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趁意从来都是一个勤俭节约的社畜，他认为这是他身上除了勤劳外最大的优点。
所以他经常会将这份优点发扬到各个方面，比如蛋糕店缺一些模具或是原料的时候，他会先在自己加入的团购群里搜索一遍，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同类好价，给萱姐节省成本；
也会在舞狮班里教班主他们在某夕夕上买新鲜蔬果，又便宜又实惠，班主每天炒起大锅饭来也更得劲，就连菜色都变多样了。
当他进入某一个团体内时，就会将这个团体的事情也视作自己的事情，从而寻求最优解。
现在也是一样。
他察觉到他的新甲方疑似有要进行不必要消费的冲动。而且这笔数目可以说是他干预的最大的一笔，史无前例并且很有可能再无更高，所以他正义直言：“协议只有半年，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以往他做出这种体贴的举动时，对方都会很欣慰或者表示感谢，至少也是正面的回馈。
但...他说完后看了一眼，发现许迁葳本就一般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又是什么原理...
好累，好难哄，好想回去找方向晚...
“用不着你提醒我协议只有半年，”许迁葳皮笑肉不笑，“我记性没差到那种程度。”
方趁意的思维方式一向很刻板，但站在许迁葳这种阶层的角度想了想，有了些新的感悟。
他看着那些标价五个零起步的价格牌，自动把后面的零抹掉了，心想在许迁葳眼里大概就是抹完零之后的数值吧，跟他偶尔放纵时在面馆点的加肉加蛋的牛肉面没什么两样。
虽然对他来说是很离谱的消费，但真要算，如果自己没有债务缠身，这里面最便宜的一件也只要他两个月的全部兼职工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才能说出那句违心但为了哄甲方不得不说的话：“其实...也还好，没那么浪费...就算协议到期也还能回收的吧？”
许迁葳还在盯他，他不得已又说：“留着玩玩也挺好...”
许迁葳彻底怒了，压低的声音听着像某种野兽的怒吼：“方趁意，你能不能搞清楚我的身份？将来你要作为合法伴侣跟在我身边出席各类商业酒会，身上怎么能连象征我们关系的东西都没有？你是觉得我会缺一对破戒指的钱还是缺玩具消遣？”
方趁意哑了。好像没毛病啊，这番话也很符合他刚刚的推断。
店员小姐姐背对着许迁葳，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俩脑袋凑在一起，她捂嘴笑道：“二位感情真好，一直在说悄悄话呢！是新婚吗？祝二位永结同心呀~”
听了这句，方趁意发现身边的难哄甲方脸色竟然好了点，甚至对店员点了点头，“谢谢。”
之后他们又在店员推荐下试了几款设计精简且别致的，试到第四款时，终于有了既合眼缘大小也合适的了。
许迁葳本想问方趁意的意见，转头看他一眼，心里的火又开始往上窜，干脆也不问了，反正方趁意肯定觉得没必要，那就没必要好了！。
火速付结账付款，方趁意手上就多了这么一枚快比他命贵的玩意。
这可不是店里的最低标准那种...这是六位数甚至快到七位数的沉重戒圈，简直像是给他的手戴了个紧箍咒。
戴上它的第十秒，方趁意如芒在背，想将它取下，“要不...先放你那？”
许迁葳拦住他的手：“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
方趁意实在胆颤：“我平时上班也不会戴的，使用场合多半就是你需要我作为你伴侣出现的时候，所以放你这稳妥。”
他最怕的是，万一平时给磕了碰了甚至弄丢了，这得怎么赔啊！
救命，他不想再平添债务了！
许迁葳却会错了意：“你...不喜欢？”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这不是重点啊老板！
但真要说的话，除去不知道溢价百分之多少的成分，可能真的贵有贵的道理吧，即使以方趁意市侩的大众眼光去看，也觉得是非常不错的设计。
看来的确是雅俗共赏的佳品。
他有些珍重地摸了摸戒指的钻托，不小心碰到钻身，像是怕弄坏它似的，赶紧收回动作，低声：“喜欢的。”
许迁葳却有了自己的考量。他还是让方趁意先戴着那戒指，然后说，“先这么戴着，之后再说。”
反正知道了方趁意无名指的指围，之后有机会直接再定制一套好了。
等到方趁意不再觉得这种东西‘没必要’的时候。
像是为了验证他刚刚说的‘象征我们身份的东西’这句话，许迁葳一怒之下又带着方趁意买了几套西装以及配套的袖扣、领带、领带夹、皮鞋等等。
这一圈逛下来，方趁意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人臭美起来也挺麻烦的，乱七八糟的小部件一点也不比女孩子少。
回顾一下自己身上的灰白卫衣工装裤和帆布鞋...还是他们哥仨好，便宜顺眼。
买完这些，方趁意才终于能带着许迁葳去往自己最爱的那家——牛肉面馆，以兑现刚刚说的，请他吃饭的诺言。
大大小小的包裹都安放在后备箱，他俩并排走进了面馆。
方趁意忽地发现，自己似乎开始习惯于看人眼色了，因为刚踏进门槛，他就下意识看了身边这位金贵甲方一眼，还好，没有什么异样反应。
面馆里人不多，应该是过了饭点了。反正方趁意也没准点吃过几次饭，每次来店里人都稀稀拉拉的。
老板养的小白猫倒是认识他了，一进来就围着脚边喵喵叫，方趁意就由着小猫蹭他的腿。
许迁葳在旁边不冷不热地评价：“哟，对待小动物倒是挺有亲和力的啊。”
“可能因为小猫不会说话？”
方趁意蹲下去，想着待会要吃面，就不用手去摸它，而是扯长了袖子，拿袖口去蹭小猫的头顶。
“毕竟大部分人都很讨厌，真的。人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很恶心，我之前觉得会说话是人的原罪。”
说到这儿，他抬手自首，“啊当然，我也是其中之一。我说话最难听了。”
许迁葳没有蹲下去，而是微微俯身，照着方趁意摸猫猫的动作，摸上了方趁意的发顶，再次评价道：“还行吧。”
方趁意感受到了头顶的温度，转过头，很是无语的看着他。
小猫舔了舔爪子跑走了，方趁意就站起身，打算到前面去点单，刚直起身子，眼前居然黑了，失去方向地向后倒去。
许迁葳反应很快，立刻揽住他：“没事吧？饿晕了？”
“没。”方趁意在支撑下站定，几秒后视野恢复，他晃了下脑袋，“起身太猛了。走，去点单吧。”
老板看见是他来，手上甩拉面的动作没停，扫了眼他的表情，就说：“超大碗牛肉面特辣加肠加蛋，葱香菜醋都要？”
方趁意嘴角微扬，“您记性真好，没错。”
记完这个，老板又转头看向方趁意身边的...哎呦，这看着像个精英人士啊，老板笑道：“这位朋友呢，吃什么？”
许迁葳盯着方趁意的脸看了会儿，转而抬头看头顶的菜单，道：“和他一样吧，但是不要辣椒不要香菜不要葱不要醋。”
他话刚说完，老板立马发出一声爆笑，看向方趁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趣：“口味这么不同，居然还能玩儿到一块去，哈哈哈哈你们年轻人真有意思啊！”
单下好了，他俩先坐到空位上等面。许迁葳坐到方趁意对面，冷不防来了一句：“你看着突然有点像个活人了，就这么喜欢牛肉面？”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只是觉得方趁意进入这间面馆之后，行为、表情和说话方式都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刻薄而抗拒，甚至会笑了。
虽然那只是个侧脸，他没看清。
但他依旧紧盯着那张脸很久很久，试图抓住一点笑意的余韵。
“挺喜欢的。”方趁意答得很真诚，“吃了人的食物，当回人不是很正常？”
他虽然很讨厌这个世界，但不得不承认，世界也是有值得人喜欢的那么一小部分的。
“那的确。”许迁葳想起领证那天方趁意吃光所有蔬菜的画面，“是人的食物，至少不是绿化带了。”
没一会儿，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过来，“来啦二位，面好啦，想要小料的话在旁边加啊！”
“好嘞。”方趁意端起面往小料台那边看，问许迁葳：“你要加吗？”
许迁葳：“有什么？”
“过去看呗。”
方趁意难得耐心地跟他介绍这是腌菜那是萝卜丁、这是酸豇豆那是泡白菜，许迁葳站在小料台前犹豫良久，简直像是在做什么生杀予夺的大决定。
直到他看见方趁意舀完酸豇豆后又添了一勺泡白菜，才恍然。
原来不用选啊。
“这些都是免费加的？”没机会有此等阅历的许总十分好学地发问。
“当然。”
“那，这一碗牛肉面多少钱？”
“加肠加蛋二十整。”方趁意已经坐下吸溜起来。
真爽！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来吃牛肉面。方向晚不喜欢牛肉的味道，从来不肯跟他来。
许迁葳什么都加了点，坐下开始品鉴。
他挑面条的姿态很优雅，仿佛他手里捏着的不是筷子而是刀叉。
入口，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吃。是没有经过太多精加工佐料的烹调，一种很...‘生活’的味道。面条也很有嚼劲，比意面的口感实在好太多。
他鼓着腮帮子嚼嚼嚼，两颊的脸颊肉在这一刻存在感爆棚。
方趁意看他那个拘谨又新奇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
这个笑终于被许迁葳正面捕捉到了。
他立刻在萦绕的热气间抬眼，对面方趁意的脸在热雾蒸腾下变得有点红，比他平时那种操劳过度的青白脸色动人得多。
最重要的是那个笑。
许迁葳手下的筷子在面汤里搅呀搅呀搅，不少面条都被他搅断了，他却没意识到。
他无意识地往嘴里又塞了口面，很烫，但他将就着嚼了，边嚼边说：“原来你会正常笑啊，还以为你抽脂过度笑肌都僵硬了，一直想提醒你不要医美过度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