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白贞贞的妹妹竟然如此貌美,这要是早上二十年,在我们戏班子里,还不知道要迷了多少后生去呢!”二夫人拉着小青左看右看。
大夫人眉头一皱,显然对她的过往十分鄙视厌恶,老夫人道:“过去那些事,不提也罢了……贞贞,为何从来没听过你有个妹妹,看模样,也实在不太像!”
我被小青弄得措手不及,又不好否认,支吾了半天道:“乡野村姑,实在上不得台面,所以未曾提起过。她与我不是一个娘,所以也不大像。”
老夫人摇摇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亲戚之间就应该多走动,府里规矩虽多,却也不为难客人,她一个姑娘流落在外,你做姐姐的怎么不知道心疼?”
二夫人最是会见风使舵:“是的是的,再说,她那里上不得台面?这么乖巧的姑娘,咱们见了就十分喜欢呢!”
“喚芝说的是,你二人无父无母,最是可怜,进府中来倒要好好受一番宠爱才是。”大夫人难得和二夫人统一战线。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且不说在老太太面前有椅子坐这件事,我入府以来从未有过,两位夫人一唱一和,言外之意竟是要收留小青,难道是小青给她们灌了什么**汤?
老夫人道:“凤于说的是,你二人既然无父无母,青青便也住下,就拿着这里当自己的家,还能与贞贞作伴。”
午饭十分丰盛,小青依旧风卷残云,还时不时瞪大眼睛对我道:“想不到你在整日吃的就是这种好东西!”
“青青在家里都吃些什么?”老夫人丝毫不在乎他吃相不雅,反而饶有兴致的询问起来。
我担心他回答说“肚子饿就抓个把个活人来吃”什么的,因此接过话头道:“老家乡下土肥地沃,到不担心会饿死。”
小青嘴里塞得满满的:“可是没有肉,我馋得很!”
大夫人笑道:“这孩子天真可爱,心无城府,实在难得!”
饭后又商量起小青的住处,大夫人道:“偏院之前贞贞去住过,之后又让人修缮了一番,清净的很,不如就在那里住下。”
老夫人点头:“他们姐妹之间有个照应,凤于考虑十分周到。”
我自然也同意,那里离陆寻住处极近,方便我监视,这位仁兄行事实在无法无天且乖张,贸然入府,还冒充我的妹妹,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好不容易得了空,我悄悄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你附近,只是你没发现我罢了。”
我这些天的确有被人窥视之感,只是以为是多了个夏夏不自在,想到自己从未发现他的存在,想是我的修为与他相差甚远,心中不禁几分挫败感。
他见我低落:“放心吧,你洗澡的时候我都离得远远的!”
“你到底打算怎样?”
“当然是帮你忙咯,我看你被那个什么夏夏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真是丢进我们蛇族的脸!”
我狡辩道:“我没有被她欺负!她……陆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她怎样?陆寻又怎样?你又怎样?”
“你不能了解人类的感情,这很复杂的……”
“小白,你可了解蛇的感情?”
“我就是蛇,怎么能不了解?”
“那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
见我摇头,他又道:“有的时候,只怕你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感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这些想法有时时刻刻在变化,你可应付得来?”
我哑口无言。
“所以你让我在这里,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只帮助你。”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我,我却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可是眼下不容我想太多,夏夏的事足够我焦头烂额,小青来了我也有了个帮手,至于是否得力,我也不敢断言。
青木头街最好的酒楼是回春楼,店里有个伙计,模样还算干净,面白无须,双眼无神,黑眼圈却甚重,这双眼睛,也只有坐在赌桌前,盯着骰子牌九才能放出光来。
已经过了正午饭点儿,店里空空荡荡,伙计也有空儿想想自己最近的糟心事——娇滴滴的老婆跑了,自己欠了一屁股债,于是身为当铺伙计,便行些监守自盗之事,还好自己精明,偷的都是“死当”,掌柜的虽然察觉却没有证据,只好找个由头将自己扫地出门,眼下走投无路,只能在酒家做个跑堂的。
打门外走进来两个公子,个子高的那位相貌极好,另一位矮些的则普通的很,招呼他二人坐下后奉茶递热毛巾,看他们模样与穿戴,也是富人家的公子,心头升起几分嫉妒来。
相貌普通的那位坐下后:“王兄,今日有小弟做东,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另一位一笑:“孙兄,这是在哪里发了财了?”
那位孙兄摇摇头:“发财到不敢说,不过有句话叫“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最近可是深有体会,自从我那娘子弃我而去之后,我便放荡起来,整日在赌坊中打发时间,不思春秋,不辨朝暮。”
他二人说话声音极小,唯恐被旁人听了去,可这伙计听见“赌”这一字又怎肯漏出耳去?装作上菜布桌,时时添酒,将那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我想他一个腌臜老乞,能有什么能耐?莫不是想骗了我的赌资去沽酒!”
“孙兄,你要知道室外高人常常不拘泥与外表,他要你压大,你便该压一把试试!”
“唉,我若有王兄的见识,又何必输到孤注一掷?胜败在此一举,我自然不听他的,押了个小,庄家一开便傻了眼,居然是大,身上的最后的几角银子也输了,死皮赖脸又看了几把热闹,被那赌坊的打手赶了出来。摸遍全身,只剩了几个铜板,心想还不如花光了利索,于是就想在街角沽葫芦酒,谁知又碰到那老丐,我刚刚不识好人心,心下也过意不去,于是便想邀他喝杯薄酒,谁知那老乞居然道:“这几个铜板买上一葫芦酒,怕是不够喝。”我想他穷困潦倒,废话倒是不少,虽然厌恶却也没说什么,他对我一笑道:“今日心情好,带你去放高利贷!”他拉着我回到了赌坊,用那几枚铜板开始赌起来,你看他满身泥垢,臭不可闻,可是桌边一坐,就像那领兵打仗的将军,不管是骰子还是别的什么,都像是他手里的小兵,他指哪儿便打哪儿,我那几枚铜板,就像是掉进雪谷的雪球,越滚越多,越滚越大!后来我也发了性,也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眼见面前白花花的银子越堆越高!最后赌坊的老板出来,送了我们两匣子雪花银,请我们走,向那老人老人赔罪道“有眼不识泰山”。我与那老乞一同出了赌坊,心想这几千两都是他赢下的,我捡两锭,讨个彩头也便罢了,他却道“我乃家缠万贯,天下赌坊都是我的钱口袋!”竟将那几百两钱全塞给了我!”
此番经历听得那伙计瞠目结舌,一边心里暗暗想到:“为何没有这等好事发生在我身上,我若碰到那老人,定要死皮赖脸求他收我为徒,今后赢遍天下无敌手,到老了收几个徒弟,不,这等绝世功夫,当然要传给我的后人才行。”一边却又忍不住去听那二人的谈话。
只听那王姓公子道:“如此妙人,倒真想拜会拜会!”二人饮了杯酒,王兄公子又道:“孙兄既然大发横财,你那小娘子也该回来了吧!”
孙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回来个屁!从头到尾,那小娘们就是在骗我!我最近可算是看清了!”
“此话怎讲?”
“此事说出来实在丢人,不过王兄你与我也是老交情,亦无需避讳。她家公子痴痴傻傻的,怕是不能人事,所以——”那孙公子凑近道:“派了府中的丫头们出来“借种”,只为给公子续个香火!你想啊,好好的宰相府不住,跑来跟我受这个罪干嘛?”
“还有这等事?孙兄当时不是说,是府上的老夫人将她许配给你的么?”
“我与那老夫人身边的伺候嬷嬷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当时,也是你兄弟我走投无路,去人家打秋风占便宜,我哪想到她老夫人如此看重我!不仅送我银粮,还把那么好的姑娘许给我!还以为她是菩萨心肠,实际上她却另有主意!”
“孙兄如何觉察的?”
“我那日饮了酒又输了钱,心情不好,回去就与我那小娘子吵了一架,谁知她收拾了东西便走,我想你个无父无母的女人家,能去哪里?过几天还不是要乖乖回来,就放任她去了,谁知过了几日也不见人影,我还担心她被拐子拐走,四处寻找之下才发现她竟然回了相府,而且,竟然像个少奶奶一样被人伺候着!我心疑之下便找了个府中的小厮套话,他与我也沾亲带故,也不隐瞒,说了这个内里因由。”
那孙兄苦笑一下:“就算是借的种,也得要过得去的才行,都是相府的老夫人亲自把关掌眼,我还想,我这等粗人,为何得以见到老夫人真容,现在一想,真是愚笨之极。”
“那孙兄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还能怎样?谁能和宰相府过不去呢?”
……
偷听的伙计自然将这后半段的话也听进耳朵了,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突然间醒悟:“世上可有别的宰相府?怕就是表妹呆过的那个!这位老兄与我经历相差不多,如此说来,府中老夫人招待我逗留,我那表妹与我私奔,恐怕未必简单,而且我把她输给别人,不早不晚,偏偏抢人的时候府里的有人来,把她接走了,难道都是巧合?”
这位小伙计,正是那夏夏的表哥,而这闲聊的孙兄王兄不是别人,却是我与小青扮的。我上次从小方子那里知道了他的行踪,今日特地过来演出戏给他看。而这位表哥究竟会作何反应,我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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