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纪宁屿再次去上课。
这回李昕熠明显有了准备,教得更加系统,解释得更浅显易懂,面对纪宁屿犯的低级错误也表现得更耐心。而纪宁屿也在他的指导下比之前从容了许多,不再一弹稍微复杂点的旋律就手忙脚乱。
从那之后,一周两次课成了他们的日常,纪宁屿只有在出差的时候才会旷课,其他时间即便再忙也会按时出现。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即便在不上课的时候也会在微信上聊几句。只是李昕熠依然很不习惯和男人的肢体接触,每次必须要出手帮纪宁屿纠正姿势的时候,他的手指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草长莺飞的四月,纪宁屿心中对何洛远的思念也随着时间在无限延长。上次春节的时候,他趁着跟何洛远一起回老家过年的机会表白了自己的感情,然后意料之中地遭到了拒绝。那一场被他错失了十几年的初恋,终是永远都找不回了。
可感情最霸道的地方,就是它完全不听从理智的指挥,越不想深陷,就陷得越深。
纪宁屿打着做朋友的旗号赖在何洛远世界里,不肯退出他的生活,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让他陪自己去做许多事情。纪宁屿知道自己卑微又无耻,可如果离开何洛远意味着深不见底的疼痛,那他宁愿一直无耻下去。
被思念淹没的夜晚,纪宁屿打开与何洛远的对话框,思忖半晌,把吉他摔坏的照片发了过去。
不出意料地,何洛远没过多久就拨来了视频。纪宁屿笑得安慰又无奈,如果这个人能不这么温柔,那他也不至于如此无法自拔。
“宁屿,怎么回事儿啊?保时捷这就报废了?”何洛远在视频那头心疼地问道。
“我那天早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把它给弄倒了。”
“你摔了一下?那你受伤没有?”
纪宁屿忍不住笑起来:“没事儿,就手上划了个小口子,已经好了。”
何洛远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吉他坏了没关系,回头我送你一把一样的。”
“不用,吉他我已经找人给修好了,修得跟新的一模一样。”
何洛远惊讶道:“断成这样还能修啊?我还以就报废了呢。”
“嗯,我之前也以为修不了呢。对了,我最近报了个线下的吉他课,之前的网课实在是不行,我决定还是找个老师认真学一下,把基础给打好。”
何洛远说:“太好了,那是不是再过不久,我就能看到你的表演了?”
“嗯……我努力吧,争取能早点儿出师。我找的这个老师教得挺好的,不过有一点就是……他有点儿恐同,我也跟他说了我是gay,他嘴上说的不介意,但是我能从他的动作上感觉到他其实还是挺介意的,所以也不知道还能跟着他学多久。”
何洛远说:“啊?那你不介意他恐同吗?他这样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冒犯。”
纪宁屿说:“我无所谓,咱们身为少数群体,见过的冒犯还少么?只要他不当着我的面骂我,别的我就当做没看见。再换个老师也很难保证就不恐同,而且十有**水平还没他高。我反正跟他说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对他有想法,至于他怎么想,那我就管不了了。”
何洛远说:“那就希望他不会想多吧。不过如果他对你态度不好,你也别忍着,大不了不跟他学了。吉他老师满大街都是,犯不上为了上他的课委屈你自己。”
纪宁屿笑笑:“放心,我肯定不忍。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委屈我自己。”
除了你之外。
纪宁屿看着屏幕上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悄悄把疼痛藏进笑容里。
……
春日的夜晚,空气里满是树木的芬芳。
纪宁屿带着吉他来到琴行上课,却发现店门锁着。
他掏出手机给李昕熠发了条消息,不到一分钟,他就隔着玻璃看到李昕熠从工作间走出来开门。
李昕熠来到门口并没有马上打开门,而是东张西望了一下,像是特务接头一样确认了一下安全,才把门锁打开。
纪宁屿刚要进门,忽然一个人影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把把他拽到一边,然后就要趁机往店里钻。
纪宁屿被拽得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没摔倒。而那头李昕熠已经和男人撕扯起来。
“你他妈怎么还没走?!给我滚啊!”李昕熠连踢带打地往外赶着人。
男人一边反抗一边说:“我不走!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李昕熠气不打一处来:“我喜欢你个屁!你他妈有病啊!老子不是gay,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你是!你骗不了我!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
“我草!!!”李昕熠一拳就朝着男人的面门招呼过去。
男人被打得直接向后倒去,捂着脸在人行道上边打滚边哭喊着:“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我就死心了!我能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纪宁屿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昕熠顾不上许多,一把把纪宁屿拽进店里,然后从里面锁上了店门。
纪宁屿隔着玻璃看着仍躺在街上哭泣的男人,也不知该同情还是厌恶。
男人的痛哭声隔着卷栏门依然能隐约透进来,李昕熠心下烦躁,攥住纪宁屿的手腕径直把他领到带隔音层的试音间。
试音间的门关上后,难听的嚎叫声终于从耳畔消失了。李昕熠深呼吸着,想要尽快平复混乱的情绪。
他感觉手上动了动,这才发现他还攥着纪宁屿的手腕。他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收回手:“对…对不起……”
纪宁屿稍稍活动了下被攥疼的手腕:“没关系。”
“那个……我平时不打人……是那人总来纠缠我……”李昕熠面色尴尬地解释着。他有点儿害怕把纪宁屿给吓跑了,以后没钱赚了。
纪宁屿站在他对面,沉默了片刻问道:“被不喜欢的人一直纠缠,很令人困扰是吗?”
李昕熠低着头,轻轻吐出三个字:“很恶心。”
这三个字,重重地砸在了纪宁屿的心上。
那晚上完课之后,李昕熠又像做贼一样把纪宁屿送出门口,生怕男人又从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窜出来,幸好那人没有再出现。
纪宁屿回到家后,心里一直反反复复出现“很恶心”三个字。他打开微信,盯着何洛远的头像看了很久很久,一直看到眼眶泛红。
“小远,你也会觉得我恶心吗?”
他把手机放在胸口,两行眼泪悄然落下。
手机在胸前震动了一下,带着内心的期盼,他拿起手机。希望在一瞬间落空,发信息的不是何洛远,而是李昕熠。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咱们以后能不能改成我到你那里上门教学?我不多收你钱】
纪宁屿明白李昕熠是不希望今天这种难堪的场面再被撞见,于是干脆地回复道:【当然没问题】
然后把自己的地址发给了李昕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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