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季云廷坐在沙发上叫住他，嫌恶地蹙眉，“去哪儿了？”

季回声垂眼摸着口袋里的药膏，不想多说什么，“买药。”

“什么……”季云廷下意识想斥责他，话吐出一半才想起先前烫伤他那件事，尴尬地顿住，状似关心地问：“去哪里买的药，没有去医院？”

说着说着还是不自主皱眉，话语带着不明显的指责之意，“身上沾的全是alpha的信息素，看看像什么样子！”

“alpha的……信息素？”这下摸不着头脑的人变成了季回声。

他不动声色地埋头闻了闻，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

也是，他毕竟是个beta。

大多数beta都闻不到信息素，不受发情期和易感期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医院中的医生和护士基本都是beta。

而alpha们会排斥彼此的信息素，omega的信息素又会影响alpha。

季回声有时甚至想不明白，明明是三种性别同时存在和维持的世界，为什么alpha和omega有如此的感应，而他们beta却像是格格不入的外星人呢？

所以季父先前露出那种表情，是因为他身上沾到了信息素吗？

“不小心沾上了吧。”季回声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解释什么，本来还想坦白自己和周牧领证的事，可现在他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至于信息素，估计是周牧的。

也不知是什么味道……

季云廷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季回声几乎从不撒谎，所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赶快去洗澡。”

也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人，身上独属于alpha的信息素久久不散，带着不可避免的威压，让季父这个普通alpha冷汗直冒。

季回声没再多说什么，提着那袋栗子上楼，把房间门反锁后，才放松下来，没骨头似的倒在了床上。

埋在被子里瘫了半晌，才轻叹口气，纳闷地埋头嗅闻，却无论如何都闻不出什么。

他曾经好奇过，beta究竟为什么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可后来麻木了、累了，也就习以为常，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季回声爬起来，认命地去洗澡。

裹着睡衣出来时，发梢还在滴水，他胡乱用毛巾擦了擦，分外清冷的脸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显露出几分平时遮掩很好的呆。

他在桌前坐下，正研究那包栗子呢，电话就打进来了。

看也没看就接通，听到声音却有些尴尬。

怎么是周牧啊……

“在做什么？”那边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近旁似乎还有他人的谈话声。

“啊？我刚洗完澡。”季回声一头雾水，嗓音被热水泡得发软，撒娇似的。

周牧微不可察地沉默几秒，才道：“洗这么早？”

“嗯嗯……”季回声不想多说什么，敷衍地应和。

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身上沾了他的信息素，所以被催着洗澡了吧？

“你旁边有其他人吗？”他转移话题。

周牧一手拿着手机，膝上摆放着厚厚的书，手指翻动着书页，闻言偏头看向身侧小心翼翼竖耳朵偷听的周老夫人，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嗯，奶奶在旁边。”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又道，“他们在商量怎么把你接过来呢。”

“什、什么？”季回声瞬间结巴了。

“同居啊。”周牧表情淡定，声线却含着几分委屈，“你又不让办婚礼，我们都结婚了，至少得住在一起吧？”

“……”

对面一言不发，仿佛被吓到了，周牧有些想笑，就逗他，“回声？”

这下好了，电话彻底挂断了。

周牧放下手机，故作无辜地向季回声打字。

[刚刚怎么挂了，是不小心按到了吗？]

[嗯……]

[那同居的事？]

[明天再说！]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一张眉梢含笑的脸来，可以称得上是春风明媚，陌生到让人不忍直视。

周牧压平嘴角，轻咳一声，转头就撞上了周老夫人揶揄的视线。

“声声怎么说？”老夫人年龄大了，心智却愈发不成熟，眼下扒着周牧的袖子，期待地看着他。

周牧胆战心惊地将丁丽萍扶好，生怕她闪了自己的腰，如实道：“回声还什么都没说，他比较容易害羞。”

这事要用害羞来解释也没错，但是周牧心里明白，季回声那态度实际上并不是羞涩，而是逃避。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别对老人家说了，免得她担心。

“害羞就需要去哄啊！”丁丽萍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我不管，明天你把人带回来撒？”

“妈……”在旁边看戏半晌，吕雪君终于忍不住道，“周牧的事就让他自己操心嘛，他都多大一个alpha了，什么不懂啊？”

“那怎么了？”丁丽萍抱起胳膊，“想当年伯山能追到你，全靠我在背后出谋划策。”

周牧不由笑起来。

父亲周伯山能追上母亲，的确是奶奶的功劳，老人家就喜欢唠这个，没有百遍也不下十遍，每次母亲吕雪君听到这个，总会无可奈何。

毕竟父亲根本没有什么浪漫细胞，而母亲当年却是艺术系出名的女神。

吕雪君果不其然无话可说，只泄愤般瞪了身旁的周伯山一眼，嘀咕道：“幸好周牧随奶奶，不随你。”

周牧懒得看两人打情骂俏，打了招呼就上楼去了，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横竖睡不着。

眼见临近半夜十二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翻身坐起来摸到手机，打开和季回声的聊天界面，开始发消息。

[现在已经是“明天”了，同居的事……]

发完自己都觉得神经，犹豫不决地想要撤回。

岂料对面不多时就回复他：[？]

周牧彻底睡不着了，靠着枕头打字：[怎么还没睡？]

季回声抿了抿唇，眼睫微垂，手指按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为什么还没睡……他该如何解释呢？难道对他说自己和父母吵架了吗？

甚至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在收到消息后下楼告知两人他要搬出去住而已。

刚开始何素梅只是有些疑惑，关心地问为什么要搬出去、搬到哪里，季云廷却是完全不同意，阴沉着脸要他解释。

季回声实话实说，说自己和周牧结婚了，要合法同居。

同居不同居倒是其次，他实在太想搬出去住了。

结婚的事一说出来，失魂落魄的人变成了何素梅，季云廷倒是喜上颜开。

可当季父问他什么时候办婚礼，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时，季回声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巴掌。

没有丝毫留情。

季回声动都没动，脸半偏着，发梢凌乱，心里却是诡异的平静，仿佛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幕。

季父是应该生气吧？毕竟联姻不就是为了利益么，可若是不办婚礼，这和不公开有什么区别，他这个人又最好面子，哪能腆着脸主动提出公开？

季回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一阵刺痛，于是他又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