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伸手接过,捏着边缘拆了外面的塑封。换好了鞋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笑了下,提着鱼很是熟练往厨房里走。所有的厨具都在触手可得的地方,他摸过一把刀从鱼的尾部逆着鱼鳞一点一点刮去鳞片,接着顺着鱼肚划开一条线,将里面的内脏取出,又将鱼鳃一并挖出,再用清水将里里外外涮洗干净。
不知何时,朱颜又出现在客厅里,她倚着厨房的门框伫立观望,治鱼这事儿总体有点血腥,她的目光中心也不是落在鱼的身子上,她看的是执刀的那双手。
指节笔直修长,指甲端被修剪得圆润整齐,皮肤也是光滑细腻,在古代分明是拿笔杆子的手,现在却做着屠夫的活,怎么看......都适合。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下惊扰了厨房里的人,苏辞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无事地转过头清理台面上堆积的东西,笑问:“你自己处理过鱼吗?”
朱颜摸了摸鼻尖,说:“没有。”她都是买人家弄好的,对着活物她总是下不去手,很怪异的感觉。
苏辞没揪着这个,说:“平时自己做饭吗?”
“不。”朱颜垂下眉眼,“出去之后就没怎么烧过了。”
大约是气氛正好,朱颜盯着某处主动说起了南城的事,“上学的时候学校有六个食堂,基本不会吃腻。工作了也有工作餐,虽然吃久了乏味,但外卖可提供的选择也多。更没必要自己上手。”
“是这样。”台面上清理好了,苏辞开始准备配菜,“我毕业之后就开始旅居,如果租的房子有燃气这些,偶尔也会去菜市场买自己想吃的菜来做,但还是吃当地的菜多一些。”
毕业之后就开始旅居么?
朱颜看着他利落有序地的动作,想目前为止也没听他说起过家里的事,从始至终也就听他讲了两回“妈妈”,前不久变成了“我妈在的时候”。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朱颜张了张嘴终是没问出口,转而问了别的:“那你去过哪些地方了?”
“最北到漠河,最南到海口。西边伊犁,东边,”苏辞顿了顿说,“应该是佳木斯。中部的零零总总也去了不少地方。”
此时蔬菜已择好,朱颜目光跟着他移动,又问:“一般住多久?”
苏辞回:“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嗯。”朱颜说,“我也去过不少地方,但都是走马观花,品不出什么味来。”
不过有一个地方倒是让她印象深刻,整个机场里,甚至是街头巷尾都是那鲜香的气味,从没有哪个城市能有这样让人难忘的独特气息。
站着无聊,朱颜又从橱柜里摸出茶叶来,刚拿出一个茶杯又顿住,看向苏辞:“苏辞你喝茶吗?”
苏辞转头看她,说:“喝。”
“我没你讲究,一把茶叶下去兑点水。”朱颜冲他挑了下眉,“也喝?”
“嗯,也喝。”
回答得很干脆,语气里丝毫没有嫌弃,朱颜笑笑,又从橱柜里摸出一个玻璃茶杯来,挨着他的身边就着流动的水冲洗。
苏辞垂眸看了她一眼,笑着没说话。
冲洗完,朱颜又临时起意加了一个步骤,用热水将杯壁烫了一下,大有种出去吃饭有事没事烫一下碗筷的架势。
手里一边摆弄,她又接着之前的话问苏辞:“那你更喜欢哪里?如果让你选一个城市定居,你会选哪个地方?”
苏辞已经将菜都切好装盘,就等着烧了,他没有回答朱颜的问题,反而提了另一个需求:“我可以煮点米饭吗?”
朱颜顿了一下,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走到他身后将橱柜打开,说:“这里有米。”
苏辞点点头,“要不要一起吃,一个人的饭不好煮。”
“朱衡秦风他们呢?”朱颜这才想起来,朱衡也跟着去了的。
“他俩去台球厅了,回头去餐厅吃。”苏辞蹲下身子,拿着碗从袋子里搲了一点米出来,掂量了一下问:“这个应该够了吧?”
朱颜探头看了看,说:“再加点吧,多了可以下次煮粥。”
苏辞点点头,又加了点。淘米的空隙,他才回答刚才朱颜问的问题。
“没有更喜欢哪里,每个地方都有独属于它自己的韵味。不过,如果要选一个定居的话——”苏辞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朱颜,“我会选一个让我心安的地方。”
朱颜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那你找到了吗?”
“快了。”苏辞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将淘洗好的米放进电饭锅里,倒入适量的水后,按下启动键。
话题到此终止,朱颜将其中一杯茶水放在空闲的台面上,不再打扰他。
自己回房间取了书来,窝在沙发上阅读。这本书断断续续看了好久,也才看了三分之二。
不是不好看,只是有的时候很容易被书中的某句话击中心底的某一处,反复琢磨之后才想往下读。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心安么......
朱颜是被一股浓郁的香气叫醒的,手里的书盖在了胸口,身子不知不觉歪在沙发里,额头鼻尖处竟冒出点点细汗。
她手撑在沙发上直起身子,一缕细风吹过来的同时,苏辞正好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她笑道:“刚想叫你起来。”
朱颜懒懒地笑了一下,“一看书就犯困。”
苏辞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喝点水清醒一下,可以吃饭了。”
朱颜低低“嗯”了一声,带着慵懒,看得苏辞心里软软的,手没控制住对着那略有些凌乱的头顶揉了揉,更乱了。
朱颜接杯子的动作一顿,直愣愣看向对方。
苏辞丝毫没觉得不妥,他笑笑收回手往厨房走,“我去盛汤。”
过了几秒钟,朱颜哼笑一声,将杯子砸茶几上,往卫生间走。
一把凉水冲在脸上,带走了黏腻和热意。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在下颌处停了几秒“啪”地一下掉落在衣服上,瞬间晕开一抹水痕。
真烦人!
朱颜蹙起眉头,从置物架上扯下毛巾对着脸转着圈擦,直接将额头的毛发卷在了一起。
“啧!”没办法,她又伸出五根手指左右撩开,顺了顺,捋了捋,终于看得顺眼些。
等她再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除了鱼汤还有一碟素炒莴笋,看卖相都挺不错。
对方说好久没烧了,朱颜本也没抱多大期待,只不过不知不觉多吃了半碗米饭。
吃完了,她悄默默揉了揉肚皮,很是客气冲对方说:“碗放着我来洗。”
苏辞看着她,没说行不行,只问:“还生气吗?”
朱颜怔了一下,看向他:“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没有。”苏辞笑笑,“是我小心眼。”
朱颜哼一声,刚要移开视线又听他问:“收钱吗?”
朱颜:“……”她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的,她也哼哼不相让:“当然!”
“多少钱?”苏辞问出了那日朱颜同样的话。
朱颜咬了下下唇里的软肉,心里暗骂的同时,回了句:“你觉得值多少钱?”
话一出口,她又想起自己的那一句话,我说有什么用,她发誓,只要对方敢继续学自己,她铁定咬他!
似乎被她的眼神震慑到了,苏辞垂眸低笑:“那我还是洗碗吧!”
随后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自己想洗碗非得绕这么一圈,朱颜呵呵一笑,几乎是一字一顿:“厨房,最好原模原样。”
“嗯。等会儿你检查。”
朱颜没再跟他胡搅蛮缠,起身就回卧室,留他一人在客厅自娱自乐。可这人末了竟真的叫自己去厨房检查,她万般无奈,对着墙壁吼了一句:苏辞你烦不烦啊!
烦人,幼稚得很!
晚上,朱颜很是悠闲地躺在床上听程雨给她说婚礼趣闻,那叫一个鲜香可乐。
程雨去的是她三爷家小儿子的婚礼,年龄三十好几终于遇到个对眼的,家里人那是一个喜啊,真是大操大办,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新娘子也是有点来历的,说是隔壁市开酒厂的姑娘,一不图钱,二不图势,就图他不孕不育。哦,程雨她小叔二十多岁的时候被查出精弱,那订了婚的女朋友撇下他走了,这个事儿一度在他们家周围引起惊涛骇浪,说这姑娘还好没嫁,否则不是坑人家么!
朱颜一直没搞明白,何来坑一说!
说到这个,不免又想起另一个事。某一日她在公司吃早饭,餐桌上不知谁起了话头,说起了丁克的事情,采购部的陈总就说,他有一朋友,年轻的时候夫妻俩都说好了不要孩子,老了老了,男的后悔了,在外面找了个年轻的生了个娃娃。
你说他早干嘛去了,临末了还要恶心一下发妻。
现在想来,要真想丁克,就得找程雨她小叔这样的,踏实。
话再说回程雨她小叔,结婚当天程雨才知道,她这小婶子还有一个刚能走路的娃娃,看来这还真是图他小叔这个人。
总之,婚礼热热闹闹的,场上的人泪眼婆娑,场下的亲朋嗑着瓜子依偎着唠嗑,说什么呢?
就说这老程家呀,定是扒了别人家的祖坟......真是闲的。
斗转星移,又过一日。
朱颜站在客厅中央,垂眸打探桌面上的东西,这苏大作家不知打通了哪根脉络,没事儿总往她家里送东西,一会儿是荔枝,一会儿是樱桃,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摘来的枇杷果,简直比上贡还勤快!
没消停多久,这门又被敲响。
苏辞站在门口冲着她笑,憨态可掬:“来打牌么?四缺一。”
朱颜生无可恋:“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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