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巴掌扇过去,怒不可遏。
这次是真动怒,更是为数不多的的动手打儿子。
凌平川登时脸红筋暴,横眉怒目
“你们骗我时可曾想过今日,母亲你当日如何说,‘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先打探她家中口风,好一举拿下’。我那么信你,母亲,我那么信你呀!”
“后来呢,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还盼着咱们去提亲。就是不成,也让人把话说清楚,活生生的人就没了,尸骨无存。”
“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你们不让我死,让我走马灯似的,立刻欢天喜地的另娶?我做不到!她死不瞑目,在她心里我就是个混蛋、骗子。你和父亲骗的我好苦,我做错了什么!”
“哐啷”砸了盅子,惊得凌母半刻不言语。
“你、你敢跟我摔砸?”
简直不敢置信,不可理喻!
“我们生养你一场,你敢跟我摔砸,拿死威胁我们?真是凌家的好儿孙!”
说到此处,凌老夫人热泪滚滚而落。
“错的是你娘你老子,错不该把你生养的千尊万贵,错把你捧的不知天高地厚,离了你老子,离了祖宗荫封你算个什么?不过是投生的好,你自问自家有什么!”
凌老夫人恨啊,泪亦发止不住。
“你恨我们,我们认。你就是欺师灭祖,打爹骂娘,为父母的总归会原谅。可公主没错,上侍公婆,下理家纪,她没有一丁点错处!”
“成亲了便不是孩子,只顾自己不痛快便任性妄为,岂知娘老子替你兜揽了多少。不过是仗着如晔喜欢你,你便欺负、刻薄她,整日里眠花宿柳,放荡不堪。错的是我们,你如此对她,良心可安?”
他不听,他躲。凌母偏不许,以身阻挡,不许他走。
“你在外头的作天作地,可你也要顾着夫人的体面,家不回,房不圆,晾着人家。如晔只顾帮你瞒着,委屈都咽下肚。”
“不是冯侍读透露给娘娘,咱们都被你蒙在鼓里,这样好的夫人哪里找。”
“她是公主也是女人,是你老婆,丈夫不着家还替你遮掩,你于心何忍!现在是娘娘,要是天家发威……”
“她哪里不好,再不好也比外头婊子强,比那个死了的叛贼强!”
“哼!她和那狗淫、妇是一条藤儿上的。你知她做了什么,还有脸告状。我为了你们娶了她,还要怎样?”
为娘的嗓门大,做儿子的也顾不得礼节。娘俩你一言我一语,争的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你、你是为我们娶了她?”
这、这话?凌老夫人一时噎住,满脸的不可思议。竟不知该如何回?
“儿呀,摸着良心,对着天地祖宗。你不是驸马,天家也不会提携你。你不是驸马,也不会从五城兵马司总指挥飞升到禁军殿前司。只怕打发到城门外头守孝陵卫也未可知呀!”
“非要说为了谁,你是为你自己!不骗你?你们两个好的化不开,你能愿意吗?偷瞒父母,无媒苟合,私定终身,不肖之种种,你们好时,管过吗?”
噙泪而望。
“莫说我们诈你,就你今日这番作为,被她迷的忤逆犯上。就是她活着,我也不能依。”
“不骗你咱们跟着一起死吗?凌家是世家,卷到叛贼的案子里,几辈子基业都毁在你手上,这些你都想过没有?你心里有谁?只有那反贼、罪人、没廉耻的淫、 妇。她都死了的人,你替谁服孝!”
“你父亲年事已高,最器重的就是你。凌家好不好担子都在你身上,能醒醒吗?我们都死了,谁还惯着你,替你陪不是陪笑脸!”
言闭收泪。
“好丑都说尽,利弊都说清楚,你不肯我也无法,我们两个老的,早晚被你带累个死!”
抽身便走,灯火昏明中,独留下留下颓败的他。
怀中摸出镯子,又一次仔细端详,这是替她寻的,还没来得及给她戴上……
他有气有火有怨,他也知她没错。可若男也没错呀,错的是谁呢?错不该相识,错不该相许!
罢罢罢,去去去,纳贡上赋!
“滚,都滚远些。”
打丫头踹小厮,骂声中“哐啷”门扇开合。“嘭”门关了,如晔的心跟着收紧,紧紧闭上眼睛。
他是带着满身酒气闯了进来,而她呢,怕的像只兔子,胆战心惊的蜷缩在被中,瑟瑟发抖。
哪里是夫君,分明是闯贼!
凌平川才没那份耐心,顾不得她怕不怕,一把扯了过来压在身下。
不就是圆房吗?不就是床笫之事吗?想我凌平川纵横欢场,这有何难。
他在赌气,而她在发抖。他丝毫不怜悯,事毕就走,拎上裤子,头也不回!
随着门扇“哐当”关闭,如晔隐忍的泪水肆意蔓延,汩汩滂沱,攥着被角咬着唇。她哭的好伤心。
这不是圆房,这是强、暴。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为何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表哥在生气,表哥根本在敷衍,表哥到底在想什么?我哪里错了!
纠缠、悲愤、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有人深藏着回忆,有人压抑着初心,纵然心中有惊涛骇浪,回忆时总是云淡风轻。
各生欢喜,各自喜悲。佛祖是公平的,给了一些人不遂,也给了一些人静好。
“蓉儿,慢些跑,小心跌。”
夫君的关切声中,汪倩蓉奔跑在夏夜的街巷,无忧无虑,肆意畅快。
春日飞花暖阳中他们踏青,夏夜流萤飞舞中他们游玩,秋日潇潇暮雨下他们祭奠,冬日漫天雪中他们迎新!
“夫君,看月亮。”
眼若琉璃,仙姿隐隐。指着一轮银盘,仰头观望。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此情此景,正应此诗,小妻拧眉:“夫君你说什么?”
哦,他忘了她听不懂,跟自家老婆拽什么文。
伸手揽腰拥入身旁,娘子转瞬笑靥如花,随他没入人潮。
明月高悬,看这红尘男女,缠绵悱恻。
哪怕整个世界都在吵,总有安静的一处。
‘快快,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
汪倩蓉流连瓦子,听的入迷,被戏台上鬼机灵的红娘和狼狈的张生逗得哈哈大笑,一对耳珰晃的人迷眼。
这厢瓦子还没完,又被捏面人的摊子吸引住,央求他站一站。不一会儿功夫,一对活灵活现的泥人就举在手上。
汪倩蓉兴奋的不停的对照,看看泥人又望望他,乐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好手艺。
手艺人凑趣:“不是我手艺好,是你们模样好。若不是大人和夫人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再好的手艺也捏不这样好的人。”
听着欢喜,心里的幸福如烟花般绽放,娇羞却自豪,大声宣告:“是我夫君模样好,我夫君哪都好!”
她就是这样,心里时时刻刻都是他。她只恨不能昭告天下,她的夫君是世上最好的,她是这世上最快活的!
“蓉儿,走吧。”
温热的大掌握住娇妻的葇夷,她满眼都是崇敬的星星,用力的点头。
“嗯。”
年轻的宋大人与妻携手,走在这鳞次栉比的街巷,摩肩擦踵的人群,灯红通明的街市。
暖风熏人,看灯市,观人海,爱的人就在身旁……千山繁花,万里芳草,明山秀水,花天锦地。
从白日到夜晚,纵情岁月,她乐此不疲。
她不愿意松手,一辈子都不愿意。
一路上不停有人‘宋大人好’‘夫人好’。
宋清平口碑颇好,为人清廉,又不似寻常大老爷爱摆官架子,加之年轻俊秀,百姓们总是笑嘻嘻的唤着‘宋大人’。
这也是他不愿意出来的原因,又经历的那诬陷之事,羞于出门,更不愿轻易‘与民同乐’。
可汪倩蓉不愿意,见他每日衙门和家两头跑,颇为单调,非拉着出来散心,让他看看,全县的百姓对他一如既往的拥戴!
汪倩蓉自在的天下无二,心情好脾胃就好,卖龟苓膏的也要尝一尝,卖桂花酥的也要品一品。
自己尝还要塞给他吃,宋清平考虑影响推脱,她浑然不觉。两人卿卿我我,恩爱的样子羡煞旁人。
“倩蓉,好巧……,啊,宋大人安,大人似乎发福了。”
戚巧儿一袭绯红裙衫,面含羞涩,低眉颔首。
“巧儿,巧儿是你,真巧!我嫂子说你定亲了,恭喜你呀。何家可是咱们广陵府第一等的富贵,好福气呀!”
戚巧儿还想说什么,望望宋清平欲言又止,双颊飞红。
“你才是好福气……”
“巧儿我们还有事,你成亲我定会去。走了,我们先走了。”
顾不得失礼,拉起夫君逃也似的奔走。
巧儿那眼含春水,定是有情,闺阁姑娘的心思她一看便知,汪倩蓉吃醋。
“我说她结巴吧,自家都定了人家,还盯人家夫君眉来眼去,这丫头好没羞。反正我出阁她没来,她出阁请我我才去,不请才上赶着。”
念念叨叨,咕咕哝哝,嘴鼓的可以挂油瓶。这火来的邪性,可宋清平一点没看懂。
女儿家的心思他真猜不透,不过是打个招呼,怎地睬了猫尾巴,急吼吼的拉住就走?
看着他一脸不解,她“噗”又笑出来。嗐,不懂便不懂,反正人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人都说宋大人命好,娶到汪小姐这样标致的人物。可汪倩蓉想说,能嫁给他才是她的福气,如获至宝的是她。
‘夫君白皮,穿靛青宝蓝都衬肤色。’
‘短了短了,夫君身量高,只怕要七尺往上。’
‘夫君自幼在京中,不知那边是喜咸还是喜淡。’
‘哎呦喂,大姑娘,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五句话有四句半不离‘夫君’,两人好的黏在一处,要写个皇榜昭告天下吗?’
嫂子臊她,她便羞红了脸,甫一开口,还是夫君。
‘嫂子多放些姜蒜,辣辣的,夫君喜欢……’
哎呦喂,又来了。不提夫君不会说话了,是吗?捂脸羞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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