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能难倒我赫赫威名的高姨娘?
不能够!
“孩子哭和笑都是喜欢,姑娘这是喜欢您。爷,您……”
当着孩子和奶、子,一双手肩头游走,四处点火。打眼看到书案上那字那纸,呦呵,不是死了的那丫头的,又是谁的?
怪道进来时他眼圈泛红,原来原来,躲到这儿哭丧来了。
我这牵儿带女,活生生的站你眼前,你看不到。凭白去哭个死了的,是瞎吗?
你恶心我,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来,姑娘,看父亲的字。遒劲有力,笔锋利落,来……”
高盼儿往前凑,抱着孩子不停往前凑,暗戳戳的拿着小孩子的脚,陡然发力,猛踢那砚台。“砰嘞”那砚台里满是浓墨呀,刚刚研磨。
原来她想玷污这纸,乌墨覆盖,然后荡然无存。
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只差一点,就一点点。
周彦邦迅速抓起书信,那墨全翻在地上,登时愠怒。“哇”小小的女孩应声哭起来。
“这孩子淘气,父亲这都是国之重事,弄坏了该打。”转头谄笑的赔不是:“爷,大年下不打孩子,看在她还小,我给您赔不是,别计较了吧。”
得,撒娇撒痴,一股脑全赖在孩子身上,她好无辜。
孱弱的孝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如此更加笃定。她眼中他们都工具,从前是他,现在又多了个妹妹。
这一通演,小姑娘哭的更凶。周彦邦心下恻隐,忽然握住手,似喃喃:“孝伯比她大些……”
呸呸呸,拿死孩子跟我孩子比什么,左右还是忘不掉。
孝伯孝伯,伯仲叔季,他凭什么排老大。恁多孩子,眼里唯有这个死了的血泡子吗?
“爷,我知道您伤心,所以您才立誓三年不续,说到天边儿这情分也足够了。”
说到此处,高盼儿又登时跪下:“续不续都尊您的意,我只求您身子康健,咱们孩平平安安。”
说毕吆喝起来:“来,孩子们,父亲每日为国献策,今儿让他乐乐。放花炸鞭,去去晦气,望来年父亲添官加爵。”
“父亲康健,父亲顺遂。”
姨娘教过的,戏演到这儿,他知道该添把火。作为一个敢于扼虎救父的儿子,自然该说些吉利话。
不一会儿,空荡的院子里响起零落的烟花声。一点火光,只那么一瞬就没了,漆黑的天幕下越绚烂越寂寥。
小姑娘被奶母子捂着耳朵,看见亮光,咯咯咯直笑。
高盼儿偷瞄,他负手而立,冷峻依然,一脸的阴郁,晦暗不明。
“天爷呀,好歹是夫人。又是母亲又是主子,她她,她一个奴才姨娘,先夫人周年没过,就张致的放炮仗,欢喜过大年了?”
守门上夜的蓝灰二色婆子冷的咂嘴跺脚,说话时呵出的白雾袅袅消散,忍不住躲在暗处骂了出来。
“现在可是没尊卑,没大小,没规矩了。好歹发妻,也不思量思量,是放鞭的时候吗?大爷也糊涂,纵着这妖货一天天做耗。”
“那怎地?上房里不管,爷不说,谁能拦住她?你拦?我拦?好奶奶,可拉倒吧。”
“大爷尚还素着,那头二爷带着多少姨娘猜拳耍乐,知足吧。男人家呀,靠不住!”下巴努了努前方:“瞧不出来吗?副主母,以后的当家夫人。”
“快别混说!”蓝衣婆子连着啐上几啐:“夫人能是她?一个姨娘上的了台面?说一万个我不信。要知道,她可是个夜叉。要成了夫人还不吃的咱们骨头都不剩。”
“你不信?爷愿意就成。”灰衣婆子也跟着啐:“打先夫人没了,她如今可是成了精的耗子,算是把里头的爷捏的死死。前儿爷叫了个丫头子传了个话,好么,第二日你还见到了?”
“想是去了别的房?”
“还别的房?别的牢才是。”灰衣婆子凑到耳边说:“说她话传错了,打了骨头都酥了,还把妇人生养的宫囊打的脱落,拿银子平事,立时撵出去了。”
“啊!哎呀呀,她可真下得去手啊!”
蓝衣婆子大恐,满脸的不信。
“先夫人可怜见的,水晶一样的人,生生的被这狐媚子撵出去烧了个干净。这才几日,骨头还没凉,她就打杀人、做主子,要登天了?”
这情形可不就是,婆子连连感慨。
“先夫人惨哦,多好的人,行动就是赏。人人都说先夫人冤,大爷多好的前程,诰命夫人,若活着……”
“低声,低声。”灰衣婆子声量陡然小下去:“快别提先夫人,那妖货最听不得先夫人。”
说话间连连拿胳膊肘捣她,引她往书房方向瞥。
“看见没,总拿孩子绊住爷们。她平日难得带二姑娘,今儿兴兴儿的带来献眼,你知道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蓝衣婆子瞄着高盼儿,凑近了听。
“姓贾的神鬼乞丐因为玉汝大姑娘的事,上房老太太逐渐不喜欢,说他算的不灵。这不,在上房夫人那捞不到,转头又投了这位高姨娘的门道,无日不走动。”
“一说贤小爷是文昌帝君托生,承了爷的才气。又说她那丫头是个福将,爷高升都是这姑娘带来的。无非是讨个祥瑞,借那神鬼乞丐的嘴夸自家孩子。呸!感情十年苦读都是假,要我说,先夫人那胎不死,焉有她显摆的份。算计,都是算计。”
“哎,哎,是啊。我说怎么到处都传福将托生,天降祥瑞,满室红光。贤小爷就罢了,一个刚落生的毛丫头传的仙女下凡一般,可见是扯谎。原来她心机这样深,那么说先夫人也是被她算计了……”
“提起先夫人我就替她可惜,对咱们总是包庇着,怎就?这世道真是‘黑心肠有马骑,好心肝没饭吃’。这作妖的姨娘放了多少印子钱?她那兄弟赌坊害了多少人家?当年寒透骨的,拎着个包袱皮子赤着两只爪子来的,如今小鬼成人了。”
话到此处,蓝衣婆子似是明白什么,惊慌掩口。
“混到今日境地也该知足,贪心不怕撑死吗?这样毒辣的心肠,真是,真是……要我说先夫人就是她害死的!”
“还提,还提,不长记性,还是想吃嘴巴子?”灰衣婆子眼睛瞪的杀鸡似也:“快别混嚼,先头的死在外头,她撇的干净呢。翻篇儿了,翻篇儿了。”
“不好不好,快,快低头,她朝咱们这儿来了。”两幅老脸登时换上谄媚的笑:“大爷,姨娘。天黑路滑,小心着些,老奴扶着您。”
“当着差惊醒些,各处烛火,有差错你们死也豁不了罪。”
鼻腔里哼出两句,对二人竟嫌弃的看都不肯看一眼。挽着周彦邦,纤腰款摆,扔下一句话趾高气昂的离去。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哦,恨不得给她两个嘴巴子!
“算什么东西你,骚浪的妖货,老虎不在家,也轮不到你猴子做主。”扭头两个婆子就骂。
远远的真儿一回头,两个婆子立马又换上笑脸,不住的点头哈腰。
早晚扒了你的狐狸皮!
腿是真伤着了,还好还好,那是块朽木,没十足的分量。万幸万幸,砸到的是脚踝,她应该不会瘸。
但是吧,这儿地处边关,缺医少药。唯一的那生药铺子,竟然是连金疮药都没,只得买了些三七粉子,自家涂抹罢了,所以就好的慢了。
总要个时间恢复,说不瘸,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指挥着英姑四处布置。
苏锦坐镇,嘱咐顾大年雇人暂时把房顶修补,指挥英姑把窗子七个窟窿八个眼子的,全用厚牛皮纸封堵起来。再热热的炭火烘上一烘,自家给自家暖房。
自来此处,无人接风洗尘,进宅更没人乔迁庆贺。可他们都不嫌,虽是旧屋舍,样子还是有的。
正房一间,自然是县主大人的。隔壁间两间偏房,小满一间,她和英姑一间,门房上自然是顾大年。
经此一收拾,灶房里冒了烟,这便是安家了。
“嘶……嘶……”
哎呀,不能动不能动,略站一站痛的龇牙,只得忍着疼小声哼唧。
“娘子莫动,手给我,我扶你。”英姑小心的搀着她,褪去袜子,欣慰的说:“还是肿着,却比刚砸下来强上许多。那几日脚踝骨紫肿的恁高,像个发面老馒头。”
“大人总不叫你动,可你却总也闲不住。不过,这屋子也多亏你指挥,我是能做的,可没个发号的,我也不知从何下手。所以啊,你是个领兵的,我就是个打仗的。”
“不干怎么行呢,寒屋茅舍也能遮风避雨不是。咱们一个个像冻猫子似的,再病了才得不偿失。你看,这屋子收拾起来,也还不错,是吧?”
英姑忙忙点头:“是啊是啊,也亏娘子会收拾,再捱上几日冻不死也能冻残。还剪了窗花,寻了梅插瓶,娘子你真是老鼠洞里也能做道场,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啧啧啧。”说毕又连连颦眉:“哎哎,娘子,您这脚冻的,啧啧啧……”
他比烟花更寂寞。
苏锦不寂寞,虽贫寒,但有爱的人在,心是暖的。
周大人,带着老婆孩子放烟火吧,小心失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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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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