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当日,长公主府早早就热闹了起来。
“哎呀你轻点戳我眼睛了!”成蔚倒吸一口气,捂住自己掉眼泪的右眼。
谢不暮放下胭脂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是你让我给你化个楚楚可怜的妆?眼皮安安稳稳闭着行不行啊谁让你一直动了?”
“软软的毛戳在眼睛上很不舒服啊。”成蔚认命地重新合上眼,“要不你下手重点吧,像打人那样,起码我习惯了。”
“以我的力气下手重点能给你眼睛戳瞎。”谢不暮蘸取胭脂,在她眼皮上轻扫,“忍着点行吗?一点点晕染才自然。”
白崚川蹲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会,以前经常化吗?”
“从没化过,研究一下原理就能明白的东西而已。”谢不暮说,“再跟个猴子似的蹲那我就给你也整一个和她一样的妆。”
“噫,还是别了,感觉这些东西涂在脸上痒痒的,而且也不好卸吧。”白崚川搓了搓脸,拉过一根板凳坐好,“反正到时候拜堂会被破坏,你化这妆干啥?”
“逃婚的时候给百姓看啊。”成蔚说,“不管是可怜我这弱女子还是来看笑话,该演的都要演。”
“真没意思。”谢不暮冷笑一声,手上动作没停,“他们想看的只是话本子里的烂俗故事,女子落难,被抢婚的‘英雄’救下。有几个是真心疼你?就算真有那么几个同情心泛滥的,他们又想没想过你压根不稀罕这建立在爱情上的心疼。”
“是咯,比起想‘她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还有哪家公子敢娶她’还不如恭喜我脱离苦海,堂堂峨眉得意徒生想去哪去不了,就算在江湖上被刀光剑影砍死也比和一个老累赘生一个小累赘强吧。”成蔚拿过小铜镜仔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现在的模样,红彤彤的眼尾就像哭过一样,到时候省了一番演戏的功夫。
“只生一个小累赘大概是不够的。”白崚川纠正道,“他们会说一男一女凑个‘好’,凑完了又得多填几个男丁美其名曰给姑娘‘娘家人的底气’。”
“家中没男性长辈说话就是不一样啊?”谢不暮挑了个花钿贴在成蔚眉心,“听说你爹早就去世了?”
“嗯,死的时日都快赶上我年龄了,连他样子都记不住。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一想到如果他没去世我的所作所为肯定要被指指点点,还是不在的好。”成蔚看妆容差不多了,挥挥手指挥白崚川,“帮我把那嫁衣拿过来。”
白崚川从架子上取下一件红色的外衣,“谁家嫁衣就外面这一件啊?你现在穿的是练功服吧,不打算换吗?”
“差不多得了,我特意换了红色的练功服已经是仁至义尽。”成蔚随手把外衣套上,“柳悦赢呢?”
“来了来了。”柳悦赢打着哈欠走进房间,“昨天睡晚了,现在还困着……你哭啦?”
“胭脂涂的。”成蔚简单解释,“快帮我做个头发,我们几个人中就你会这个。”
“我也不会什么复杂的发髻啊,就是小时候被家里那群老不死的哄着学了几个简单梳法。”柳悦赢话是这么说,还是拿过梳子开始帮她梳头,“怎么不叫府里的姨姨们帮你,我看她们好像挺跃跃欲试的。”
成蔚面上浮现出难色,反复深呼吸几次后才道:“她们和我的观念不一样,我知道我是假成亲,也不在意后果;可她们总盼着我能成家,肯定会花心思为我梳妆打扮。但我要做的事压根就是在和她们的好意唱反调。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们的好是真的,可又不是我想要的。”
“明明自己没错,她们也没错,甚至两方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只是因为眼界不同,能看到‘好’的终点也不同。”谢不暮把手搭在白崚川脑袋上,“不想辜负她们的好意所以就干脆躲着,对吧?”
成蔚无力地点点头,“总结得真不错,有时候被倾注太多不想要的好意真的会有一种被绑着的不适感,压力蛮大的。”
“往好处想啦,起码和你长时间相处的长公主殿下能理解你的想法。”白崚川说。
“就是!殿下物质和思想都给了你最好的,起码没像我家里人那样从小带歪你。”柳悦莹愤怒地拿起一对发钗,“咱看事多看好处,郡主你的生活已经非常滋润啦!”
“倒也不是卖惨,作为皇室当中最自由的,江湖当中最有权有钱的,我的生活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滋润,只是每个人或多或少会有烦恼嘛。”成蔚摸向脑袋上沉甸甸的华冠,“你动作好快。”
“可不吗,我就是给你梳了个和我同款的基础发髻然后把头饰往上面塞。”柳悦莹把盖头丢在她脑袋上,“走吧,我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外面的人在等了。”
成蔚的迎亲队伍相当壮观,花轿由檀木制成,用红色绸缎和金银宝石装饰。轿夫更是破例有十六人,只不过这十六人都是成煜提前安排的,谢不暮和白崚川换好衣服在长公主府替换了其中两人。
成蔚上轿后,彭光宗喜气洋洋地在前方开路,楚天驾马跟在轿边护卫。
穿过华京最繁华的大街,接受百姓的祝福,一路来到彭府。
彭府正门放着一个火盆,象征驱邪。楚天接成蔚下轿后直接把她背起来,大步跨了过去。
彭光宗面露不悦,“小友,你这是做什么?”
“一国郡主下嫁你家本就是破天富贵,”楚天睨了他一眼,把成蔚放下来,“看在郡主喜欢你的份上跨也就跨了,你是认为皇室的人身上会沾染邪气吗?”
谢不暮摇摇头,轻轻“啧”了一声,“跨就跨吧,楚天也太护着了。”
“这个仪式本来就侮辱人,她作为成蔚的师姐看不惯很正常。”白崚川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走了,管事的在喊我们。”
谢不暮没再多说,跟着仪仗队一同从后门进府。
他们虽没有去礼堂的资格,但可以在彭府的角落蹭顿喜气饭吃。
谢不暮和白崚川找准时机,在府上管事清点完人数后偷偷溜出队列。
根据成蔚给的地图,她们迅速找到账本所在的房间。蹲守了半刻钟也没见到守卫,想必成蔚说的一切属实。
谢不暮敛住气息,瞬间闯进房间,白崚川在她进门的后一刻把门带上,自己留在外面放风。
“你是谁?”李子凡谨慎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从腰间取下弯刀。
他的名号“双月弯刀”正是来自于两把形似蛾眉月的刀,弯刀在中原少有人使用,可他不仅用,还破天荒使得出神入化,毫不逊色于擅长此物的波莱伊人。
谢不暮以防万一,出门没带撼海,她用的是从房间外随手抄的扫帚,“将死之人别问这么多没用的,说出账本在哪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妞,你还是少说大话,免得闪了舌头。”李子凡两手交叉在胸前,反拿弯刀冲了过来。
谢不暮提起扫帚扫了空气两下,“大叔,其实这么称呼女性特别恶心。”
李子凡来势汹汹,谢不暮晃身骗他出招,立即一刷毛往他脸上拍。
李子凡下腰躲过,还没等站起身后腰又被踢了一脚,直直向前扑去。
谢不暮怕他撞碎窗户,急忙揪住他的衣领往后带,“账本在哪?”
“你自己猜去吧!”李子凡反手向她挥出一刀。
谢不暮立马退开几步远,和他重新缠斗起来。
江湖上这人名声很臭,因为他为人低劣,出手又脏,只不过碍于他的功夫,没人敢当面讽刺。
在李子凡第五次耍阴招时谢不暮实在忍不住,“不是,你上辈子住臭水沟啊手段这么脏?差点划坏我的衣服诶。”
“侠义算什么东西?耍阴招又如何?赢了的人才有资格说话。”李子凡狞笑,持刀再攻。
谢不暮把扫帚倒拿挡在面前,她拿的这把扫帚是由高粱穗制作的,用来扫落叶,扫帚头极大。
李子凡被挡住视线,两刀整整齐齐切断刷毛,“拿这种东西有什么用,不禁砍……”
谢不暮丢开扫帚,一招止住他的话头,“嗯,其实我也会耍阴招,谁告诉你我只拿了把扫帚的?”
李子凡口吐鲜血,感受脖颈间被匕首刺入的剧痛,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谢不暮特意等他栽在地上才把渡魂拔出来,免得血溅上窗户惹人怀疑,“好了,外面那个进来吧。”
白崚川赶快进房间把门关上,“你怎么解决这么久?”
“哪久了?充其量才半刻钟。”谢不暮把渡魂擦拭干净收好,“况且我还问了好久账本在哪。”
白崚川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她,指向正前方的大柜子,“有什么好问的?这间房里只有这一个上了锁的柜子啊。”
谢不暮尴尬地搓搓手,“没瞧见。”
“算了算了,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白崚川问,“就是很短促的‘滴’。”
“没听见啊。”
“怎么可能?你耳力比我好……又‘滴’了一下!”
谢不暮把脑袋凑到她耳朵边,“真没声音。”
“我产生幻觉了?”白崚川揉了揉耳朵,“先不管这个,我们拿账本吧。”
“嗯。”谢不暮捏住锁钩,正准备用内力将其轰碎。
“我又听到了,这声比前面两声长了一点。”白崚川奇怪地捏住自己的耳垂,突然动作一顿。
谢不暮和她同时停下,两人惊恐地对视。
——房间里突然多出了第三个人的呼吸声,而且正来自于她们即将打开的柜子。
谢不暮重新拿起渡魂,放轻了破坏锁钩的动作,在柜子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立刻拉开柜门。
在看清这人是谁后,谢不暮和白崚川停住攻击的动作,呼吸都慢了一拍。
“席贰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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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席贰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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