?”
按理来说,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只能出现在一个地方做一件事,但临归突然发觉这个二十年前清明节的玄萧在东都也同时出现了,也就是说,玄萧一边在灭门,另一边还在太庙主持祭祀。
“什么意思?”巫铭不解。
“没……没事,应该是我学艺不精,算岔了,应当是今天也是清明的缘故,国师现在就在宫里主持祭祀,你还要继续往下看吗?”下一秒,临归的梦阵又恢复了正常,那个分化出来的梦境又消失了,年年玄萧都在祭祀,且都是清明节那一天,不小心叠一起也是会有的。
巫铭肯定地点点头。
临归叹了一口气,还好是算错了,不然他真的是白日见活鬼了,会同时分出两个身去做两件事可实在是太诡异了。
巫铭继续跟着梦境走着,很快茅屋外就出现了一对夫妇,像是刚劳作回来的样子,他们一回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孩子在襁褓中,他的襁褓上还留有血迹。
婴孩饿得大哭,夫妻俩便先拿米汤喂他,又跑老远的路,跑去泉山镇子给孩子买奶喝。
恰巧叫一个和尚给撞见,那老和尚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一眼便瞧出那孩子不是那年轻夫妻的孩子,那年轻夫妻说自己也不会照顾孩子,家里也不富裕,正不知该怎么办,那和尚一听,便决定抱着孩子给他另寻人家。
就在他接过孩子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襁褓中有一枚血红的扳指,他瞬间认出了那扳指,那和尚对夫妇说,孩子他收养了,若以后有人问起孩子去哪了,便说孩子死了。
巫铭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认出来,这人便是他的大师父慧灵!
慧灵看到这扳指,再结合巫家嫡子满月的消息,便猜出了孩子的身份,他想着,这个孩子或许是巫家人想尽办法才送出的,心动恻隐,他选择瞒着自己的主上,将孩子抚养长大,置于他的身份,他也不打算告知于他,只是他没想到,巫铭自小聪慧,后来便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将自己的身份推了个**不离十。
巫铭望着慧灵将婴儿抱上了山,泪水流出,他好思念师父。
梦阵解开了,他们坐在现实的大雨里,久久没有缓过神。
同样愣住的人还有临归,这……
“师父……”临归也说出了这两个字。
巫铭望着临归:“你叫我师父什么?他怎么会是你师父?”
临归心虚:“他……他的确是我师父。”临归早在巫铭第一次上娑婆境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时道垣不让他与巫铭师兄弟相认,如今认下,那就是告诉巫铭:“你师父没了。”
巫铭也反应过来:“你师父不是封独树吗?怎么会是慧灵大师?”
临归:“我师父,便是禅宗出身,曾经我与你说过这些,你再想想道垣与你师父和逆命阁的关系,你可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师姐?”
“师姐?”
“她便是奕逸。”
如此,若按入门来算,奕逸其实应该才是巫铭的师妹,只是那时巫铭太小,而师父捡来奕逸时,奕逸已经快十岁了,慧灵便让巫铭叫她师姐,而临归还在母胎便入了水月宫,被定位掌门首徒,虽然年龄比奕逸和巫铭都要小,但他就是大师兄,巫铭是三岁记事后才拜师的。
巫铭不敢相信奕逸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师姐,那奕逸都快三十岁了,可她看起来怎么还和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样?
可临归再一次确定以及肯定地告诉他,奕逸就是他们两人的师妹/师姐。
既然身份已经确认,那么封独树是慧灵这件事便是跑不掉的事实。
巫铭简直不敢相信:“不可能,不会的,我大师父怎么会死……封独树?是慧灵?”想到这,他一把抓住临归的肩:“师父……我们的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巫铭方望见当年灭族的痛,转头来又被人告诉他,他最亲最亲的大师父也没了。
“原来……你们所有人都在瞒我……”道垣那番话他先前不懂,这下全部串联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平复了许久的心情,巫铭终于振作了一些:“师兄,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
临归叹息:“我曾经疯狂寻找师父的心脏,就是为了查清他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可查出些什么?”
“师父死前的那一段梦阵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我试过无数次,还是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试试……说不定现在可以了呢?我也是师父的弟子,说不定……”
“对!我想起来了!”临归忽然一拍脑门:“娑婆梦术里,有留梦之法,梦术大师可封锁自己死前的记忆,留给他愿意坦露之人,若找到那个人,梦境自然可以开。”
临归想起他见师父的最后一面,师父说“你们三个”,他当时还疑惑,师父只有他和师妹两个徒弟,哪来第三个,现在想想,巫铭也是他的同门!
“师弟,你可学过梦术?”
巫铭摇了摇头,这个他还真没学过,他的大师父只教过他如何运用神目去破梦,却没教过他造梦。
“那就只能到时候师兄再费点力气,带你入梦了。”
巫铭点点头。
“但是眼下最麻烦的不是这个,师父说要叫我们三个一起入梦,但是奕逸现在人影都没有一个,都不知道上哪找。”临归愁了。
巫铭想起在瓜州时,那个奕坊主的话,想来奕逸应当在南方一带活动,且那奕逸似乎很在意娑婆境和天道盟的那些关系,正好自己在考核,不怕她不出现。
“咱们回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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