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热浪翻滚,灼日炙烤大地,树荫下蝉鸣不绝,道路上车流稀少,偶鸣笛声。
接到这通电话时,南意迟呼吸的都快停滞了。
耳边的轰鸣经久不绝,好似一张网笼络她的灵魂,留下一具空壳呆怔原地,她保持接电话的姿势:
“南意迟女士,您的妻子在高架桥不慎发生意外,现正在圣心私人医院抢救,需要您马上过来一趟。”
“喂,喂,您能听到吗?”
电话那头连叫好几声,南意迟才反应过来:“死了吗,怎么不等她死了再通知我去认领遗体。”
“……”这句话给电话那头整沉默了。
南意迟其实刚从花店出来,她怀里还捧着最新鲜的花,那原本是要用来庆祝秦泠和她离婚的。
秦泠一开始就是迫于家庭压力,才找上南意迟,答应给她一笔钱协议结婚,帮她应付家庭长辈。
这么算起来,已经快三年了,南意迟能做的都做了,而秦泠三年如一日的冷淡,南意迟想,是时候结束这段关系了。
她需要新生。只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话虽说到这个份上,但南意迟挂断电话后立刻上车调头,赶去私人医院。
一路上风驰电掣。南意迟尽可能快地赶去,却因为是私人医院,地理位置相对偏僻。等南意迟开车进医院时,秦泠早就安顿好了。
打听好秦泠的病房号就立刻上了电梯。
叮——
电梯门一开,正对面的病房就是秦泠所在的位置。
从病房的门窗看进去,里面挤满了人。南意迟调整呼吸,推门而入。病床的上的人还捧着文件,明明刚出车祸,才清醒没多久就开始忙工作。
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脑门缠了一圈纱布,医生的问话刚结束。秦泠和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同时转向南意迟。
秦泠的眼神很是清澈,见到来着捧着一束纯白的紫罗兰,间插风铃草和几只百合。
嗯……都是她喜欢的。
秦泠的视线从她怀里捧花向上,如同微风一寸一寸抚过她的身体,一直到眼睛,彼此对视。
这间病房是私人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那么捧着花来的女人要探望的肯定只有秦泠。等南意迟赶到医院时,脑门缠着纱布的秦泠眼神清澈,问:
“你是谁啊?”
“……”清澈而陌生的眼神微微刺痛南意迟的心脏,但比起平时秦泠的视而不见,简直是恩赐。
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逃避离婚?
南意迟迟疑片刻,灵机一动,试探秦泠说:“普通朋友,就是路过,顺便来看你死没死。”
南意迟走上前,把花束放在床头,护士给她找了椅子,挨着秦泠的病床坐下。
“普通朋友?”秦泠复述,几个字在她舌尖打转,她重复好几遍。
秦泠轻呵一声,目光骤然阴鸷。她突然伸手拽住南意迟的手腕,把她拖至眼前,距离极近,面露凶狠,冷笑道:“我说过,南意迟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
不是,记得这么清楚?
南意迟略微怀疑地偏头,与医生面面相觑:“不是说她失忆了么?”
“额……”医生来回翻阅好几遍检查报告,“从结果来看,确实是失忆,而且通过前面的诊疗,至少近两年的记忆都没了。”
原来只有近两年。
“不用怀疑。”秦泠松开她的手,重新坐回病床上,“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变痴呆。还有,”
秦泠的眼睛闪烁精光,手重新捡起笔杆倒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文件,好似拷问南意迟,“我失忆,你为什么高兴?”
高兴?
医生怀疑自己听岔,瞟了眼眉头紧锁的南意迟,她的眼里甚至还有点泪花:这样子,哪里像高兴?
“抱歉,是我的问题,”南意掩饰似的擦点眼角尚未溢出的泪,说,“我还以为你会死呢,没想到高兴早了。”
“南意迟,你最好盼我点好,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秦泠胜券在握,满脸都是高高在上的傲慢,顺便薅了果篮的苹果,一边啃一边说:“除非你能和我离婚。”
但是没门!秦泠才不会答应和她离婚,她处心积虑编造借口和她结婚,当然不是为了迎来今天这个局面!
南意迟拍拍手,抢了秦泠手上刚咬没两口的苹果,赤.裸.裸地挑衅:“是啊,如果你没出车祸,那我们现在就应该领到离婚证了,今天晚上就能分道扬镳。”
“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
“是啊,”南意迟把苹果咀嚼得脆响,“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你假意同意跟我离婚,然后伪造车祸,以此达成无法离婚的条件,就算我起诉也没用。”
秦泠的眼神有些迟疑犹豫:“我不信,明明前不久的晚上我们还坐在一起吃饭。”
“是啊,我还给你夹菜了。”南意迟难得没反驳她,秦泠也记得这事:就知道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旋即,南意迟恶意一笑:“但是那根菜你压根就没动,最后还倒了。”
最简单的话最有杀伤力,秦泠心疼了一下:那可是她第一次给秦泠夹菜,秦泠舍不得吃才一直放在碗里,她原本想着把那根菜制成标本供起来,结果吴姨转头就给倒了。
还是当着南意迟的面,碗里干干净净就只有那根菜了啊!
搁谁谁不误会?
秦泠其实是想解释的,但南意迟目睹那一切之后连眼神都不再施舍给她,径直回房,拒绝交流。随之而来的,就是数天的沉默。
沉默有时就是一堵墙,里面的人不愿意出来,外面的人也走不进去。
欲言又止,秦泠只感被误会的心情犹胜心在滴血。
“而且,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南意迟冷酷地提醒心在滴血的女人。
围在床边的吃瓜群众腹诽:对啊对啊,除了你们,谁会把两年前给人夹菜的事情记那么清楚啊?
顶着秦泠晦暗不明的眼神,南意迟吃完苹果后丢了核,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离婚协议,你有时间多看看,等你想起来……”
话没说完,惨遭打断。秦泠边说朝推开南意迟的文件:“等一下,我有点头疼。”
秦泠装模作样偏头、扶额、嘶声,一套连环招下来,唬得人一愣一愣。
装得不要太明显哈。
南意迟知道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不是很难受一般不会开口。她马上给秦泠倒水安抚:“很疼吗,需要医生再看看?”
也就南意迟能上当。
“这是正常情况,平时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
“那离婚的事情……”
“又疼了、又疼了,”秦泠一脸痛苦转向医生,“莫医生,你快看看我的头怎么回事?”
还装上瘾了。
这个医生是秦泠的好友,南意迟认识她,只不过一直没什么接触。她只记得她的名字叫莫雯静。
“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大脑受到重创,会有脑震荡,病人最好近期不要受刺激。”最后一句话时,莫雯静转向南意迟,暗示她少提离婚的事情。
“病人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麻烦家属这两天辛苦一下。我们就不打扰病人休息。”说完,莫雯静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扬长而去。
等人潮散去,病房陷入诡异沉默。
“意迟,我们结婚几年了?”
意迟?
这个称呼把南意迟吓得一激灵,噌地站起身,椅子哐当栽倒:“秦泠,你吃错药了?”
叫个名字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
秦泠腹诽,但她突然想起来:其实她和南意迟相识近五年,她从来没当着南意迟的面叫过她的名字。
只敢背地里偷偷给她起各种黏糊糊的爱称。
总不能又过了两年,她和南意迟的进度还是零?
南意迟在她迟疑的目光里,缓和神情说:“三年。”
三年,整整三年。
这就是传闻中的“七年之痒”,她们的爱情还没茁壮成长就先迎来婚变?!
“用不着这么震惊吧,”南意迟对她的震惊一瞥而过:“还是说,你对这段婚姻的维系时长感到不可思议?”
“……”
当然不是,她只是懊恼自己竟然三年还没打动南意迟的心!
南意迟凝视她垂眸暗悔的模样,默默吃起第二个苹果。一口下去,南意迟垂眸看了眼溢汁的果肉:怎么变酸了?
眼眶突然刺痛酸涩,呼吸的节奏也被打乱,南意迟预感自己快要失态了,立刻起身借口下楼买东西。
南意迟离开后,秦泠的手机震动了下。
这场车祸从始至终,应该陪在总裁身边的总助却迟迟没有消息。
直到现在,手机才弹出总助的消息:总裁,车祸的效果还满意吗?
你说呢?
秦泠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又一眼,甚至一溜烟滑动手机屏幕,确保她没弄错这个发消息的人是她的总助。
旋即,秦泠拨通她的电话,很快就被对面的人接起:“总裁,知道你还活着我心甚慰。”
“……”秦泠默默拿远手机,看见屏幕上白花花两个“总助”大字。
不是,到底我们两谁是谁的上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