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主教的话音刚落,周连山手中的精装本就微微发烫了一下,他低头翻开本子,牛皮纸页上缓缓浮现一行文字:
The fear of the LORD is the beginning of knowledge: but fools despise wisdom and instruction.
岑文书轻轻的念了出来,除去他俩和那女孩子,其余人都吃了没文化的亏,愣愣的看着这行英文不知所措。
“敬畏耶和华是知识的开端。愚妄人藐视智慧和训诲。”周连山翻译了一下,“好像是《圣经》里的。”
斗篷男人像风一样从几人身边走过,周连山叫住了他:“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确认这里是你们的密室地点吗?”
男人回头古怪的笑了一下:“当然了我亲爱的客人,难道您不喜欢这样身临其境的体验吗?”
“什么?什么密室?”瘦弱的中年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我只是被一个发传单的叫进了一家地下美容院,他说能给试用装……我刚在躺椅上躺下就到这里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密室?”
小男孩闻言也叫喊起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密室!我的奥特曼卡片掉到一家店门口去了,我刚走进去要捡就到这里了!”
神情疲倦的女人掀了一下眼皮,没说话。
周连山蹙眉,看着约书亚:“你确定这些都是自愿参与的密室玩家?”
斗篷男人手虚拢成拳,又咳了两声,深邃的眼睛盯着周连山,半晌才道:“享受游戏吧,我亲爱的客人。”
周连山迅速拉住他的手臂:“我要求退出游戏,就现在。”
锐利的目光从男人眸中射向周连山,后者此刻才意识到男人的长相有极其锋利的攻击性,他将食指抵在唇边,眼睛危险的眯起:“嘘——我说过,诸位要敬畏这里的一切。”
但他的噤声尚未结束,大厅左侧的柳叶窗霎时间发出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彩色琉璃在一瞬间全数炸开,众人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修女院外栽种的玫瑰正以诡异的形态飞速向大厅里生长,红色的玫瑰花瓣滴着可疑的红色液体蜿蜒爬行,本就带着尖刺的枝叶更像长了脚一般在木质地板上匍匐前行,先驱者们甚至攀附上了供做礼拜的人休息用的木质长椅,仅仅在众人愣神的瞬间,那些玫瑰就直冲着周连山而来,距离他只剩下了不到半米!
岑文书反应还快一点,他站在周连山身后,猛地把他往后一拽,但是玫瑰还是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和形态够到了周连山的手臂,并以诡异和美丽共存的尖刺一起狠狠地划破白色的罩衫,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四五厘米的划痕。
一击不成,玫瑰们并没有放弃进攻,尖刺大有在周连山手臂上扎根的意思,周连山回过神来,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并没什么可以用来抵御进攻的东西,慌乱之中挥起手中的精装本,狠力之下,一把把攻势最猛的那朵玫瑰打断在地上,那盛放的花瓣一下子失去了生命力,在地上化成一滩红绿交杂的粘液,散发着腥气,略微有些令人作呕。
打退了先驱者,后续的玫瑰枝藤都偃旗息鼓,缓慢地向柳叶窗外退去。
周连山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却见男人从斗篷底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向玫瑰们打了个响指,而后一支玫瑰便迅速爬行到男人手边。
男人动作依旧优雅,他伸出漂亮的两指,掐掉一片玫瑰花瓣,而后转过身来,面向周连山。
穿着白色罩衫的周连山相貌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他瓷白的面庞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嘴唇有些薄,唇色很淡,因此显得整个人疏离又凉薄,穿着白色罩衫的他真仿佛不近人间烟火一般,若不是此刻罩衫破了一小块,血液顺着小臂流下来,浸湿了一小片衣衫的布料,而疼痛使那淡然的人皱起了眉头,破坏了他的冷静面目。
斗篷男人盯了一会,忽然轻笑一声,上前一步,将玫瑰花瓣用手指重重的压在周连山的伤口之上,用力辗转,直到红色花瓣渗出鲜红汁液,又与血液融为一体,而周连山因骤降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男人才移开手指,将指尖染上的鲜血放到鼻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些微痴迷的神态,而后声音冷下来:“玫瑰是圣母玛利亚童贞纯洁的象征,它将给予一切藐视智慧与训诲的愚妄人惩戒。”
周连山男人莫名的举动惹得有些恼怒,他抽回手,撕下布料包扎,正要质问男人,却被这一句话勾起了思绪。
他正在怔愣,从东侧祭坛后边冲出来一位胖修女,她高声惊呼着:“我的上帝啊,你们终于到来了,我尊贵的大主教,还有诸位尊敬的神父和牧师……哦天哪,瞧瞧这可爱的孩子,西蒙牧师,这是你的孩子吗?”
胖修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周连山,后者还在思考男人的箴言,愣了一会才环顾四周,终于确定这位修女是在看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的,我是有个孩子。”
好在胖修女没继续追问下去,她尊敬的向大主教问了好,然后向瘦弱男人问好:“晚上好艾德文神父,”又转向岑文书,“晚上好,伊格纳兹神父,以马内利。”
周连山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一眼就认为小男孩是自己的孩子了,天主教义禁止神职人员与世俗结婚,这里只有他一个牧师是可以自由婚姻的。
随即,胖修女又粗手粗脚地拉过年轻女孩和神情疲倦的女人,言语里有些责怪的意思:“瞧瞧你们,接见贵客竟用了这么长时间,明早的早饭就由你们负责了。”
胖修女的手指像铁钳一样钳着两个女性的手臂,年轻的女孩子可能过于紧张,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周连山用手压迫伤口止血,看见胖修女的注意力全生在女孩身上,冷声打断:“请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调查玛拉基修女的事情呢?大主教只给我们一昼夜的时间,我想尽快开始。”
他已经彻底接受了目前的处境,这种奇怪的氛围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座教堂,可是周连山却仿佛十分清晰地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他们已无法离开,唯一的出路就是完成大主教的任务。
胖修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何必着急呢西蒙牧师,您自远道而来,现在天色已晚,想必肯定累了,不如我带你们去二楼休息,等到明天天亮了,诸位再开始调查也不迟。”
说着,她不等众人回应,就转身准备带着众人上楼,周连山没再出声打断,只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斗篷男人,就跟了上去。
这个男人从出现开始便表现出了对他的特殊关注,周连山确认自己从前的人生里与此人并没有交际,但不知为何,他从心底里对这个男人生出一些厌恶和抵触。
说是厌恶,其实也不准确,周连山目视他的深邃瞳孔,时间久了,还有些心虚。
他摇摇头,将无缘无故冒出来的想法赶出脑袋,跟着胖修女向楼梯走去。
面对这不同寻常的场景,除了带领众人的斗篷男人,似乎就只有周连山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又有周连山以身试险证明教堂的确不能随便离开,众人别无选择,本能跟随着周连山,见他跟着胖修女走,也就纷纷跟了上去。
胖修女将他们带到了修女院的二楼,这里是诸位修女生活和冥想的地方,长长的走廊连接着餐厅,走廊两侧分布着长方形的房间,每间房间的门口都用青铜灯盏托举着煤油灯,灯火摇曳,照映出走廊两边的壁画,画的多是一些圣经故事,例如耶稣受难之类的,显得庄严而肃穆,此刻多数房门都是关着的,想来诸位修女要不就是在冥想,要不就是已经休息了。
走到走廊的尽头,胖修女给他们分好了房间:大主教单独一间,两位神父也就是岑文书和瘦弱男人一间,牧师和他的“儿子”一间,另外两位女性她没有单独提到,想来是默认两位修女原属于修女院,有自己的房间,不需要另外安排。
众人面面相觑,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都等着别人先迈出一步。
周连山环视四周,拉着小男孩的手臂,率先走进了房间。
胖修女盯着他们,见众人慢慢地都走了进去,似乎轻轻舒了一口气:“特蕾莎修女院有严格的作息规律,自律是我们对耶和华的爱的一部分,希望诸位也严格作息,等到三支烛烧尽,晨祷结束,诸位就可以开始调查了。”
嘱咐完这些,她又扫视了一圈众人:“诸位切记要严格作息,夜晚不要外出,祝各位好梦,阿门。”
言毕,胖修女带着两位女性往相反的方向走,周连山装作关门,留了点门缝注意三人的去向,在确认两个女性的住处以及胖修女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他盯着门框看了一会,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不知因何,周连山的恐惧短暂出走了,他总觉得胖修女的话未必要听。
这是他第二次试探密室的底线。
周连山并不是一个胆大包天不顾性命的人,相反,他十分惜命,这两次出格的举动都是因为他对这个密室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生存率高,宽容度高,难度极低,D.M是傻X。
周连山毫无缘由在心里给特蕾莎修女院做了如上评价。
他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狂妄,但既然这种直觉如此强烈,那么迷信一回也无妨。
周连山作为一位微生物领域的研究者,甚至玄学有时候不得不信。
他正要迈步出门,身后的小男孩却有点紧张的抓住他的衣服:“她不是说不让我们晚上出去吗,你怎么又要走?”
周连山看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出来。”他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决定遵从玄学之神的指示,而且他24小时以后还有个很重要的细菌培养数据要测,他是社畜,他赶时间。
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很倒霉了,如果不抓紧时间而导致错过实验数据测量,以至于浪费了昂贵的培养基,甚至于耽误项目进度导致自己失业,那他简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小男孩怯怯地放开他的衣角,然后鼓起勇气:“我跟你一起去!”
比起违反规则,他更害怕一个人留在这间阴暗潮湿画满宗教故事的房间里。
周连山拒绝:“你等一等,我等会回来叫你。”
他自己可以遵循玄学之神的指示,但玄学之神没说要带着别人一起行动。
万一两个人一起死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他把小男孩往屋子里一推,把门虚掩上,然后越过岑文书和瘦弱男人的房间,敲了敲大主教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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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特蕾莎修女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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