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如此暴戾恣睢,竟然将玄萧弄成这副模样!
且看刑架上的人,皮肉紧紧箍着铁链,看来他被这样对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会这样……”巫铭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解错哪根铁链,玄萧就会在自己面前断气,他无助地跪摔在地上,泪水打在石砖上。
“巫、铭……”这声唤嘶哑又轻微。
“我……是我……”巫铭急得直哭:“玄叔叔……我怎么才能救你下来!”
巫铭双手抚上玄萧脸颊,后者身躯一颤,往后缩了一缩,有血液从剑伤处渗出。
“不,你……不、不是巫铭……”忽然,刑架上的人用漆黑的眼眶看向巫铭的方向,铁链声不歇,巫铭能感受到,他是在用尽浑身的力气挤出这句话:“好孩子,别哭,你不是他,回到你该待的地方……”
“玄叔叔……”巫铭哭着喊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你了……我不要你难受,求你……玄叔叔……”
巫铭眼前闪过一道冷光,玄萧竟然挣断了束缚手脚的铁链,又猛然抽出腹上的剑,一把插到地上。
周围空气化成水波纹荡漾开,巫铭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不受控制地在脱离躯体,泪水满眼,让他看不清玄萧,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奕逸,真正的记忆……”
意义,真正的记忆。
这是玄萧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巫铭猛然惊醒,这里依旧是永安城沐府门口的大街……见到那个人的时间太短,只一瞬,可玄萧不人不鬼的模样却是深深刻在了巫铭心底。
“师弟?”临归见巫铭睁眼,连忙问:“师弟,怎么样,想出什么法子没有?”
巫铭半晌没有回答,只讷讷问:“意义,真正的记忆是什么意思?”
“什么奕逸真正的记忆?我怎么听不懂啊?不过你这话,倒像是催促我们快点找到奕逸。”
临归话毕,巫铭心绪全然回归,他道:“逐一暗查太慢,我忽然想起来一个月后就是玄萧的生辰了,我得尽早解决奕逸这事,回去给玄叔叔过生辰。”
“啊?真的,你想好了?”短短一盏茶,两人态度已然翻转。
“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反正在威源已经打草惊蛇了,就算是圈套,我们也得探探奕逸与沐家究竟有何联系,现在畏手畏脚也没用,走吧……”
打定主意后,两人就出了茶棚。
“轰轰……”
他们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一阵连续不绝的轰隆声由远到近。
“什么声音?”临归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后感到脚下轻微地颤了颤,身后的茶棚也跟着晃动起来。
“有地方地动了。”巫铭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已经是最近的第十四次地动了,短短一个月内……”临归皱眉道:“最近总是地动,各地都在震,听闻还有地方地动之后遭了瘟疫,北玄人人都在说这地动是因为国师无德,触怒了天神,现在许多受灾地区的百姓都在给官府施压,要求处置魔僧玄萧。”
“胡说八道。”巫铭骂了一声。
两人言语间,忽有一仆人走到他们跟前,对巫铭拱手:“请问阁下可是巫少楼主?”
巫铭疑惑:“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人侧身让出视线给巫铭:“我家家主有请您到府上一叙。”
“好啊。”巫铭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宽大的马车,沐子康正掀帘下车,他似是感受到了巫铭的打量,浅笑着朝巫铭颔首。
临归跟在巫铭身后,准备一起进府邸,可刚到门口,临归却被人拦下:“我家主子只邀请了巫少楼主一人,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临归看向巫铭,巫铭则示意他先回客栈,随后就迈入高墙,消失在了临归视线里。
沐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方圆山水,尽收纳于此,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其之奢华,较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细细看下来,却也找不出哪里僭越,沐家祖辈受历代封赏,承天恩泽,这如皇宫一般大的,便是他们百年之基业的一部分。
巫铭跟在沐子康身后,绕过照壁进到屋里,沐子康在银盆中洗净了手,请巫铭坐下:“鄙人有幸,亲眼瞧见巫少楼主凌越之姿,比传闻中的更为妙绝。”此话虽为赞美,但沐子康的声音中却不夹一丝逢迎意。
光影穿过花窗,在金砖上流动着,巫铭觉得,这位沐家家主的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高门大户的贵气,可看他的言语却又带着儒生的文气。
巫铭面对沐子康的夸赞,只随便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晚辈是江淮人,一进贵府,瞧着粉墙黛瓦便觉得亲切,不知您与江东可有渊源?”
沐子康笑道:“少楼主果然博识,我沐家祖先,本就是江东人,两百多年前跟随靖太祖征战,平定南疆后定居云州,当时来的不止我们,还有许多姓氏民屯于此,其中就有许多匠人,他们便将府邸与江东园林一般复刻了。”
“原来如此。”巫铭只回应了一句便没再多话。
见巫铭问了这个问题,沐子康便想借此机会拉近与巫铭的距离,他继续道:“你是沐辞之的侄儿,两百年前咱们也算是一家人,说到底,你也算是我们沐家子侄,如若不嫌,你可唤我一声表叔。”
巫铭心道这是哪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阵无语。
沐子康的心思昭然若揭,但凡是个人都不该看不出来沐子康这是在拉拢巫铭好来徇私。
不过巫铭也奇怪,沐子康这般人物,怎么会说出这种极易落人口舌的话,也不知这人究竟是真想拉拢自己,还是试探自己,存心挑衅国法。
一番思索后,巫铭回答道:“沐家主说笑了,晚辈虽常居筚门圭窦,但并无攀附贵门之意。”
沐子康闻言,意味不明笑了几声:“沐家也没有外头瞧着那般钟鸣鼎食,如今已不比当年繁盛,巫少楼主江湖气大,在东都家喻户晓,将来继任天道盟,想来也不在话下,在下忽然觉得好奇,永安一介边陲,是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他暗示如此明显,巫铭却一直装傻搪塞不肯透露来意,沐子康好话说尽,翻脸估计也快了。
“我来云州,确有私事要办,但晚辈仔细想过,晚辈好像从未与沐家有过交集。”
巫铭也知沐子康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耗下去,沐子康能将势力扩大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不是担心做的那些事被人抓住把柄,因为他可以将一切有他把柄的人灭口,他担心的是东都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决定宰他这只肥羊,东都出手,量他能耐大,也逆不过天。
巫铭曾经在朝为官,又与国师交好,加上天道盟在其背后撑腰,来到云州后又直奔钦差在查的秘库,沐子康怎么看都觉得巫铭另有目的。尽管他现在暂时没有暴露,但也不得不先谋个出路,鹤霜梧被拖在衙门,巫铭这颗活棋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巫少楼主办件事,能挑了威源县衙,也是好能耐。”
“那事我本不想插足的,但是缘分使然,我改不了我这爱管闲事的性子,见不得不平事,没想到晚辈运气好,还真查出个大案子,没想到您消息灵通,临县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巫铭的意思是,他就是一个江湖人,查案纯属心血来潮,并非官府指派。
“巫少楼主多虑,我沐家只是与威源文家有亲,过问过问亲家,不也是理所应当,至于少楼主所说的事,我也是听了鹤大人说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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