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周的,是个只吃窝边草的货。他的姨娘要不就是贴身丫头,要不就是他小姨子妻妹。现在定下的,是魏太史公家的五姑娘,说起来还是有渊源。”
“原他头先定下的是魏家三丫头,正是这五姑娘的姐姐。因着庶女哪及那尚书府嫡女,这才毁约。谁想谁想,魏家不死心,寻了个机,又把五丫头塞进去。你说说看,可是瞎驴离不开磨盘,只在这窝边打转儿。”
“五姑娘啊?可是魏家主母嫡出的,行五的姑娘?”和尚登时来了精神,忙接话问道:“帮着她姐姐惩治小老婆,五花大绑的持剑押送大堂上的那位?她三姐名魏芬芝,她闺名魏妍芝?”
“你又懂?”醋了,冯淑媛白眼上天,瞟了男人一眼:“姑娘家闺名你都一清二楚,想来这京师闺阁你了如指掌啊。”
不是不是,才没心情同她斗闷子,“哎呀”一声,扑腾坐起身来。
“那可是个厉害角色,敢杀人的主儿!她外祖家一门武将,这五姐养在外家好长一段时间。娇妇人,能骑烈马,善使双刀,心中颇有些韬略,可不能小觑。人称‘威武元帅,胭脂将军’赫赫有名儿的魏五姐!”
“那又怎?”冯淑媛十分不屑:“他那姨娘又是个省油的灯?”
“先头老婆死的那个叫惨,她不照样儿掸掸灰,撇个一干二净。狗屁的大人老爷,还不是被挟制的,到如今无人近身?”
“使明枪的能敌发暗箭的?怕她舞的动偃月刀,上的了沙场,擒的住贼王,也未必能躲得过这后宅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妇人们的心思你哪懂,那姨娘想上位都想烂眼,热突突的就让了?且瞧着,他门子里还得闹出场大的,好不好还得抬出来一个!”
“要我说,不去也好,他家那宅门子水深,弄不好怎么死的都未可知。如他家先夫人,独女嫡女,天家添妆。狗屁,死在外头落得个一身焦骨。”
“如今她男人新娶,花骨朵一样新鲜娇嫩。说什么新旧前后,嫡妻填房,还不是他娶谁谁就是夫人。白腾挪出福窝,给别人享。罢罢,命没了,甚富贵也是个空。”
“管别人呢。”男人搂过嫩生生的肩头,交股叠膀,脸对脸嘴对嘴的哄:“心肝儿,没度牒我就是个假和尚,拿了要治罪的。好姐姐,想个办法,以你的神通,这还算个事儿?”
“才我听你口气,定是又划拉哪个高门妇人家。是何人家?多大权势?比起公主如何?”
“虽比不上公主,也是封侯拜将的官宦世家,米烂仓,钱断绳。”方才的恭维妇人听的十分受用,得意洋洋的和盘托出:“也姓周,与那周大人同宗的亲戚,没出五服哟。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人能成,需得你在旁襄助是也。”
说罢,风情无限的横了他一眼。
“此话怎讲?快说快说,休卖关子。”
“前门玉器街史大将军,史府上只有一位公子单字一个奇。赫赫武状元,人称史小将军。聘周府上二房之嫡女周玉簪为妻,咱今儿说的正是这史夫人。”
男人撩拨女人发丝的手登时定住,眼珠子直勾勾的,动也不动,眸色下暗藏的狠厉迸发开来,听她继续说。
“这史小将军未曾婚配,就同惜春楼的婊子好上了。公明正大的买宅子蓄奴仆,出双入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真两口子。谁想天长日久,到他真正成亲时,孩子都会跑了,阖府只瞒着新夫人。”
“将将成亲,史小将军便急着要抬这婊子进门,夫人哪里肯。不肯就闹呀打呀,都是公子小姐,千尊玉贵捧大的,便是谁也不让谁,所以这夫妻二人常年不睦。有一回眼珠子打的乌青,回娘家住了好一阵儿。”
“妇人家怨气大,又没男人疼。我同她走的近些,再说上几句体己话,可不就攀扯上了。”
哼,哼哼。原来原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那千算万算的孔二奶奶,真可谓冤家路窄呀。
姑娘被打的跑回娘家,心里头滋味可好?佛面蛇心的毒妇,你也有今日,害死人的时候,可知报应不爽。和尚听着,鼻腔不住嗤笑。
你道这和尚怎么对深宅内帷门儿清,他就是那孔氏口中的秋风客,周府四处装孙子的周孝荪啊!
可怜周玉贞被他哄骗的小命不保,这天杀的见她已死,生怕周家知晓一二捉拿于他。
贼人胆虚,丢下书局,老婆孩子一扔,卷铺盖卷,连夜跑路!
“莫要再讲生死,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处。一根绳子绑住,投江跳崖我垫在你下面。没了你我是不能独活的,便是侥幸活了下来,我也削去这烦恼丝,遁迹空门,此生不问红尘,青灯古佛宣经唱念终了。不修今世修来生,做一根草也要长在一处。”
自问这些话他还记得吗?哪只狗嘴里吐出来的?骗了财,骗了心,还骗了身子。一尸两命,把个人活活骗死了呀!
现在同这淫、妇勾搭在一处,嘴头抹蜜一样奉承。真真好侄儿,还记得当年的海誓山盟,还记得那个等着他双宿双飞,死不瞑目的痴情女子吗?
呸!他却剃了度,穿上袈,披上裟。佛祖菩萨,南无阿弥陀佛的,人模狗样的装扮了个贼秃,拍拍屁股忘个干净!
他是做和尚了,却是个来路不明的淫僧,做的依旧是拐带良家的勾当。毁僧谤佛,斫头分尸体的畜生!
他又因何至此?
原在南边老家躲了一阵儿,见风声过了,终究舍不得京中富庶,实则囊中羞涩。
除了一身酸腐,他又身无长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一张嘴会哄妇人,于是又干起了这面首的勾当。守在寺里,假模假式的念经打坐,一双贼眼专挑官宦人家打量。
有了周玉贞的前车之鉴,再不敢招惹女孩。单寻那夫妻不和,房帷寂寞的寡妇撩拨。一来二去,正遇到无处消解的冯淑媛。
二人相遇可谓干柴碰烈火,野狗遇婊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到底,周玉簪婚姻的悲剧又是谁造成?史小将军为何色心大发?还不是看了他书局刻制的淫、书本子。
幸儿高太岁顶包,才没寻到他。躲过一劫还不足兴,谁想周玉贞的死让他断了财路,反而恨上周家,二房孔氏有甚!
奇也怪哉,周家顾忌脸面没寻他不是,他心上倒记上周家一笔,总想寻机报复。
所以他心知肚明,所以他满腔子怒火,所以他等待时机。
等着等着,时机可不就等到了。刻薄我?毒蛇必定要咬死你,方解我心头恨!
“闲话少说,有何计策?要我做什么?”周孝荪异常冷酷,咬住了便不松口。
“我有个巧宗。”
妇人香馥馥的脸凑上男人的秃头,血红艳唇挨着耳畔。
“那妇人寡淡经年,久渴汉子。我搭个桥,你把她弄上手。她家就她一个正主夫人,不愁没钱使。她同她男人又不好,再拿出你哄鬼的本事,要什么不得。就是我,帮解了她这旱田,她也不能亏待我。”
“事已入港,到那时好不好由不得她。”和尚接话沉声说道:“若她不替咱们办事,咱们就捏住她把柄,找人放风出去,不愁她不怕。”
“还不肯,就把她私赠的香囊、绣鞋、同心方胜儿拿去给她公婆,给她男人瞧。这种显贵人家最是要脸,知道她在外头养汉,死路一条。料她不敢声张,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必定百依百顺。”
“啊呀呀,好伶俐的贼秃,我怎没想到。”情不自禁给了脑门上一个香吻,又无限可惜的说道:“我虽不舍,也只能难为你。拿身子换咱们富贵前程吧,咯咯咯。”
“嗳~~~”周孝荪长长的婉转,揽妇人入怀:“我的身子心,骨头肉只予你,旁人我还看不上。”
“我有一僧友,唇红齿白,面若玉冠,貌比潘安。又有好大的器物,女人们见了都爱杀死。凡他出马,再没有不迷眼的妇人。到时在胡诌上几句经文,反正她们也听不懂,倒觉他厉害。这一遭儿,咱们看他如何擒拿。只管坐享其成,静候渔翁之利。”
“贼秃,算你有良心。人家可是命妇,悠着点,别把心忽悠瘸了。”
咯咯咯,这话题冯淑媛一直在笑,笑的放浪不羁。
男人也紧接着笑骂道:“你们这些勋贵家的,明里各个正经,朝廷命妇,内里各个骚浪的不像话。遇见了男人,似饿虎擒羊,眼睛里发绿光,馋的要吃人不吐骨头。”
周孝荪心想,我哪能去见她,我那头抬上天的二奶奶、二姑母!还是那句话,你刻薄我,我就弄你姑娘。管她嫡的庶的,弄死一个算一个。
说毕,扯过身子,一把闷入被中:“这秃驴做的忒没劲儿,快来予我开开荤。管他打不打仗,咱们就梦里中状元,快活一时是一时。”
哎呀呀,贼秃,冤家,亲哥哥,亲汉子,亲老公。那冯淑媛快活的混喊混叫,哪里顾得上礼义廉耻。佛门里,佛祖身后,二人再一轮的蜂狂蝶乱,情天孽海。
佛家圣地,成了他们寻欢作乐之所。佛法无边,成了他们坑蒙拐骗的金身。周玉贞已香消,冥冥中周玉簪的小命亦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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