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只需须臾时间,克制却要经历足够漫长的煎熬。
梁思意醒来时脖子酸胀的很,像是一晚上都硌着什么东西睡落枕了。
她太困,只记得自己睡在床边上,怕掉地上,睡觉前脑子里还不停地想着,不能往左翻身,翻身就掉了。
胳膊一抬碰到了一只柔软的枕头,一左一右围在她胸前背后,酒店的靠枕很高,她夹在中间,翻身也越不过去。
窗帘缝隙透进几缕微弱的光,她应该没睡几个小时,也不知怎么就醒了。
陆晏之呢?她还没忘记她昨晚让了大半个床出去,自己就屈屈在床沿,虽然她现在是躺在床中央的。
管他呢,也有八点了,估计上班去了。
她闭着眼睛翻身又睡。
房间没开灯,窗帘闭合着,昏暗中视觉屏蔽了,听觉变得敏锐,有簌簌烦人的水声。
她拽过被子蒙住头和耳朵,没一会儿又气不过的翻身坐起来。
不是?就这么嫌弃她吗,不过就是睡一张床,又没挨到他,有必要大清早起来洗澡么?
她是病毒吗?
她用力拍开灯,目光忿恨看向浴室那边,陆晏之刚好走出来,新换的白衬衫西装裤,熨脚平整,不是梁思意昨晚见到他合衣睡下的那套。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周身就带着一股冷气,若有实形,坐在床上的她莫名打了个寒颤。
连同她的气焰都被压下一半。
陆晏之看向她一张明显在生气的脸,头发散乱披在肩头两侧,身上穿着精致的碎花裙,滚了一夜已经不成模样。
两米二的大床,她只占了很小位置,被子随意堆叠在身前,细弱的胳膊搭在雪白的床单上,手腕上还有一道暗色的吮痕。
他眸光暗了暗,那是昨晚梁思意当着他的面前,自己吸出来的。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她举着胳膊,低头,双唇含住那一块肌肤。
再抬眼看他时目光挑衅,“陆晏之,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只顾垂眸,盯着那一处鲜红吻痕,印在白嫩的手腕上。
他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似乎有场风暴过境,肆虐卷席表面浮华展于人前的虚伪装饰,那些掩藏在白墙底下的肮脏卑劣险露于一处。
梁思意不满他站的那么远,动也不动,一个房间都要跟她站出对角线的距离。
下一秒,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喊他,“陆晏之,你过来。”
变脸之快堪比川剧。
陆晏之不是看不出来她眼中的小伎俩,只当是自己吵醒了她惹她不快。
她的起床气,他早有耳闻。
他一边走至她跟前,一边试图弥补自己的过错,“时间还早,我让酒店给你送个早餐,垫垫肚子再睡。”他知道,她一觉得睡到下午。
他站在离床还有半米位置停住脚步,低着头,言语耐心,“需要我让人给你送杯热牛奶?”他也知道,她有早晚喝一杯牛奶的习惯。
他站的位置很巧,身子刚好挡住头顶的光,一片阴影投递下来,自上而下将床上的人笼了进去。
就像是,梁思意被他抱进怀里。
他眼神暗了些,思绪游离的瞬间,一只小手冷不丁朝他偷袭过来,他没留神,被拉的身体往前一倾,直直往下倒,下面是梁思意,如果压到她身上,他的体格必然不轻,她胡闹不知深浅,他硬生生侧了下身体倒在一边,整个人仰躺在床面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柔软的床面将他身体回弹了一下。
他迅速坐起身,可梁思意比他还快,她是计划好了戏弄于他,瞅准他摔倒的时机两只手摁在他胸前,两腿分开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将身体重量悉数压在他腰上。
果然,陆晏之动不了了,梁思意夹在他腰侧的两条腿用着力,腰身下沉,两个人胸口之间只隔着她一个拳头的距离。
自上而下看他,笑容得意,“陆晏之,你不是很厉害吗?还不是被压制住,起都起不来。”
他呼吸收敛,偏头错开她的眼睛,看到了一条跪在他身侧的腿,碎花裙摆铺散开来,也没遮住那片光景。
喉结生涩的上下滚过一个来回,掩藏在被子下面的掌心紧紧攥住。
他的隐忍在梁思意眼中成了一种屈辱的妥协。
她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她以为就是被她压的动不了,他嘴上也会骂她几句,她再回呛几句。
她性子就是这样,话说完了气也就消了。
可他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看她,弄得她一时讷讷的坐在他身上,反而变得不知所措。
明明是他在欺负她,想起那些受过的委屈,她咬着唇瓣,唇色泛白,“是你先羞辱我的,我也没对你怎么样,你凭什么嫌弃我?”
他突然开口,眼中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什么嫌你?”
她直直的戳破他,“不就是嫌我上了你的床才要去洗澡。”
一双瞳仁满是清澈,倒映出他阴暗污秽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艰难开口,“没有嫌弃你。”
她才不信,握着他胸前衣服的两只小手手心起了汗,故意抹在他的白衬衫上,口里喋喋不休的说,“既然你嫌我脏,那你再洗一遍好了,反正我也无所谓。”
可真要是无所谓,她又为什么生气。
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落空感,直教人心里堵得慌,她索性说开,“陆晏之,虽然婚是我逼你结的,但你也点头了不是吗,以后日子还长,我不要你对我多好,但相敬如宾要做到,起码在外人面前,你要装作很爱我,私底下……也不可以凶我。”
他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凶过她了,视线落到她失落的脸上。
心中涌起一阵酸胀。有的,很多次,第一次见面就不算愉快,也对她说过很多刻薄冷漠的话,所以她怕他。
所以今天她听到别人口中那些无稽之谈的话,才会脱口而出那一句:陆晏之不打人……她是觉得他会对她动手是吗?
她往后挪了挪屁股,准备从他身上下来,才刚移了一寸,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语气疑惑,“陆晏之,你把空调遥控器放床上了?卷进被子里硌我腿了。”
她刚才跟陆晏之胡闹,被窝给她搅得很乱,大部分都盖住陆晏之身上。
她手往后移,欲掀开被子把遥控器拿出来,手腕在半空被陆晏之紧紧握住。
他动作很快,手心很烫,掌心宽厚,好看的手背上青筋明显隆起。
梁思意手被握的轻微的痛感,心口一跳。
完了,把人气狠了,他该不会要揍她吧!
“陆、陆晏之,我还有一条刚刚忘记补充了,就是、就是任何情况下,你都不可以对我动手。”
他现在全然没有心思纠正她这些无中生有的缪想,喉结下上滚动一遭,声音低哑,“梁思意,早上你二哥一连给你打了两个电话,貌似有什么急事,你去给他回一个。”
“哦。”一听他这样说,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找手机上,顺势从他身上下来,抬腿的瞬间,陆晏之帮她虚压了下裙摆,另一只手固定在她身后。
梁思意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果然有两通电话,她顺手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梁思年也来了江州,问她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他是来见温筱筱的,明天下午就走,这么赶的行程还能抽出空余想起这个妹妹,梁思意又怎能不感动。
电话里,梁思年提到了陆晏之,她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很奇怪,她都没压住他了,他怎么还不起来去上班?
梁思年说了什么,她举着电话说了句,“那我问问他。”
转头就问陆晏之,“我二哥说晚上请你吃饭,你有空吗?”
沉默的不止陆晏之,还有电话另一头的梁思年,他又说了什么,梁思意口吻轻快,“对啊,我们在一起,没有,我还没起床,他啊,也在床上呢,不过他一会儿要去上班。”
梁思年:“……”
陆晏之:“……”
这话很有歧义,陆晏之一时想不出她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就是要让他哥误会,他一时有些头疼,今晚这顿饭恐怕不太好下咽。
不应也不行,梁思意说二哥在等他回话,他只能说去。
挂了电话,梁思意问陆晏之怎么还不去上班,今天要跟她一起睡懒觉么?他觉得情况好的差不多,被子一掀从床上起身,梁思意眼睛一蒙黑,她被劈头盖住脸,等她扒拉出来,就见陆晏之一点身影进了浴室。
“陆晏之,你不会又要洗澡吧?你是不是有毛病?心理毛病。”比洁癖更深层次。
不至于,他只是进去整理一下衣服。
就手洗了把脸,胳膊撑在洗手台面,思绪清晰,梁思年刚刚会问那番话,代表他也知道梁思意嫁到陆家只是暂时的,不是实质性的关系,或者说梁家并没有瞒着底下几个子女。
想到上次宴会上,他与梁思意的三哥有过一面,对方态度淡然,他更确定了这个猜测。
梁家子女都知道陆梁两家一年婚期的约定,所以没人真拿他的梁家的女婿、梁思意的丈夫,也自然不会当他是妹夫。
这样晚上见面才更简单不是吗?省了很多莫须有的关系交际。
他大概也能猜到,梁思年今晚见他是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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