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标这天，朱颜洗漱好抱上电脑就去敲对面的门。

原因无他，昨天在家测试网络，发现家里的网不太稳定。为了防止意外，她就去苏辞家试了试，好在他家的WiFi功率大，比在自己家好多了，所以就敲定今早来他家蹭网。

输入秘钥进入开标界面，参与投标的单位几已到位，现在就等招标代理入场了。

苏辞看她都准备妥当，问她：“豆腐生煎包吃吗？我买得多，也吃不完。”

朱颜看向他：“不了，我开完标再吃。”

“吃吧，还有好久呢。”苏辞从她身后经过看了一眼，距离开标还有近一个小时。

闻着香味，朱颜的肚子很小声地咕噜一下，她没再拒绝，“谢了。”

苏辞笑笑又将手里的小米粥放在她面前，“粥有点烫，慢点喝。”

朱颜点点头。

苏辞顺势在她旁边坐下，和她一起吃早饭。吃着没几分钟，苏辞突然开口：“可以和我聊聊你的工作吗？”

“嗯？”朱颜转头看他，有点莫名。

苏辞笑着指了指她的电脑：“看你吃饭心不在焉的，瞧着有点紧张。”

“噢。”朱颜被他点了一下，紧绷的情绪跟着散开，她笑着：“习惯了，不盯着心里不踏实。”

“嗯，投标我了解得不多，这还是第一次看现场操作。”苏辞说。

看他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朱颜抽张纸抹了抹嘴角，和他简单介绍：“这个是线上投标。招投标的形式有好几种，像公开招标，邀请招标，竞争性谈判等等，现在大多数都是公开招标，公开透明度高，相对比较公平。

“公开招标呢，还会分为线上投标和线下投标，口罩时期以前基本都是线下，后来不方便外出，网络投标才真正普及。对比以前来说确实要方便很多，公司省钱的同时，投标员也少耗些力气。”

“嗯，凡事皆有两面性。”

“没错。”朱颜点点头，又看向电脑屏幕，鼠标拉了拉发现投标单位都已经到齐了，屏幕右上角显示倒计时15分钟。

“你们这参与的人不少啊？”屏幕上各公司的名字都被隐藏了，只能显示一个一个座位序号。

“嗯。这个是合理低的，行业内的大部分公司都符合，都会过来蹭蹭运气。”

“运气？”

“啊。”朱颜放下鼠标，转头看他，简单明了解释了一下。

苏辞听完了然，“那你们这竞争还挺激烈的。”

“那可不，是块肉都有群狼跟着争抢，不论大小。”朱颜想了想，又说，“和你说个好玩的。”

苏辞坐正了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朱颜清了清嗓子，说：“有的单位为了中标，会偷偷去有竞争力的公司盗取数字证书，再将密码改掉。这样等开标那天，投标单位怎么输都显示密码错误，最后就废了。”

“手段这么黑吗？”苏辞哭笑不得。

朱颜撇撇嘴，“且黑着呢！这都是小菜一碟。”她又瞄了眼屏幕，接着说：“好早以前线下投标的时候，有的单位为了拿下项目会在交易中心门口蹲人，等那人一到就被几个大汉拉到车里带走，什么也不干，就等开标会结束就把人放了。”

“这个就太过了！”苏辞皱起了眉头。

朱颜笑了，“嗯，说了好早以前嘛，现在好多了。”

聊到这，朱颜的粥也喝完了，她起身要丢垃圾被苏辞按住了肩膀，他指了指电脑说：“我来，你坐着等吧，快开始了。”

“好，谢了！”朱颜也没再推辞。

掐着秒等了几分钟，画面一闪，视频框里显示出几个人来，在场除了招标代理还有两位公证人员，主持人开始宣读开标纪律。

接下来就是将系统里的文件连接到对方电脑上，等了一会儿，所有竞标单位输入秘钥解锁，之后才能看到有哪些单位参与了竞标。

这是一信封的解码，二信封要等专家评审后才会开启。到这里，基本上就告一段落。

不过，朱颜还要做一个开标记录表。她正将各单位名称复制到表格里，眼前突然冒出一小块苹果，只听：“张嘴。”

朱颜鬼使神差的真的张了嘴，苹果顺势进了嘴里，她舌尖一卷，用牙齿咬成两截。

“甜吗？”

朱颜皱了下眉头，“有点酸。”

苏辞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的表情可不是有点。”

朱颜又嚼了嚼，眉头渐渐舒展开：“刚吃了甜的粥，可不是酸嘛！”

“嗯，那还要吗？”

朱颜：“......”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对方站她旁边，左手撑在椅背上，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的笑意。

朱颜别开眼，讪讪开口：“那个，你放下，我自己来。”

“好。”苏辞笑着刚将盘子放下，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他直起身看去，朱颜跟着他一并往门口窥探。

苏辞拍了拍她身后的椅背，说：“我去开门，你继续忙。”

朱颜点点头，待他离开，她才悄悄吐出一口气。刚才那架势，两人之间明显超过了安全距离，要是电视剧里差不多要亲上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似的将心思重新放在电脑上。

等了片刻，朱颜忽觉门口没了动静，她探头望过去，只看到苏辞挺直的背影，两臂自然垂在身体两侧，手掌却虚虚握着。

敲门的是谁？

朱颜疑惑心起，又仔细瞅了瞅，这时门口的人似乎动了一下，一小截印着图案的裙摆映入眼底。

很明显是位女士，两人相顾无言，莫名有些诡异。

“不让我进去吗？”那位女士开了口，咬字清晰，听起来还带有沙沙感。

过了几秒，才听到苏辞问她：“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是，说了两周来着，可我等不了了。”女人顿了顿，“我大老远从北城过来，真不让我进去啊？”说着，她又叫了一声“阿辞”。

这一声略显亲呢的“阿辞”震得朱颜心跟着一颤，如果可以，她想立刻飘到了门口一探究竟。当然，也没让她多等，苏辞退开的同时，对方的全貌纳入眼底。

干练，知性，这是对方给朱颜的第一感觉。

棕色中短发，尾端微微卷翘，干净简洁的V领白衬衫束扎在半身裙中，走动的时候裙摆带起一丝起伏。

忽而裙摆停滞，脚尖缓缓落地，停止了前进。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打量，片刻后，朱颜看到她侧身对着苏辞问道：“打扰你约会了？”

真是直白得可以！

朱颜从凳子上起来，扬起唇角率先和对方打招呼：“你好，我是苏辞的邻居，找他有点事。”

“哦。”对方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勾唇一笑，朝她走来：“认识一下，我叫戴薇，蔷薇的薇，是苏辞的......姐姐。”

朱颜脸上始终挂着笑，她应道：“我叫朱颜，‘只是朱颜改’的朱颜。”

戴薇点点头的，称赞道：“好名字。”

朱颜笑笑，“你们聊，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垂眸不慌不乱地收拾东西，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收好了。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苏辞突然走到她和对方的中间，随之端起苹果递给她，说：“这个也拿着。”

朱颜看着盘里切好的苹果，略有些无语：“不用，你......”

她还没说完，苹果放在了她的电脑上，他说：“你不是不爱自己削吗？拿着吧。”

是，朱颜不爱啃苹果，但是切成块的苹果她吃，那样会更清脆可口。所以平时嫌麻烦就不常吃，昨天闲聊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口，没想到这人放在了心上。

可这话放在这个时候说，总有些不合时宜，她要笑不笑的看着对方，道了句“谢谢”。

说罢，她挪开一步，冲他身后的人笑着点了下头，随之大步往门口走去。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室内也安静下来。

苏辞抬脚走到沙发边坐下，沉声道：“说吧。”

戴薇挑挑眉，闲庭信步般走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说：“刚才那位美女是女朋友？”

苏辞平静地看向她：“要稿子？”

戴薇也看向他：“挺好看的。”

苏辞：“还是合同。”

戴薇：“她是本地人？”

两人平铺直叙，但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不相让。

苏辞拧起了眉头，尽显不耐。

戴薇依旧执着，自顾地说：“不准备流浪了？收心了？”

“戴薇。”苏辞沉沉看着她。

戴薇面不改色：“叫薇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

苏辞顿了顿，声音温和了很多：“说工作的事情吧！”

戴薇轻轻笑了一下，没再难为他，从包里拿取出一个牛皮袋递过去，说：“这是新的合同。”

苏辞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食指绕着绳子一圈一圈解开，从里面取出一打文件。

戴薇看在眼里，徐徐说道：“这已经是我能给你争取到最好的了，离了盛丰，没有人能给你这么大的自由。”

苏辞没有多看，合上文件将其放在了一边。

戴薇笑容渐渐消失，她盯着苏辞的眼睛一眨不眨：“我听说有别家在联系你，可他们什么样，不需要我提醒你！还是说，你有了别的想法。”

“我想歇一歇。”苏辞没看她。

戴薇的眉头稍稍舒展开，说：“可以，这个我会重新和公司谈，歇多久你得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

“给不了。”苏辞身子往后靠了靠，胳膊自然搭在沙发背上，目光直视她。

戴薇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就是暂不签约。”苏辞说。

说到这，戴薇轻轻笑了一下，垂眸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说的那个公益活动我看了策划案，我有个疑问，你为何突然舍得暴露身份了？还是这么个小活动！”

苏辞看着她，目光微冷：“所以你觉得它没有价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戴薇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在你心里，我现在就是这么唯利是图的人是吗？”

“没有。”苏辞甩出两个字，没再说话。

空气瞬间凝滞，但窗外的嘈杂声提醒着两人，时间并没有静止。

戴薇突然笑了，不怀好意：“你女朋友知道你这么记仇吗？她见过你这样冷峻无情的一面吗？我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同意和你在一起的？”

苏辞抿了抿嘴唇，气压再低：“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苏辞，妈妈可不是这么教你的。”戴薇也敛了笑意，“最起码你应该请我吃饭，不是吗？”

苏辞瞪着她，无法反驳。他的妈妈也是她的妈妈，他们本应该是最亲近的亲人，如今闹成这样，妈妈要是知道了，应该会伤心吧！

苏辞垂下了眼眸，轻声回了句“好”。

朱颜回到自己家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才有功夫梳理自己的思绪。

那个女人自称是苏辞的姐姐，可是她却姓戴，而且苏辞的态度也很奇怪，很冷淡，很排斥，看着就像仇人。

朱颜抿了抿嘴唇，心里揪着不上不下的，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腔翻腾，呼吸都跟着压抑。她轻轻“啧”了一下，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再去想。

打开电脑，将余下的工作完成后，她便去店里找吃的。

张凤一见着她，就好奇打听：“听说有个美女来找小苏，你见着没？可有气质了！跟那电视剧里的人儿似的。”

朱颜撇撇嘴：“您怎么知道的？”

“你庆姨在楼下正好碰上了，还是她给对方带上去的。”张凤掐着脸笑，“据说开的车好几百万，这怪不得小庆给小苏介绍那么多都不满意，我看小苏这人也不简单，果然还得是大城市的姑娘。”

朱颜抿了下唇，“小城市怎么了？小城就不配啦？”

“这吃细糠的跟吃野菜的能过到一起吗！”张凤看了看她的脸色，说，“这门当户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朱颜腾地起身往外走，“我突然想去吃米粉，您和周叔吃吧！”

细糠，野菜。

戴薇，蔷薇......

她突然想到那句“喜欢”，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怪不得......

狗苏辞！有喜欢的人干什么招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