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后,沉默的休息室里有种异样的闷热,让人透不过气。
副导演把话说完,等了会,忍不住看向对面的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身上半旧的外套让他看起来跟光鲜亮丽的娱乐圈格格不入,可那张白皙精致,眉目温润的脸,却是放到娱乐圈都足以让人惊艳。
青年迟迟没有说话。
不知是因为受伤初愈还是刚听到噩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浅淡的唇瓣微抿,让人看着就心软。
跟那个圈内风评极差的温乐然,差别大得不像同一个人。
副导演暗叹口气。
“乐然,咱剧组的情况你也知道,前天那情况谁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换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我现在……”
温乐然显然还想争取,但说到一半就又停下。
彼此都清楚,这时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
所以副导演没接话。
“……我能理解。”最后,温乐然勉强挤出个脆弱的笑容。“谢谢李导这些天的关照。”
副导演更心软了,他迟疑着比了个数。
“放心,这次是剧组责任,补偿不会亏待你的。这事我们也跟你经纪人沟通过了,替补还是你们公司推荐的。”
温乐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的手,依旧垂眸。
副导演看他不说话,又道:“但也只能给这么多。”
“谢谢李导。”温乐然仿佛终于死心,识趣地站起来,声音却还带着轻颤,“那……我去收拾东西?”
“去吧。”
直到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副导演才又叹了口气。
温乐然在圈内的风评他也听过,什么业务拉胯爱作妖,人没多红,黑料倒是不少。不过相处了几天,他就知道里头怕是另有隐情。
不说别的,这小孩演技虽不出色,及格还是有的。人听话,又有颜值,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演员。
可不错有什么用?一个没多少戏份的角色,碍了主演的眼,又没人撑腰,昏迷两天被换掉简直是理所当然。
按剧组最高预算给他赔偿,也算是自己的好心了。
·
走出休息室,温乐然迅速收起了在副导演面前的脆弱,边往化妆间走,边给自家亲友发消息。
要快乐鸭:一切顺利![比耶.jpg]
对面的人大概在忙,迟迟没回。
温乐然也不在意,随手把手机塞回口袋。
下午第一场戏还没开拍,公用化妆间里格外热闹。温乐然推门进去时,里面突兀地静了静,但很快又笑闹起来,谁都没多看他一眼。
被抢了角色的小可怜,确实不值得关心。
温乐然嘴角翘了翘,又马上反应过来,垂眸掩去不合时宜的笑意,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开始收拾。
周围讨论也陆续传入耳中。
“肯定是官宣!”
“可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只能说不愧是施总,一张照片又炸了全网。”
捕捉到某个关键词,温乐然动作微顿,借着柜门遮挡按开了手机。
各大社交平台热搜已经换上了相同的内容——
#施渐宁疑似官宣#
就在刚才,某个三年没更新的账号发了张照片。
酒红色天鹅绒内衬的首饰盒,托着一对交叠的男士手镯,没有更多的表达,却处处透着引人遐想的暧昧。
这时话题热度已经非常惊人。
毕竟那是施渐宁,娱乐圈近几十年里最传奇的影帝。
十九岁出道,二十三岁便拿下国际至高电影奖项的最佳男主,眼看前途无量,却在第二年完成又一部口碑作品后宣布退圈。
直到无数惋惜渐散,才终于有人惊觉,国际顶级财阀重鸣集团刚继任的新一代掌权人,就是年仅二十五岁的施渐宁。
当时全网炸了。
从此施影帝成了施总,“施渐宁”三个字也随着重鸣集团更加强势的发展,变得越发高不可攀。
如今施渐宁退圈后再没更新过的账号突然发这么一张照片,自然轻易激起无数猜测。
【这明显是情侣对镯,不是官宣是什么?】
【所以,施总找了位……男嫂子?!】
【同性婚姻法案都通过多少年了,还有人歧视?】
【这届狗仔不行啊,竟然没人出来爆料?】
【我就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能入施总的眼,救救我!】
【施家这样的豪门肯定要找门当户对的吧。】
……
反正怎么看,都跟他扯不上关系。
温乐然看着不断刷新的讨论,却越来越心惊。
突然,右眼皮跳了一下。
就像是故意跟他抬杠,手机微震,弹出一条新消息。
我是关助:温先生,先生跟您约好今晚回大宅陪施老先生共进晚餐,司机会在一个小时后到剧组接您。
温乐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消息看了五秒,绝望地收起手机。
救命。
一个月前,温乐然自己都不相信,他会跟施渐宁这样的人结婚。
可就在他最需要时,施渐宁的助理关跃找到他,给了他一份条件优渥的结婚协议。
钱多,事少,还不涉及任何**交易,协议期五年。
在确认对方身份后,温乐然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
只要钱到位,他可以是施先生最听话的狗!
然而领证第二天,温乐然就因为剧组失误在拍摄时从二楼摔下,昏迷两日一夜,直到今天早上才醒来。
身体幸运地没有大碍,可他做了个离奇的梦。
梦里,温乐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名叫《心瘾》的悬疑小说。而他只是小说里的菟丝花配角,除了负责貌美如花为全文加点颜色,毫无存在感。
可这本小说的终极BOSS,就是施渐宁。
从小父母双亡,跟亲人关系恶劣,成长过程坎坷,加上家族内斗……施渐宁内心逐渐扭曲,凭借超高智商犯下连环凶杀案,给主角攻受制造了无数麻烦。
更可怕的是,最终施渐宁还会因为爱而不得,将他各种囚禁play后,痛下杀手。
于是一觉醒来,温乐然看着还热乎的结婚证,又数了数协议上违约金额的零,整个人都麻了。
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
按照约定,作为施渐宁刚领证的伴侣,他今晚要跟大BOSS回施家大宅“见家长”。
也不知道现在离婚还来不来得及。
·
东西不多,温乐然很快就收拾好。
约定的时间逐步逼近。
温乐然磨磨蹭蹭地往外走,这模样终于引起了注意。神色各异的目光投来,直白又刺人,路过某张化妆桌时甚至还听到一声嗤笑。
温乐然知道,这些人怕是还以为他舍得不这角色。
抱歉啊,我只是怕死。温乐然忍不住想。换你们也不敢去。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不能逃。
磨蹭到约定地点,车还没来。工作日下午,片场外的马路空得连蚂蚁都找不到一只。
温乐然忍不住看了眼手机,做梦能看到临时取消约定的通知。
可惜白天不适合做梦。
倒是之前那条消息终于有了回复。
清:宝贝,什么情况?
认识三年,温乐然对苏清愉的称呼已经非常适应。
他回了个语音:“就那样,顶替的人都进组了。补偿还行。”
清:多少?
要快乐鸭:税后十万。
苏清愉一秒给他发了好几个爆炸的表情。
清:你要求还真低啊宝。
温乐然笑笑。
不低了。他就算能把戏拍完,片酬到手也才二十万,还得等半年。
李副导是个好人。
可惜不管十万还是二十万,对他来说都是杯水车薪。
想到那份怕是要馊掉的馅饼,温乐然垂眼,直接换了个话题。
要快乐鸭:最近有没有适合我的兼职,推推?
要快乐鸭:时间长点也没关系,能去外地更好。
清:之前不是说找到个特别好的活儿,暂时不接外地兼职吗?
在签下施渐宁那份协议后,温乐然确实这么说过。
要快乐鸭:但我后来发现,那是个天坑。
清:不会是那种要交钱才能做的兼职吧?
不要钱。
就是可能要命。
温乐然心不在焉地回复着,察觉有车驶近,下意识抬头。
低调深灰的车身上,镶着特别贵的标。
下一秒,驾驶座上便露出张熟悉的脸。
来接他的司机居然是施渐宁身边第一助理关跃本人。
微妙的预感升起,温乐然下意识往后看去,后座果然还坐着一个人。
施渐宁。
车门正好缓缓打开,男人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往外看了眼。
只一眼,温乐然就僵住了。
眼前景象与梦境迅速重合,他仿佛又置身于梦中那个昏暗的卧室。
男人就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领带早被扯下捆在了他手腕上,衬衫衣领半开,能看到随着喘息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上面覆着的薄薄细汗。
死死掐在脖子上的手指冰冷得吓人,他拼命挣扎,却只能看着男人如亲吻般俯身,一点点掐断他的生机。
最后留在视网膜上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
漂亮得妖异,带着让人惊心的疯狂。
瞬间升起的濒死感让温乐然本能地退了一步。
“温先生,”关跃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请上车。”
温乐然勉强回神,看向施渐宁身旁的空位,没动。
车里的人等了会儿,终于撩起眼帘又看了看他。
男人神情淡漠,却透着莫名强大的压迫感。
一秒,温乐然麻溜地爬上了车。
车子再次启动,封闭的车厢静得让人心脏狂跳。
温乐然缓了口气,没忍住往门边挪了挪,才小心翼翼地往旁看去。
虽然已经领证,但这其实才是他第二次见施渐宁。
男人的脸半隐在阴影里,被光描摹的半边轮廓却依旧完美得让人惊叹,一双丹凤眼连弧度都恰到好处,不会显得阴柔,又不至于过分强势,甚至有一种君子如玉的端庄与温柔。
就好像刚才的压迫感只是温乐然的错觉。
温乐然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施先生……”
“约定的五百万已经打到你的帐上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温乐然试图讨价还价的话顿时说不下去。
可那是五百万啊。
“之后每个月的一百万会在当月一号打过去。”见他不说话,施渐宁便继续道,“爷爷已经知道我们领证的事,今晚只是简单见个面,不必有压力。”
虽然语气没什么起伏,温乐然却好像从话里听出了一丝安抚意味。
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施渐宁一眼。
男人脸上依旧平静无澜,眼底带着点疏离,却没有梦中的扭曲与疯狂。
“……嗯。”温乐然迟疑着应了声。
说不定,那真的就只是一个梦呢?
可下一秒,他就不经意地扫到了施渐宁盘玩着的手串。
虽然似乎从没在公开场合出现过,但温乐然清楚地记得,梦里施渐宁确实有这么个手串。
按照小说设定,那是个驼骨手串。是施渐宁年少时为压制内心的愤怒偏执,耐着性子从完整的驼骨一点点打磨成型的。
随着故事发展,这些驼骨珠子还会逐一替换成那些被施渐宁杀死的人的骨头。
其中最特别的一颗,据说会拿他温乐然的骨头来做。
……救命!
明知没意义,温乐然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车门边又挪了挪。
然后就感到似乎踢翻了什么。
他下意识低头,发现是个比巴掌略大的方形木盒,已经滚到了角落里。
盒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还配了绸花,像是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察觉到施渐宁看过来,温乐然连忙弯腰把盒子捡了起来。
可施渐宁的目光已经暗了半分:“别碰它。”
与此同时,驾驶座上的关跃大概是听到动静,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也道:“啊,那是骆家二少送给先生……”
几乎在听到“骆家二少”的瞬间,温乐然就反应过来是谁了。
骆怀容,小说《心瘾》的主角受,跟大BOSS施渐宁一起长大,曾是施渐宁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即的白月光。
木盒顿时变得烫手无比,温乐然想也没想就把盒子往施渐宁跟前一递:“对不起,我……”
然而他没能道歉完。
只听一声闷响,木盒盖子突然弹起,一个红黑相间的木雕猫猫头嗖地窜了出来,弹簧带着整个木盒正中施渐宁胸口,最后一骨碌滚落到施渐宁脚边。
猖狂的电子笑声在下一刻填满整个车厢。
“嘿嘿嘿嘿——”
施渐宁盘玩手串的动作缓缓停住。
温乐然的手僵在了半空。
……
我命休矣。
开新坑啦!球球收藏!
这真的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热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