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谋局

“什么都不是。”临归嘀咕着,他真的很厌恶这颗石头 ,给娑婆带来这么多无妄之灾。

还记得封独树三年前满身是伤的回到水月宫,在那不久后,北玄国师玄萧就被处死,随后便是娑婆内乱,封独树身死。临归想起师父在临死前同他说过,定海珠只是材质特殊了些罢了,其实就是一颗石头,切莫对这一件死物有太深的执念。而封独树到死都在盼着那带领娑婆走出困局的人,百年前那救了娑婆众人的人,为何会说三百年后娑婆必将重开,会有人带领他们破而后立,那人究竟在何处。

当临归看到巫铭时,他就有了这样的感觉,或许自己师父走出娑婆,寻找一生来帮助娑婆派回归真实世界的人,就是巫铭!

不破不立!当今世上,居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碎了这传说中平定江湖的定海珠!此等气魄,绝非等闲之辈。

“不过区区一个死物,凭什么决定江湖的命运兴衰?堂堂禅宗道宗,你们傲立武林千百年长盛不衰,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破珠子,这珠子不在,尔等就无法立足吗?”巫铭怒斥。

这一吼,叫醒了许多人,但更多人却是恼羞成怒上来就要与巫铭动手。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几百年前虚无缥缈的传说,就大动干戈,险些打起来?真是荒诞得很,如今珠子已毁,就算所有人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禅道二宗毕竟讲究德与行,真正求道者听了巫铭之言自然心中惭愧,其中就有人道:“少侠说得不错,我禅宗千年不衰,这运数又岂是这定海珠决定的,我等来此是因为收到一封信,信上将这定海珠吹得神乎其神,又写得有理有据,禅宗故此让我等来此一探。”

如此一说,各派人也纷纷应和,无论是真的还是为了挽回颜面而应和者,都表示自己宗中也是收到这样的信件,这显然是有阴谋的,将各派中人聚集在这里,对娑婆发难……竟然成了“刀”,替不知是谁的人来对付这娑婆派!若是真让那人或者教派得逞,他们岂不都成了凶手,有了把柄在天道盟手上!想到此,众人不觉背脊发凉。

天道盟的人没兴趣管这些什么争斗,他们一向只在乎利益,此时已消失没影。至于怪罪巫铭,就算所有人心中都有不满,也不会有人贸然出手。他们心里都明白,此时若是哪个人出来当这个出头鸟,那便是破坏了眼下这微妙的平衡,人人都打着兴复北玄武林的明面而来,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于此,一举一动,万千耳目下私心难藏。

江湖各派的动静过大,此前因为这珠子还发生过好多次械斗,伤过许多百姓,已隐有民愤,巫铭碎了这定海珠这么说来也算是义举,虽然不知碎了这珠子会不会影响江湖气运,但是百姓看得见,这一举动至少可以让这各派再争无可争,自古江湖乱,盗匪出,官者明哲保身,百姓流离失所,他算是将那江湖的乱象扼杀在开始前。况且天道盟都没说要治巫铭的罪,其他门派更是无权干涉。

天道盟来此的真正目的,也的确不全为了定海珠,若能得到定海珠巩固江湖管理者的地位固然好,不过得不到也不影响他们的位置,本来他想着,若是得不到定海珠,那就毁掉它,切不可让其他势力拿到,却不想那少侠已经替他解决了后顾之忧,这是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先前与巫铭对峙的白发统领在房中眉心紧锁,虽然定海珠的事情结束了,此般动静,逆命阁竟然没有行动,亦或者逆命阁的行动更加隐秘的,竟然到了他无法察觉到的地步,或者……逆命阁早已在三年前剿灭干净,这下只不过是他多心了?

统领正愁眉不展,叫人去取治头风的药,就听有人敲门,他问:“这次拿药怎么这么快?”

巫铭推门进入。

沐统领抬起头,见来人是巫铭,有些诧异,问道:“大名鼎鼎的巫少侠来本公这,有何贵干?是把珠子捏碎了,来我这请罪?”

巫铭呵呵笑了两声回答:“不至于,我可不觉得我做错了,我今日来是为娑婆派归江湖谱而来。”

“我凭什么帮你?你要知道,这娑婆派如今是正是邪这个定论可由本公来定,是存是灭也由本公说了算,就算你名头大,又有什么资本与本公谈条件?”沐统领双手抱在胸前,先前从这晚辈手里失了些颜面,现在正在不爽呢,这小子就撞上来了。

巫铭少年英气不减,还透露着一丝狡黠:“我知道沐统领一直在寻找‘逆命阁’这个组织的踪迹,您来这不就是为了清缴吗?我可以帮你。”

沐统领笑容一滞,将抱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连本公都没有线索的东西,你一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知道什么?”

巫铭不紧不慢道:“娑婆境,就是逆命阁七星舵的瑶光舵。”

“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沐辞之“噌”地站了起来:“你可知逆命阁是何物,若他真是逆命阁,这娑婆境上上下下皆将为我杀之,我劝你说实话,别和本公胡诌!”

巫铭自然是不可能出卖临归,他叹了一口气:“沐统领,您听我把话说完,这娑婆境三百年前就已经消失,而逆命阁您再了解不过,他们存在乃是破坏江湖,如今这娑婆境却是无辜遭劫,那神秘的信件怕是才是逆命阁的手笔。我的意思是,瑶光一直毫无消息,我想,若真有逆命阁余孽存在,怕也无法分辨真伪,让娑婆派暗中顶替这一舵之位,实则成了天道盟的暗桩。”

沐辞之想了想,以逸待劳,守株待兔,这的确比追在逆命阁屁股后面跑来的好,他一想,这江湖各派早已根深蒂固,不好使唤,其中复杂,保不齐有逆命阁逆贼,这娑婆将将出世,尚无根基,如一张白纸,倒不如就按巫铭所说去办。

巫铭从沐辞之微小的动作上得出答案,他揖了一揖道:“统领放心,天道册上加上这一派也算是功德一件,至于暗桩的事情,在下觉得,我可以胜任。”

“你?本公如何信得了你?”

巫铭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一枚血玉扳指:“秣陵,泉山派掌门信物,兼天道盟空明楼楼主玄穹天官。”

沐辞之惊愕不已:“难怪……自本公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亲切,好似一位故人,泉山还有人!后继有人啊!好,那娑婆派的事情我交予你办,至于登记天道册的事情,我去取吩咐地官署。”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相谈甚欢,白天的事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就连门口的守卫都疑惑巫铭白天那样做究竟是不是和他们统领事先约好的。

夜深,巫铭回到水月宫,泉山派,他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唯一的牵连,就是那砍不断的血缘。包括三年前杀玄萧,他知道应该为死去的族人报仇,然而二十年前泉山派灭门时,他尚在襁褓中,又怎么能体会到那惨烈,只不过都后来是听人形容的罢了。

他与玄萧接触过后,似乎感受到了人们口中“知己”的感觉,玄萧对他,与师父不太一样。师父常年在外云游,回来时也只是检查他的功课,只有师姐陪着他,后来师姐也下山去了,他一人在山上,直到十八,突破贯境,对垒玄萧。

他看着手中的血玉扳指,他想起大师父说,这是当时把他这个婴儿救出来的人从废墟中找出来的唯一没有被焚毁的信物。

“玄萧,自打我认识他,他从没害伤过我什么,可是他杀了我的族人,玄萧他的确罪该万死,但是师父查过卷宗,有些罪名存在疑点,若是将人不明不白的冤判,也不是君子所为。逆命阁,江湖人喊打喊杀,可我自己接触过,我想有自己的判断,不想不明不白做了别人的刀!”他喃喃自语。感情上缺失的东西,一旦尝到甜头,就会无比渴望,他回想与玄萧同行的时日,比从前孤身一人时心安许多。

经历了这次的定海珠之事,巫铭重新思考江湖中定海神针的意义,一颗破珠子就能引来那么多江湖势力,险些毁掉一个门派,那北玄在玄萧死后滋生了那么多可怕的势力,又引来群狼环伺,他不得不考虑玄萧存在于北玄的意义。

“北玄还不能没有玄萧,北玄各州恐怕不止凫州不景气,北夏南樊皆如猎狗,雄狮若是酣睡,它们必蠢蠢欲动。”他知道临归是个好人,是逆命阁的好掌教,他知道逆命阁并无罪错,但是他终也不愿让仇人玄萧坐享其成。万全之策就是,他动用他出身就被赋予的这层身份,将暗中的逆命阁架上明处的天道盟,这样既可以保全娑婆,也可以培植自己的力量,逆命阁动向他可以捕捉,而天道盟也搭上了线,如今就差最后一步,那就是让娑婆派认可自己。

出了秣陵,那就不是他的天下,他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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