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顿饭也没有许迁葳想象中那么惹人厌。
这个念头是在看着许文跃和他爹被拒之门外的时候产生的。
许爷爷年轻时的雷霆手段谁人不知?只是风云人物年迈后毕竟不比从前,底下吹捧的人多了,外界消息又没那么流通,就容易偏听偏信,被一些人迷了眼。
而老爷子再怎么糊涂,却也是有动不得的底线——他那过世早的老伴。
若说许卓父子二人会投机取巧,那许文跃父子二人就是完全榨干了老爷子的所有信任,仗着自己与许奶奶早年间的牵绊,钱权可算是揽了不少,还是空手套白狼。
老爷子其实心里早有了嫌隙,却仍看在许奶奶的面子上,忍着不发。
对于晚辈私生活什么的,许爷爷搞不懂,也懒得管,这才让许卓有了空子钻。
可老兵即便迟暮,也不会忘记青葱时提刀的热血澎湃。这便是许爷爷的第二片逆鳞。
铭意是许爷爷一手打下的天下,许文跃他爹求了那么久求来一个好职位,许文跃却毫不珍惜,连工作都假手他人,这下当真给老爷子气得不轻。
小花园通向主宅的小路那边有个铁栅栏门,来访宾客停完车都要从这经过。
许迁葳和方趁意挽着手走过来的时候,就见许文跃蹲在门外,一脸便秘样。他爹倒是没见到人,估计是丢不起老脸,懒得来了。
他俩走过去开门,许文跃闻声抬起头,看见许迁葳时就像见到救命稻草,赶紧抓住他胳膊,“迁葳啊,你来得正好,快把我带进去!”
话说得挺亲热,实际上他俩从小到大也没说几句话,每回家宴上连眼神交汇都少得可怜,也不知道许家哪来的这么多自来熟。
许迁葳不轻不重地甩开他,“文跃哥这是什么话?爷爷不让你进,我又有什么办法,这个家我没有话语权的,文跃哥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话时语气适当下沉,话音跟着往下落。
这是在点他呢,点当初爷爷授意把他塞进铭意的事儿。
许文跃动作一顿,原地挠了挠头。
也不知道他挠头挠出了个什么结果,他再次看向许迁葳,正打算开口,一晃眼,才发现许迁葳身侧还有个人。
方趁意面色平静,微笑妥帖,一手亲昵地依靠着许迁葳的肩膀,另一只手举起,向他招手。
许文跃愣了,“...方趁意?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迁葳...你们...?”
就等有人问他俩的关系呢。许迁葳心里暗喜,面上却不显,道:“他是我的合法伴侣。”
说完看了方趁意一眼。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
方趁意心一横,怕过劲又怕不够黏乎,就保持着自己平时的语气,不冷不淡说了句:“老公。”
说完将许迁葳的胳膊搂得更紧了点。
许文跃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蹦出来,做贼似的眼神在这俩人间来回巡梭多次,恨不能再分裂出一对眼睛,或者变成比目鱼。
“你...你...”他像被刺卡了喉咙,指着方趁意半天说不出话来,许迁葳很是贴心地问:“喉咙不舒服?我车里有枇杷膏,去给你拿一罐?”
“不不,不用了...”许文跃平复了会儿,天知道他经历了怎样复杂的心路历程。
方趁意是什么时候和许迁葳结婚的?不会早就结了吧?
不对...许迁葳他爹催婚催得那么紧,许迁葳要是早就结婚了,怎么可能瞒着不说?所以肯定是才结不久。
这俩人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不重要,重点在于...现在的情况是,他让许迁葳的老婆给自己顶工了整整一年?
他和他爹不一样,他爹拿准了许家话事人有且只有老爷子一人,许文跃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个家迟早都是许迁葳的,所以比起开罪老爷子,他更不想得罪许迁葳。
但万一...方趁意从一开始就是许迁葳故意安排用来试探他的呢...
因为他被开除这件事已是事实,作为落败方,许文跃无暇去思考上述假设的可行性,以结局去倒推过程,只觉得以许迁葳的城府,以及他是利益既得者的角度...这完全就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许迁葳从小就不是个好惹的主,现在才刚毕业就接管了整个铭意,怎么可能如他爹所说的那样柔弱好拿捏?
绝对是扮猪吃老虎!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许迁葳设的套里...这个人简直恐怖!
唉,前几天被开除的时候光顾着给方趁意结工钱,然后被他爹拖着跟许老爷子道歉去了,他居然完全没关注这事儿的后续,到现在才知道真相...妈的蠢死了!
他看着许迁葳和方趁意亲昵的姿态,尬笑:“哈哈...迁葳和弟媳,看上去感情很好啊...?”
“不然呢?”许迁葳伸手揽住方趁意的腰,往自己身边又紧了紧,“他不跟我感情好,难道跟你?”
方趁意额上的青筋跳了下,面上笑得依旧妥帖。
许文跃忙摆手,“不不不,那怎么可能...”
许迁葳不依不饶:“真的吗?可你们看上去有旧要叙啊?”
他把话头交移给了身边人。方趁意看着对面眸光复杂的许文跃,笑,“确实有旧,许老板给我提供过一份相当不错的兼职,可以说是救我于水火,帮了我很大的忙。”
听完这话,许文跃眉头一跳。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挑衅,是方趁意在许迁葳授意下对他的语言羞辱。但他没辙,还得硬着头皮恭维:“是...是啊,不过我也是碰巧,哈哈哈,总归还是方趁意...弟媳能力强,不然也...哈哈哈。”
许迁葳反倒有些诧异,思索了会儿,很大度地问:“那...我替文跃哥向爷爷求个情?一起进去?”
呵呵,你就装吧。
“不必了!”虽说许文跃是带着他爹的嘱托来的,但今天想明白了这事,他现在心里多了条铁律:绝对不能相信许迁葳说的话!因为多半是设了套等他往下跳的!
还装得这么好心说要带他进去...呵呵鬼才信!
幸好他反应过来了,不然要真的跟着进去了,保不齐要丢更大的人!
许迁葳挑眉:“怎么了文跃哥,刚刚不是还让我捎你一起?这么快改变主意了?”
“没有,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哈哈,就不进去了哈...”
还跟这俩夫夫废什么话,先溜再说!
所以人还是不要看太多悬疑小说。许文跃被荼毒得草木皆兵,甚至怀疑许迁葳会不会在附近给他埋了什么机关地雷之类的。
而许迁葳才没功夫跟这傻老哥周旋,挥挥手,揽着方趁意进去了。
进了栅栏门,许迁葳盯着许文跃的背影,捏了下身边人手臂,幽幽道:“你恩人挺多啊,哈哈。”
而且看起来关系还挺好。
之前没深究过许文跃和方趁意的关系,这会儿打了照面,许迁葳决定好好追究一下。
方趁意答:“毕竟要和老板们保持良好关系,以免错过更多合作机会。”
他先说了这个官方回答,见许迁葳面色仍未放晴,就又道:“高中同学而已,去年看见他在群里找人替他上班,那时候我刚好被红酒庄园辞退,就接了这个活儿。”
“高中同学?”许迁葳对许文跃的高中有点印象,因为也是他爹跑来拜托老爷子,给硬塞进铭城实验高中的。
他和许佳玺也是实验高中出来的,实高卷得要命,市里每年那些个清北名额,实高能占去一大半。
“读的实验高中啊。这么说,你高中学习还挺好?”
方趁意并不喜欢提及这个话题,别开眼神,“这重要吗?”
“挺重要的。”
“重要在哪?”
许迁葳忽然觉得许佳玺写的那些玩意确实有毒,看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看完了却总是莫名其妙在脑子里跳出来,影响他的正常思维。
就像现在,他的脑子被自家亲妹曾写的一篇叫什么...ABO题材的小说占据,他认真道:“重要在确认你的智商阈值。能上铭城实高的人脑子应该笨不到哪儿去,你合格了。”
方趁意:“?然后呢?”
许迁葳煞有其事道:“然后就避免了我们俩生出笨小孩的可能啊,这不还重要?”
方趁意看向他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老板,甲方,你要不听听你说的什么东西呢?嗯?
但他今天是善解人意温柔细腻的人妻,所以他要条分缕析、层层刨析,绝不生气。
他开始做题:“∵第一,我确实笨,笨到小学初中高中都被老师视为‘笨鸟先飞’榜样的那种。大概笨得还很不一般。”
“第二,我俩不具备你所说的‘生小孩’的硬件设施。”
“第三,孕育爱情的结晶理应是彼此真心爱慕的男女才可以做的事,撇去第二点不谈,我们也不符合‘彼此真心爱慕’这一重要条件。”
“∴你刚刚说了一段废话,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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