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午夜时分,月色正浓。正月十五日圆,月亮照耀的灯光打在默不作声的景映彦身上,月色将他撕扯成两份,影子拉成紧随其后。

景映彦目睹了好朋友狡诈的离间手段,远远望着背对着他们跑开的茗昔,不高兴得抿嘴。

傅栖一步步踩着景映彦的影子,跟随对方。

他们之间距离不够二十分寸,一前一后不说话沉默得走着。

夜晚虫鸣声暂歇,景映彦情绪低落得垂着脑袋,整个人环绕在背叛中。

脚底又踩到什么绵软有弹性的东西,他吓得立马后退,双脚跃起。

好巧不巧,心不在焉的傅栖丝毫没发现景映彦的状况。

这下好了,景映彦被迫得张开双手,爬上傅栖的腰。手上的力道活像是要勒死傅栖,傅栖冷静得低下头。

吞咽口气,强装镇定的缓慢打开手机手电筒。

全程景映彦都不敢看,箍着傅栖腰的腿微微颤抖。

手电筒小范围的强光下,一个粉色玩具海绵弹力球赫然入目。

傅栖紧绷的肩般放松下去。

景映彦和他肌肤相贴,迅速感受到傅栖的动静,他颤巍巍得问:“是什么?”

傅栖故作深沉无措得吓唬景映彦。

“是蛇。”

他一本正经得骗人,景映彦抖了一下。

很快,景映彦反应过来。为之前自己的愚蠢作出了指正。

“冬天蛇都冬眠了。”

他小脸皱起来,抬眼撞进那双被怀疑后耸拉下的眼眸。

景映彦顿时纠结起来,搂住傅栖脖子的手缠绕在一起。

这时,傅栖再次投来一剂害怕药剂。

“对啊,冻僵了,但是没死。你要看吗?”

傅栖说瞎话不眨眼。

陷入恐慌中的景映彦脑海中都没有不相信对方这个选项了,明明他刚刚踩着的东西并不硬邦邦。

可怜弱小的景映彦小声抽气,他催促傅栖:“我们快走吧,太危险了。要是你被咬了怎么办呢?!”

景映彦试图让傅栖快速退缩,好心得提醒傅栖。

他现在只能依靠傅栖移动,他实在不敢下去。

经历方才那一体验,尽管是假的,他还是不愿尝试。

何况现在这个是真的。

“那我们快走吧。”景映彦迫切得想要逃离,带着祈求得拉了拉傅栖的衣领。

傅栖不动,他对于景映彦的话置之不理。

他把景映彦用些力道扯开,景映彦疑惑得宋下手中力道。

景映彦正在疑惑傅栖想要做什么。

一秒后,他几乎瞬间向后倾倒。

景映彦吓得,用尽毕生柔术,抓住傅栖的衣服又腾得搂住傅栖,眼圈绯红,他捏紧傅栖的衣角。

心里万般不愿,还是伏低做小得祈求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呢,我真的很害怕。”

傅栖瞧着景映彦那委屈样,试探得抛出几个问题:“你刚刚为什么因为茗昔骂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只想和茗昔做朋友对吗。”

“所以你才这么伤我心。如果这样,那我也不要护着你了,你自己下去走吧。我有点累了。”

景映彦拼命摇头:“不要把我扔掉……我很轻的。”

记忆是把尘封已久的钥匙。

铺天的绝望涌上心头,景映彦攥成一团的衣角有了放松的迹象。

景映彦的脑海中两个喧闹的小人乐此不疲得开始在他脑中打转,粉色的浪漫小人说:“我他妈的真的是过不下去了要不是为了孩子!”

黑色政治小人说:“那你赶紧滚啊,你以为我稀罕吗?”

粉色小人又继续说:“你他妈的说得轻巧,我要去追寻我真正的爱情了。”

黑色小人不耐烦得说:“那你是什么意思?把他扔给我?”

粉色小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背着时髦的新款包包。样貌一顶一的漂亮,语气不在意得说:“不然呢?带着个拖油瓶。”

政治小人冷漠得讥讽冷笑:“死了别怪我。”

景映彦的童年用凄惨二字可以形容。

他爸在外是政治大头,私底下其实冷漠、凉薄。

他们从前也算是业内佳话,商业联姻走出来的真感情。早年间,俊俏的少年和漂亮的女孩。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多矛盾如一张白纸被撕裂成四分五裂,最后拼凑不了完整。

而他们就是,情情爱爱对于黑色小人来说,算是浮云。他不贪恋情绪带来的快感而是享受那种杀伐果断、执掌权杖的感觉。

所以当浪漫的粉色小人处于孕期情绪崩溃的时候,黑色小人在外喝酒谈事玩乐。他好像忘记自己已经成家,有一位正在等待生产的妻子。

他未出世的孩子,是世界的弃子。

出声时呛水太深,险些救不回来。

九死一生救回来了,结果一进病房,冷色单调的医院配色。

黑色小人正式得带着几个保镖,拿出合同就要和还没缓过疼痛的粉红小人谈判。

谈判最后以粉色小人按在孩子微弱起伏的脆弱脖颈上。

粉色小人想做什么呢,当时所有人都吓到了。

他们的感情破灭的接近完美,只留下景映彦下课后背着沉重的书包,坐在小学后边的秋千上,渴望得注视着那些所谓的父母自然接过他们背上沉甸甸的书包。

牵着他们往车上走。

景映彦家里有钱,但空无一人。

连保姆都没有,从小到大。

小小年纪他已经学会了烹煮一些简单的吃食,白米粥是他的家常便饭。煮饭有些累,他通常是在小卖部买一堆面包塞到书包里面做好几天的吃食。

有几次,吃到过期的,胃里翻江倒海好几天。

从那天起,他学会了看日期。

黑色小人给的钱对于其他上小学的学生来说简直是一笔横财,景映彦大可出去吃些山珍海味。

小时候不懂吃,也不在意。年长几岁后,病症逐渐显著到不能隐藏。

高三那年。

他脆弱的毛病被他千遮万掩,最后还是如同窗户纸一般一捅就破。

黑色小人几年了,终于回到了家。

不过不是他平时看到的来自亲人许久未见的亲热和激动。迎接他的是死亡前的宣判。

黑色小人如同古代的帝王,对着平民拙劣的奇怪的病症,他并不能理解。

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没给对方少吃少喝的,只不过让对方不要太感情用事撤掉了家里的保姆,让对方一个人待在硕大的别墅。

明知道对方害怕雷雨天气,还是将对方残忍抛弃。

得知对方有病,觉得是劣根,是病,要治。

所以他宣判了。

客厅上永久悬挂着的大钟表发出沉重的悲鸣声,击垮景映彦的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线断裂开了。

“我不喜欢有病的小孩。景映彦。如果你有病我会毫不犹豫得把你扔掉。”

“如果你觉得有人护着你的话,你大可以去。”

“我不允许我的孩子是你这样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神经病!要被抓起来、关起来的。”

“我给你三个月,这个毛病改不掉。高考就别考了吧,既然本质上就成功不了,那就别考了,直接去精神病院就好了。”

死神的话语给当时的景映彦当头一击。

也就是这样高强度的压迫下,景映彦聪明的大脑开始过滤,消化。

他学会了伪装、幸福。

他白天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以为自己很受宠爱,所有人都喜欢他。他的家庭美满,他的人生幸福……

————

傅栖完全没想到当他那句话一出来,景映彦浑身开始冒气冷汗。

大冬天,室外温度零下十几度。

尽管这样,景映彦的额头泌出擦不尽的冷汗。

他像浮萍一样无助得开口挽留,“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会改的。”

所有话语重叠在一块,恶魔的面孔附在傅栖的脸上。

景映彦神色混乱,他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

用尽全力推开对方后,一跃而起。

他边跑边恐惧得向前冲。

他依照脑中的记忆跑到了酒店房间内,暖气没关,景映彦还是觉得冷。

扑腾得跑上床,一股脑卷起厚重的棉被,裹住自己的身子。

然后翻箱倒柜得寻找自己的药,明明药在大衣里的。

怎么没有呢。

他神经紧张,门也被急切敲打。

景映彦想要尖叫,蜷缩着身子。

脑内的回音沉沉叠叠得重复放送,景映彦紧张得环顾四周,随着敲门声愈发强烈,他敏捷得躲到了床边。

厚被子裹住他,他吸取能量一样将脑袋塞进被子里。

闷热的水汽漫上全身。

混沌的脑子愈发混沌。

他眼底一片模糊,眼底一片湿润。

他哽咽得说:“我才不是没有人喜欢。没有人要。”

门外的敲打声停歇,傅栖捶着门的放下,他头疼又担心景映彦的状况。

他根本没想到景映彦会怕成那样,他跑回来的每时每刻都能清楚得再次感受来自景映彦的恐惧。

那是一股出于本能的,长期形成的。

习惯。

或者是精神错乱。

他觉得自己可能刺激到了景映彦,抱歉的话语说不出去。

对方像是真的生气了,把他置之门外。

他手里头根本没有哄人的东西,唯一带点甜的也只有藏在行李箱里头的棒棒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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