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分,云栀意提前来到了图书馆二楼东侧阅览区。
这里的环境比她想象中更加安静雅致,厚重的实木书桌排列整齐,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她选了一个靠窗又不算太显眼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几本教材,摊开在桌面上。
四点整,图书馆的挂钟发出清脆的报时声。云栀意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入口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她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物理习题集,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演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阅览区内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
四点零五分,入口处没有动静。
四点十分,依然没有那个高大的身影。
四点十五分,云栀意面前的习题已经做完了一大半,她再次抬头,阅览区依旧只有几个埋头学习的陌生面孔。
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果然如此”的情绪掠过心头。她想起周明轩的提醒,想起林妙的话,想起栾彧那两条冰冷的回复。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来。所谓的“过时不候”,更像是一个随口说说的玩笑。
但她没有动。既然说了等半小时,那就等到四点半。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与栾彧来不来无关。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沉静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四点十六分,栾彧才慢悠悠地踏上图书馆二楼的光洁地板。
他确实迟到了,而且是故意的。他倒想看看,那个据说成绩好得不得了、被特调进来的“好学生”,在被他明确拒绝、又被告知“过时不候”且他明显迟到的情况下,是会负气离开,还是会傻乎乎地继续等。
在他看来,这种“学业互助”无聊透顶,不过是学校为了面子上好看搞的形式主义,而那些特调生,多半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他们这个圈子。他烦透了这种刻意的接近。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步伐散漫,宽大的灰色卫衣让他看起来更加不羁。他甚至没想好如果那个叫云栀意的女生已经走了,他该怎么“交差”——或许根本不需要交差,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他漫不经心地踱步到东侧阅览区入口,视线懒洋洋地扫过那片区域。
然后,他的目光顿住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柔和地笼罩在靠窗的那个座位上。一个穿着简单白色衬衫和蓝色百褶裙校服的女孩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书本。她扎着一个利落的马尾辫,几缕碎发垂在耳侧,侧脸线条干净柔和。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在她面前的笔记本上投下小小的阴影。
她周围的气息太过安静,与整个阅览室的氛围融为一体,仿佛她已经这样坐了很久。
是昨天校门口那个……下意识缩了一下的女孩。
她居然还在。
栾彧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比他要求的“半小时”还多等了十五分钟?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准备好的、打算将人直接气走的恶劣态度,忽然有些使不出来了。他站在原地,帽檐下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落在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还挺乖。他在心里无声地评价了一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然后,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再次降临,光线被遮挡,一片阴影笼罩在云栀意摊开的书本上。她若有所觉,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顶熟悉的黑色鸭舌帽,帽檐下是栾彧那张过分英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今天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依旧是单肩挎着那个书包,另一只手空着,没拿咖啡。
他来了。真的来了。
云栀意心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平静。她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埋怨或讨好,只有一种纯粹的等待后的确认。
栾彧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长腿在桌下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摘下帽子,随手扔在旁边的空位上,露出了完整的五官。
头发因为被帽子压过,显得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随性的不羁。他的眼睛很黑,瞳孔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深不见底,此刻正带着点探究和毫不掩饰的打量,直直地看着她。
“你还真等?”他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语气里的那点诧异和玩味毫不掩饰。
云栀意合上手中的习题集,将它轻轻放到一边,然后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说了会等半小时。”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迟到,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栾彧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桌面,将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然后抬起头,非常正式地看向他。
“栾彧同学,你好。”她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像山涧的清泉,在这安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悦耳,“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栀意,白云的云,栀子花的栀,意思的意。原来自市一中,现在是你的学业互助搭档。”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介绍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奉承,也没有因为他的迟到而怯场。那双眼睛明亮而干净,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样子。
栾彧看着她,一时间没有接话。他见过太多在他面前或紧张失措、或刻意讨好、或故作清高的人,但像她这样,平静得像是在完成一件普通任务的,倒是第一个。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放在下巴前,那双深邃的眼睛锁定她,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所以,‘好学生’,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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