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有谁没谁和我没关系,若他想弥补愧疚,我不会给他机会。若他想捏住我的小辫子,做他日后的把柄。好关起门来打狗,一辈子折辱我,那更是休想!”
“什么叫愧疚?怎么样弥补?心中有我就不该来打扰我。此番惺惺作态,还是为满足自己的自恋。”
“想想他自己做下的腌臜事,自私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是与人私走了,可我也不欠他的!”
软话硬话,狠话重话,气话真话,说了许多,可说的越多,她越是凌乱的。
她可以嘴硬,可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知道,我知道,无媒苟和,该千刀万剐的是我,置礼法于不顾也是我。可……”
她哭的泪雨滂沱,凄惘的望着他。
“哥哥,哥哥啊。我这幅样子怎么回去?伦理道德我都回不去,回不去!”
听不下去,听不下去,这一声声的哥哥,叫的他心碎。
“混蛋,我就是混蛋,一开始就是。”
他非不松手,她扭身要走,反将她一把拽入怀中,还在哄劝。
“错了错了,我不该吼你,我错了。你想想呀,你不只是你,你还有咱们的孩子。你不是最喜欢孩子吗?趁此机会跟了他去,他带你去南边,他可以庇护你。”
“哥哥啊,别逼我,也别撵我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泪眼婆娑中固执的分辩。
“小满走了,现在我也走了,你还怎么活下去?啊,你根本没打算活着。”
“你不在了,我活着甚意思,还有咱们的孩子,算什么?回不去,回不去的,我和他没关系。这副样子和不堪的过往,你们放得下,我放不下!”
“我不想你跟着我吃苦,日日咸菜疙瘩,灰豆饼子。怀身大肚,每日只一餐。身上饥的不能看,脚肿的穿不得鞋。每每看到这些,我就觉得有巴掌在不停的打我的脸。你叫我哥哥,可我算什么男人?”
“你需要照拂,需要营养,我给不了,他能!”
捏起手腕,扳过肩头,就往外推。
“听我说,哥哥,你听我说。”
猛的回身抱住他,埋在他怀里。
“路是我自己选的,从没怨过谁。当日情形是你救我,没有你我真的是周家的庙里一块牌子了。”
托住他的脸,无比真诚。
“我来不独是为了你,一是为了了却送若男心愿,二则见见这广阔天地,大好河山。今日满目疮痍,备受欺凌。我不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宁战而亡,不降而死。”
垫脚吻上他,吻的痴迷,他甚至看到她轻动的睫毛。
“我们说好得死生一处,说好的呀。还有还有,咱们的孩子,你摸,他在动,你舍得离开他吗?哥哥,不能言而无信啊……”
她反哄他,让他妥协?
就这样蛊惑他,劝诱他,缠绕他,牵绊他。
宋清平一下子被点了死穴,呆愣的无法招架。
死这种事情怎么能依着她?
没章法,没道理,没主意,没理智,没伦常。
疯了,痴了,傻了,魔了。
滚,滚,这些枷锁都滚。
“死生一处,妹妹,死生一处。”
或者这才是他口是心非的本心,他根本离不开她。
汹涌的感激和无数的爱意,四面八方喷薄而来。
他没有办法,他无力抗拒,至柔至刚,她似水的柔情将他淹没。
唯有紧紧拥住她,回吻她。铺天盖地,无所畏惧。
死生一处,死生一处。
一遍一遍的用咒语、用誓言屏蔽自己的理智。
“傻,你才傻,死生不是儿戏,蝼蚁尚且偷生,能活下去为什么要死?”
天爷,下面的,随他去吧。
陈金设玉,缎衾浓熏,龙脑香在金兽香炉中缭袅。
翠帐玉枕,红罗昏帐,帐内卧鸳鸯。这是里兴泰街周府,落金叶子的周家。
头枕臂膀,盯住帐穗子,想的出神。
桃花?陈桃花?俗不可耐,难听!
不用回京中,直接回南。
这一路从北至南,千里之遥,设或有个头疼脑热,路上耽搁些也使得。
况她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些年的磨锉,在北镇过活的哪还有个人模样。
对,直接回南,到南省别院。到那日,她定无颜见我,我也不去惹她,恐她羞臊。
然后安排周莞与她同住,这丫头本就不吉利,就说别院里驱邪祟,趁机避出来。
况她是她带大的,两人见了面儿,她多少也有些慰藉。
对,问起来就是她是周莞南边的养娘,两个人一处住着,挑南边的奴才伺候。
然后然后,找医家调养,挑伶俐的服侍,他再常去探望。
好好好,如此甚好,就这样安置。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想到激动处,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
回来,回来,可人呢?
周升你个无用的杀材!
人到了,信也已传送,想必她看到了。既看到了,为何无回应?非要人撕破脸面吗?
不肯回来?你凭什么不肯回来?我都不计较了,我都原谅了,苏锦你还想怎样?
纵然当年我有不对,可做错事的、与人私走的是你,是你呀。
不、不,也许她愿意的。那样苦的日子,她怎么过的惯?
定是那姓宋的从中作梗,定是!
北地风云,战事一触即发,你拉着她陪你一起死,算个什么男人?
想到他们情同伉俪许多年,一处起居,共一张枕,卧一张榻,还要在那榻上行夫妻之事?
“别碰,怀卿别碰。”她赤红了脸,笑着啐她:“呸,好不正经。”
她腋下靠胸乳处有一颗米粒大的胭脂痣,他一碰她就痒。一痒就猫儿亮出爪子挠,她越抓挠他越来劲,总是逗的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常常是闹着闹着就滚到一处,压在身下,目光黏腻的纠缠在一起。
潮红的脸儿,香馥馥的身子,微微潮湿的鬓角,不停起伏的胸脯,一切都那样美好。
床笫上要什么正经,一个深吻铺天盖地,绡红帐幔闭掩,人间之极乐,随他去吧。
轰!
不能想不能想。
背叛及不忠的羞辱感,山火般燎原冉冉。
想到此处,他的胸腔要炸裂,一种愤恨和嫉妒,一种所有权,一顶绿油油的头巾。
奸夫淫、妇,奸夫淫、妇。
宋清平,宋清平,夺妻之恨,夺妻之恨!
动我的人,姓宋的你敢动我的人,我他妈让你碎尸万段!
甚怀柔,甚安抚,甚吃软不吃硬。苏锦你就是倔驴,顶顶蠢的糊涂虫!
去信,去信给周升,不回来就把人押回来、锁回来、绑回来!
一个与人私走的不洁之妇,演哪门子苦命鸳鸯,苏锦,你必须回来。
好了好了,回来了,她就要回到他身边,这一次一定不会辜负。
若,假若,她执意不肯呢?她那性子……
不能,不能不能,还是不能来硬的。她那欲碎瓦全的脾气,惹极了,哎……
哎……
嗐!拿捏,苏锦你敢拿捏我!这样为你筹谋,我是欠你的吗?
欠?
怒火倏忽熄灭,那一条命,那腹中的孩儿,真算起来,的的确确是亏欠。
怎么有脸谴责她?
那请你、求你,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弥补?
不怕爱,不怕恨,只怕石沉大海,宁死不回头!
就这样一个人的猜测,一个人的预设,一个人的惴惴,一个人的不安。
毫无章法,胡思乱想,他有限的人生中不多得的混乱时刻。
思念与筹谋,爱恋与愤怒,纠缠与期待,复得与情怯。
各种情绪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失而复得的喜与背叛逃离的恨。将他反复煎熬,仿若炼狱。
患得患失,喜忧参半,那些焦虑和不知所措。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爱,浓烈而炽热的爱意,太渴望了。
辗转反侧,想的痴愣,臂膀甚至压的麻木,而浑然不觉。
黑暗中拳头握紧,攥的骨节发白,胸腔里起起伏伏,闷闷的砸床。
“咚”
“咚”
“咚”
“他今天动的厉害,您摸摸。”
蹭啊蹭,挪啊挪,魏氏的声音娇啼婉转,唤了他好几声都没听到。
带着喜色,带着笑意,挤在他腋下,拉过他的手放在腹上。
“今儿二夫人那边来了个有年纪的收生婆子,她看了我的肚子,说九成九是个哥儿,嘻嘻。”
昏帐里他听到她抿嘴笑。
“是哥儿就是嫡子啊,爷,您最盼的嫡子呀。”
言语间玉臂勾上脖颈,直往他胸口蹭。
“其实、其实您也不必克制。积古的妈妈说,过了头几个月,小心些也、也无妨。”
话到此处,羞怯低声。屋里头暖极,她只穿了肚兜,圆润的肩头,丝滑莹润。
有备而来。
“我孕着,您这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不憋闷吗?今儿就与您纾解下吧。”
说毕,红霞上脸,娇羞满面。本是撒娇邀宠,可偏偏不巧,好死不死撞马蹄子上了。
真他妈的烦死了!
沉浸在凌乱思绪中的他,此刻恨不得斩首了宋清平,正愁没人作筏子,她就来了。
我他妈现在有心思弄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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