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负荆请罪?这又是唱的哪出,苏锦感觉自己的脑子又不够使了!
林初兰可没她那份菩萨心,下定决心,今儿非打死这妖货不可!两眼四下乱寻,无甚趁手的工具。搭眼瞧见宝茗站着的门扇,两眼放光!登时抢了门栓,夺门而出要打要杀,唬的丫头子们不敢靠前!
唯苏锦急急拉住:“姨娘忒急躁,恁大年纪,理她做甚,多睡会子不好吗?近日又新添了发昏心慌的症状,你气伤了身苦的是你,心疼的是我。”一把夺过门闩,掷下地去:“还不快放下,听云,你去震慑几句,叫她回房去,安分些,没人闲着为难她。”
“用不着姨娘,我来同这行货子做上一回!”
只见听云指挥小丫头子一盆子洗脸剩下的脂粉水,哗啦啦泼洒院儿内,扬起的烟尘呛的胡氏猝不及防。待要起身,大黄铜盆“哐啷”砸在脚边,黑子对着陌生的胡氏“汪汪汪”叫喊,大战来临,人吼犬吠!
双手掐腰,十足的阵仗。
“姨娘嚷嚷什么,瞧瞧这中气十足,满面红光,想来可是心口不疼了?你有力气了也不能折磨咱们,昨儿老夫人罚我们夫人抄《女则》,写到恁晚,都是托你的福!”
“姨娘好本事,病的也是好时候!病了就歇着,这又是闹哪出?昨儿演西施捧心,今儿唱负荆请罪。怪道南曲儿好听,姨娘演的更好,原来你们南边过来多少都有些演技傍身。将将两日,劝姨娘收敛些。夫人好性儿是你的福分,消停些呆着,糟践了可有好果子等着!”
好歹我是个姨娘,好歹陪爷睡过了,我也算半个主子!不过是个丫头,竟也能指着她的鼻子骂,骚蹄子狂浪的样子!胡氏恨极,恨不得上去撕了她!怎奈才来,她又是夫人的丫头,只得忍气吞声却也不甘示弱。
杏眼圆瞪,挑眉怒目:“会唱曲儿怎么了,那也是为了饿不死,难道也是错吗?心口疼是真,爷来了也是真,也就问了问,天晚了怕扰了夫人就歇下了。夫人既这么教导,我也自知卑贱,以后就是疼死饿死,烂在这屋里生蛆,也不敢叫唤!”
她还敢炫耀,还敢回嘴,还敢叫嚣!林初兰气的发抖,隔着窗子叫嚷:“祸主的淫、妇,绑住了,掴她的嘴,再敢狂打死她!”
“不劳旁人,我亲自来,给夫人解气!”说毕左右开弓,自打嘴巴,抽的劈啪作响。
叫板是不是?贱人太嚣张!
林初兰怒极,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想骂又不知怎么骂解气。一口痰憋的猛咳起来,小丫头们登时涌过来拍背端水,急的苏锦高声喊着请太医。
听云不再废话,厉声训斥。
“你眼里还有主子不曾?别拿死威胁谁,我们府上死个奴才也算不得什么。有这功夫去打听打听,老夫人院儿里的姨娘是怎么没的。实话告诉你,咱们这儿,夫人裁决姨娘,用不着吱会爷们。别觉着仗着狐媚子霸拦着爷,就想着能翻天!再嚷嚷一句,打不死你也能生不如死。做奴婢的冲撞主子,还知道自家姓甚名谁?不起来就别起来,跪又跪不死人!”
骂完胡氏接着骂起丫头:“早起嚷嚷,夜里头挺尸,一大早要死要活的讨晦气!叫你们庭院里洒扫总推脱,今天哪个当值?墨雪死蹄子呢,针扎不动的,扣了月钱领板子去!”
哎哎哎,来了来了,看了这半晌热闹戏,怎地寻上了自家的霉头!墨雪赶忙抱着个大竹篾扫帚,怯怯的跑出来:“姨娘让让,扫地,仔细灰迷了眼。”
后头的几句着实威慑,胡氏也是识趣的。心道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再没了刚才的气势,灰土烟尘中落荒而逃。
“黑子,进来。”唤着狂吠的黑子,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胡氏个没心肝的闹过一场,自家痛快。可有人不痛快,林初兰气的几乎昏死,胃突突的疼,攥着苏锦的手哭:“看见没,看看这狐媚子闹的这院儿里……这妖精作的在后头!嗐,别心软,赶紧的、赶紧的寻个由头撵出去。管她谁的面子,也不要甚好名声,打死她,就打余氏的脸!”
苏锦不懂,这样极其标志的美人儿,该温柔如水,却怎生如此泼辣。林姨娘受了委屈,她比自己还难过。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认错,绞着帕子委屈而怯懦。
“打发了一个再塞进了两个,三个、十个八个,整日在这院子里跟小老婆争风吃醋。我是可以管她们,打她们骂她们,可我不想。不是谁的面子也不为名声,可怜她们是因为她们自小就无人教导,学了些歪门邪道安身立命,有人教导不会这般轻贱。我又没个身子,他总归要人服侍。打杀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只要她安稳些,没得杀人越货的勾当,周府上也不差她们一口!”
“你呀,不中用!”林初兰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唯有拍床抹泪。
许多话苏锦没说,因为她看到一个真相,她再不愿意也要接受的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注定不是她一个人的……千千万万的不情愿,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不是所有人都是林姨娘和春蕊,就是春蕊也不能保证她以后不变。
是啊,出嫁之时,她们都劝她。大家子三妻四妾六姨娘太寻常,没有反倒不正常。那时她不懂不珍惜,甚至收了春蕊她还庆幸,她还高兴!如今呢,一个个的都来了,往后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若他喜欢她,心里有她,那么他收几个姨娘她都不怕。可他心里会有别人吗?春蕊的温柔,胡氏的美貌,他能不动心吗?如果他有了别人,她还能如此坦然吗?她没有答案,看不到未来。无法察觉的惴惴和不安让她越来越卑微,唯有笃信他不是轻佻浅薄之人。
又是一个日暮,又要到了夜晚,听闻胡氏早早的守在院儿门首,翘首期盼。
“今儿用的柿子醋,撒了些黑芝麻,您爱的,尝尝?”
听雨布菜,往日温馨的餐桌只剩苏锦一人。
“脆琅玕,为何不等我?”
他带着那副阎王面孔坐了下来,苏锦手中的筷箸哗啦掉落,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转而又笑了。
周彦邦皱眉,教训小妻:“心浮气躁!”
是是,是我心浮气躁,您说什么都对。头一回,被骂了还开心的。他来了,她知道他不是轻佻之人。他又批评她,可她听着高兴。她把忐忑深藏,只有自己知道无助的慌乱,她怕他不再爱她……
苏锦再也不提胡氏,再也不跟他理论,再也不、不让他走……她有了妇人心思,她又成长了,只是这成长的颇有些心酸!
刁婆子窃窃的在余氏耳边嘀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余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一个烈货!我就说这些粉头难缠,她们那边专门养这些妖精送人,何老货差事办得好啊!女人多是非就多,闹,使劲闹。让那聪明绝顶的庶子和尚书府的嫡小姐,且慢慢消受则个。由他们闹去,坤儿在忙什么,可还去常去颜氏房中?”
刁婆子摇头。
“刚成亲还说的过去,二夫人好是好,就是忒古板了些,不爱张扬也不爱说笑,又总爱说教,没有姑娘家的灵巧。二爷惯爱风流雅趣,偏最烦说教。为着前儿买了匹马,二夫人嫌破费,两人争执几句。二爷气的把碗盏都砸了,索性不回家,来了也不去她房中。现下急着收月瑶,两人也是总闹将。”
“他、他,他不就是嫌老婆丑!我知他爱哪样的,他爱美的妖的,狐媚子样的。打发了一个又来一个,勾栏做派,忒看不上眼,真真和他老子一个胎里带的,一个模子里生的!”
余氏骂的口沫横飞:“中了进士做了官,怎还不进益。我就恨他这不成器的样子,多少人为他打点为他忙,就不能规矩些,多些心思在仕途上。瞧瞧那庶子,一步一个脚印,步步高升。近日又入了阮大人的青眼,坤儿可打脸?可对得起我这一番筹谋?”
余氏顿时怒从心生,登时火冒三丈!骂够了,发够了火,细细思量坤儿荒唐,颜氏也不对。他自小求无不应,一万两的马算个什么。颜氏又拿他的俸禄刺他,为官的单靠俸禄岂不要饿死。也忒死板了些,周家不差这个钱,就不能顺着他的意,由着他去呢!心上抱怨,嘴上还是护着自家儿媳,她的宽容倒是在颜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这媳妇,家教森严,长辈面前有板有眼,为人公平端正,当家理纪的好手。你想,颜老爷一件朝服都补了又补。言传身教,她父亲的教导,她这样的家风,定是最痛恨奢靡。从我体己里支一万两,把这账抹平了。她当家,减省是对的。坤儿不能顶着风跟她对着干,叫她如何管束下人?她有她的难处,这坑我来填,不能让她难做!”
该想个法子才是,没了这些妖精,小两口自然好,余氏眼中有火心中有气!
“小贱人还缠着他,狐媚子样儿,打发了才好,再不降服,你们能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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