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苏锦,从看到他们起,宋清平就心内窝火。朗朗乾坤下公然不成体统,我朝民情竟到了如此境地!
况童言无忌,是他们本身举止猥琐,耻而不知,粗鄙至极!
刚想理论,却有人悄悄拉他。
眼见他白了脸,她知道,哥哥生气就是这样,白了脸冷了眼。
懂,他都懂,她眼中的惶恐他都了解。一是同这些败类说不清,二是……
二是他们本身带瑕,名不正言不顺。闹将出来,再上了公堂,那便更得不偿失了。
“稚子无辜,有口无心……”
“无辜?无心?”泼猴“啪”的收了扇子,扇柄子指戳的要上脸,揪住问:“那是我的错喽?”
“听你说话也是个读书人,这点道理也不懂?这些毛孩子后头都是娘老子不知礼,你不管今儿我替你管。”
说话就要去抓孩子,吓得小满“哇”的往他怀里藏。
敢对孩子动粗,宋清平自然压不住火,登时勃然大怒,呵斥道。
“不过是无心,何苦纠缠。她老子正在这里,或赔不是或赔银子,总该有个说法。你只是不放过,对个孩子猖狂,可知你娘老子又是如何教养的?”
嗐,嗐嗐,等的就是你这话。不怕你闹,就怕你不闹,老子今儿还就讹上你了。
“哎呀呀,孩子骂人,老子打人,大家伙快评评理,平昌地界上可还见过这等猖狂之人?”
泼猴顺势倒下,全不顾体面,满地打滚,满嘴胡沁:“报官,同我立刻去见官。”
只是抬抬手,没碰他呀,更何谈打?
无赖!
泼皮!
签筒呢?掷红的,打的他再不敢横行街巷!
满面赤红,两手空空,众人挤挤,哦,这里不是他的大堂。
没有签筒,没有捕快,更没有官帽子,没了那身官服,他什么也不是。
他此生不善与人纠缠,从舅母到眼前的泼皮,没有法度,面对他们,他皆束手无策。
宋清平抬起的手,迟滞片刻,无奈放下。
“这……”
“喏,这是银子,拿了钱就走吧。不是我们也赔了,银钱我们也给了。请好汉抬手,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吧。”
话音刚落“哐啷”,苏锦袖笼中扔出几分碎银。
这人是个混不吝,无非是想要钱。见小满唬的直抽抽,哥哥又说不得碰不得。
得!说来说去,还是百家姓第二位,同这样的无赖啰嗦甚,说话就要走。
处理方向是对的,可处理的方式操之过急了,为什么说急了呢?
分析的对,他想讹钱是真。可你不等不谈不还价,直接把个银子摔在脸上,却把一个贪婪的人胃口打开了。
知你兜里还有肉包子,做狗的一定紧追不放。
只见泼猴迅速捡起碎银,一骨碌爬起来,叉腰相拦。
“好大的口气,一点子银子就把人打发了,你家有银子也不能这般作践人。”
“走,随我去大堂,找我们县主老爷评理去!”说着,猝不及防把个帷帽一打:“遮遮掩掩的,有甚见不得人的。”
这一揭,眼珠子都要直了。哎呦喂,原是个这样标致的小娘子。
瞧瞧,尖下巴小脸儿。柳叶细眉,关键是白啊,日头底下白的能看到颈子上碧青的血管。
尤其是那双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会勾魂儿。出手大方,又操着外乡口音,这不是一般人哪。
泼猴乜了眼,面露淫邪,色眯眯的上下打量。避而不提孩子,饶有兴致的调戏道。
“小娘子这是从何而来,不是我们平昌人吧,我们平昌最大的群芳楼里也没你这么出挑的……”
“嘭” ,说的正起劲,陡然被推了个趔趄。
宋清平铁青着脸,这次是真动手了。
泼猴才立住脚,立马梗着脖子叫嚣。
“你你你,你真敢动手,看来不得不理论。贼眉鼠目的,我瞧着你就不像好人。”
说话,上前扯住他的衣襟:“走,跟我走。”
“带着这样出挑的妇人,哪里知道是不是你老婆。说不定官宦人家拐带出来的小姐丫头也未可知。许是人家贴了缉令满世界拿你们呢。”
“走,快走。是不是的先滚钉板,让县主老爷查个清楚。”
不依不饶了这是!
呼啦啦,犹如平静的湖面,山石砸落,人群顿时嗡声四起。
苏锦的脸唰的白了,惨白惨白,面无人色。犹如被扒光衣物,光天化日之下**裸的站着,接受众人刀子一样的目光。
又仿佛看到后面沉重而来的囚车,站囚笼里的正是她,被万人唾骂,缓慢去往问斩的路上。
“荡、妇。”
“杀了这私走的娼妇。”
“说甚先尚书大人的嫡女,呸!有其女必有其父,养出这样没廉耻的,老子娘也不是好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她的丈夫,则端坐观刑台,用冷漠鄙夷眼神告诉她。
你死生是我家的人,敢辱我门楣,我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所有人都振臂高呼。
“扒开她的衣裳,剜出她的肝肺,看淫、妇长着甚样骚臭心肠!”
“斫头。”
“骑木驴。”
“千刀万剐!”
不不不,我不能,我不是,我不去大堂。几乎要晕厥,抖抖索索的往袖笼里找寻。
“妹妹,不可。”
宋清平攥住她的手腕,小满扯着她袖子哭的呜咽。
那泼猴见状更加不依不饶,即刻上前,拿出捉拿的姿态。
“妹妹?怕不是外哥哥带着干妹子。又遮脸又捂面的,分明是一对野鸳鸯私奔他乡,我看你们原就不是正头夫妻!”
“老话儿‘赌生盗,情生杀’ ,还犯过几桩事情?身上可还有命案?还不随我去公堂,一同招来!”
说话就上来拉扯苏锦,甚至还想趁机揩油。
“慌的跑什么,可见贼人胆虚。快随我去大堂,说个清楚。若是现在招的话,随我走,哥哥给你条活路。”
就要上脸了,油手就要开始往粉腮上蹭了……
强抢非礼了这是,还有没有王法?
“啊!哎呦~~~”
正想好事,不防被人从后颈拎了起来,还没回过神夹脸就是一拳,登时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再摸摸下巴,热热的是什么。那殷红的不是血是什么,那焦黄的,不是牙难道是石子儿?
这是谁的牙?嗳,怎地说话漏风?是我的金牙呀!
叉腰挺胸,骂将起来:“大胡子,臭王八,衙里没你,司里没你,少他妈多管闲事。”
“老实耍你的枪棒去,爷高兴了没得赏你几文。一个穷卖艺的,逞什么英雄,去你的路见不平!”
大汉却不饶他,掐住脖子直直的拎起来:“骂,再骂,再敢放一个屁?”
说话间噼里啪啦嘴巴子抽的暴风疾雨一般。
“一个字一个嘴巴子,我只管打不管数,你自家计着些。少了须得补足,多了一个不退,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人憋的脸紫红,几乎快要闭气。宋清平恐惹事端,抱拳相劝。
“义士出手相救,感激不尽。不过是口舌之争,且饶了他,勿要伤及性命,罪不当罚,且过且过。”
有人拦停,大汉掐住脖颈,瞪了那泼皮一会子,那人眼珠子勒的几乎要掉下来,满口的求饶只是说不出口。
大汉就像戏耍小鸡子,眼看濒临死亡,忽的松手。那泼皮先是瘫在地上,好一阵猛咳嗽之后,还是没法言语。
这人是谁?正是点豆腐的卤水,收泼猴的法掌。
镇子西北角耍枪弄棒,走南闯北卖艺的大胡子,谁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唯有下巴连鬓角的浓浓美髯,落了个诨号‘大胡子’是也。
泼猴为何单怕他,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行走江湖,过了今日不知明儿在何处。
就是打他一顿,脚底抹油跑路。自家啥也落不到,除了一身伤。这样猴精的人自然会算这个账,犯不上,犯不上。
但是,泼猴看不上他,他却敢惹泼猴。只要见他故技重施,必定出手相救,然后给他一顿打。
所以泼猴都避着他行事,谁想还是被撞见了,命中的对头呀。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妇人,欺凌孩童。再叫我看你寻衅,讹诈外乡人,屎给你打出来!”
那泼猴捂着脸不敢回嘴,只敢瞪眼。他心里想的是,亏了,亏了,亏大发了,这次讹诈竟然挂了彩,还舍了颗牙。
这两人定有蹊跷,本可以狠敲上一笔,谁想煮熟的鸭子飞了,飞了,怎能不恨?臭大胡子,老子咬死你!
“还不快滚,还龇牙瞪眼,牙给你一颗颗敲掉,眼珠子挖出来扔了喂狗。快滚!”
这一声大喝,端的是中气十足,唬的泼猴子不等妓子来搀,拔腿要跑。
咬?那一身腱子肉,也咬不动啊,保命要紧。
“你等等。”叫住他的却是宋清平:“看你将及弱冠,大好的年纪,或读书进益或侍奉长辈,做些正经营生。休要在这横行邻里,无所事事。”
怀里又摸出几分碎银。
“这银钱,找个医家去瞧瞧,望你改邪归正,切莫不务正途,滋扰生事,快快走吧。”
“哎……”
这声轻微的叹息却出自大汉之口,知他向上向善,有心教化。
对旁人或许有些警醒,对他?满腹热场肠只怕是填了狗腹。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这个人也是有渊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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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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