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豆脸上那两根已经停止耸动的猥琐眉毛，徐珩野抓耳挠腮，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陈书禾给他发这个表情包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觉得上下级之间发这种表情包，有些越界了吗？
他们很熟吗？！
没熟到发犯贱表情包的程度吧？
坏笑，坏坏的笑，不怀好意的笑，□□般的笑。
再联想到陈书禾肚皮上的写实主义纹身，徐珩野霎时惊起一身冷汗。
陈书禾对他…应该只是单纯的崇拜…没错吧？
“咚咚。”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徐总，我来取您要送去干洗的衣服。”
听到陈书禾一如往常，毫无邪念的声音响起，徐珩野心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顾虑，总算是得到了些许安抚。
没办法，敏感是种天赋。
他快速将手机锁屏收起，顺手拿了个文件夹摊在桌上，伪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应道：“进。”
得到允许的陈书禾推门而入。
这段时间他工作稳定，生活幸福，好吃好喝，到点就睡，除了没有男人滋润外，日子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人也不似最开始那副衰样。
但微弓着腰，提着保温桶，蹑手蹑脚挤进办公室的样子，依旧透着几分不自信的胆怯。
像是个要来偷香的老汉。
“徐总……”陈书禾站定在徐珩野的办公桌前，轻轻唤了一声。
“嗯。”
徐珩野没抬头，一边拿笔在文件夹里的空白A4纸上画着圈，一边若无其事道：“要送去干洗的衣服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门没锁，你自己进去收一下。”
其实他早就用余光瞥见了陈书禾手里崭新的保温桶。
但作为公司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方没先开口，他怎么可能腆着脸，主动把话题引到那上面。
再说哪有人送礼送得这么矜持的。
又不是什么黄金钻石，一碗粥而已，顶大天也就是份量足点，一桶粥而已！不至于拉拉扯扯舍不得吧？
在这徐总徐总喊了一百声了，也没见动动手，把粥往前递一下。
是诚心送吗？
在这训狗呢？
他还不稀罕喝呢。
他徐珩野这辈子，什么天材地宝，山珍海味熬的粥没喝过？！
他敢发誓，陈书禾要再在这多矜持一秒钟，他还真就不收这……
“徐总，这是我熬的粥。”
徐珩野的内心台词还没说完，陈书禾就双手将装着粥的保温桶，放到了他办公桌上最角落的位置。
见徐珩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没完全脱手的保温桶，陈书禾顿时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保温桶往桌子边缘处挪了挪。
停下后，见徐珩野还是没有移开目光，便又继续往边上靠。
直到将保温桶已经卡在即将掉落桌面的临界值，才不得已讪讪松开了手。
陈书禾摸了摸鼻子，有些底气不足地解释道：“徐总，您放心，这个保温桶我是挑得整个商场最好的，绝对不会漏！肯定不会弄脏您的桌子……这桶保温效果也好，粥我熬了两天一夜，今早直接装进去的，估计很烫，您要喝的时候，一定要提前打开晾一晾。”
看着那个陈书禾口中，整个商场最好，印满了小花，粉白配色，和他的办公桌、办公室、甚至整个人气质都完全不相符的保温桶，徐珩野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原来“小肚鸡肠”这个词，也是可以用在他身上的。
在他绞尽脑汁揣测陈书禾沉默的那几秒的用意时，那人只是在思考，这个格格不入的保温桶，究竟放在哪一个角落，才不会成为他的烦恼。
“徐总，那我就先不打扰您了。”陈书禾还是一贯的好脾气，哪怕从头到尾都没得到一句回应，也依旧笑眯眯的。
好像光是看见徐总和自己煲的粥同框，他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虽然这样说有点儿夸张。
但事实还真就大差不差。
毕竟那份石楠花粥，就算是用上了前辈送的稀缺食材。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熬制，归根结底也只是复刻了雄性风味，毫无营养价值的解馋代餐。
而坐在石楠花粥旁边的徐总，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优质男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满汉全席。
徐总和保温桶同框，就像是白粥配上了顶级榨菜。
人类的那句成语叫什么来着？
啊对！望梅止渴！
这个画面可是很大程度提升了他的食欲，感觉家里剩的粥都变得更好吃了，还能炫上几大锅。
就冲这个，他也对徐珩野气不起来。
就像人类不会追究一份儿只会冷暴力的薯条一样。
听到陈书禾的话，徐珩野这才回过神，赶忙开口叫住了要离开的人。
“等一下！”
正要去休息室取衣服的陈书禾闻声转过身。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感动，徐珩野的声音难得少了些惯有的理所当然，稍稍软下去了些，但依旧别扭得要命。
“那个...辛苦了，保温桶我会在下班之前洗干净还给你的。”
说到这，徐珩野噎了一下，经过短暂的挣扎后，他又快速地补充了句，“谢谢。”
这两个“谢”字，简直像是被人给从嘴里打出来的一样，连金银细软都没来得及收拾，落荒而逃，险些彻底走散，没能手拉手溜进陈书禾的耳朵里。
显然，这话对于无论做魅魔，还是做人类，都逃脱不了角落生物这种命运的陈书禾来说，也是头一遭听。
愣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不由分说就跑进他耳朵里的那两个流匪，原来拿着好人卡。
他冲着完全不敢与他直视的徐珩野憨憨一笑，傻傻地回了一句，“不客气的，徐总。”
说完，他抬手指了指门口，试探性地询问道：“洗衣店的人还在楼下等着，您要暂时没什么其他的工作安排，我就先去送衣服了...？”
这话题转移的，可算给了难为情到脚趾扣地的徐总，一个供氧的机会。
他忙不迭说：“去忙吧，我这没事了。”
“好的。”
陈书禾乖巧应下，进休息室取了要送去干洗的衣服后，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
目送着陈书禾的背影彻底消失，徐珩野立马仰靠在办公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可没两分钟，他又诈尸般地挺起身。
盯着那份儿粥瞧了一会儿，他果断摁下座机上的快捷键，对还未来得及说话的接听者说：“进来一下。”
不多时，曲述就轻车熟路地拿着自己的备忘小本，敲门走了进来。
“徐总，您找我？”他快速翻着手里的备忘录，妄图找到一页还能服侍徐总的净土。
和刚刚在陈书禾跟前的状态完全不同，现在在曲述面前的徐珩野，活像一只预谋犯贱的猫。
他看着闷头翻备忘录，完全没正眼看自己的曲述，清了清嗓子道：“曲秘书，平时不要总是埋头工作，抬头，检测一下你的观察力，看看我的办公桌上有什么，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又开心的事儿就得跟好兄弟分享嘛。
见义勇为，细心呵护，换来了陈助理送来的“锦旗”，他必须在曲述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证明自己并非资本主义血脉的冷血动物，而是有情有意，二十一世纪最有人情味，智商情商两手抓的新时代完美上司。
嗅到危险味道的曲述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快速在徐珩野那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和那张他一天整理无数遍的办公桌上扫过。
依他对徐珩野这矫情的贱人的了解，他立即回答道：“灰尘吗？抱歉，徐总，可能是周末通风后，没有注意清理......”
“不是！”徐珩野垮下脸，打断曲述，“再看！仔细看！”
竟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
曲述有些惊讶，也有些觉得自己迎来了职业生涯的挑战，他竟然猜不透徐珩野了。
这次曲述往前凑了凑，认真浏览了一边桌上的物品。
突然，他眼睛一亮。
曲述拿起徐珩野办公桌上的一张名片，说道：“新品您想和这家工厂合作吗？他们家虽然是新公司，但是业内口碑确实不错，如果您有意愿和他们进行合作，过几天的实地考察之后，我会给您一份详细的报告......”
徐珩野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平时不见曲述这么能打岔呢？
人说哪哪哪，他说大裤衩。
徐珩野站起身，伸长胳膊，费力地将曲述手里的那张名片给夺了下来，骂骂咧咧道：“我说曲述你是不是上班上傻了？除了工作没别的话说了是吧？”
说罢，他从办公桌的最角落，曲秘书的视野盲区中，拎出了那个粉色碎花保温桶。
“这么明显你都看不见吗！？”
“......”曲述沉默片刻后，一边掏手机，一边淡定道：“我现在就帮您寻找失主。”
“什么失主......”没看明白曲述这一系列动作的徐珩野有些懵，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被气的脸色如彩灯，青一阵白一阵的徐珩野扯着嗓子道：“你有病啊！”
正在编辑失物招领的曲述点了点头，回答道：“谢谢徐总关心，最近颈椎确实有点儿不舒服，已经去医院看过了，问题不大。”
说完，他举起手机，对准了徐珩野手里的保温桶，“徐总，可以把转一下保温桶吗？我拍一下侧面，有图片比较好找一点。”
徐珩野真就不明白了，在工作上跟个人精似的，从不出错的曲述，怎么一离开工作，感觉笨到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呢？
完全不可理喻！
比陈书禾还气人。
他崩溃道：“别在那找失主了，这不是我捡的！”
听到这话的曲述，从手机后探出脑袋，脸上写满了不解。
四目相对，很快曲述就好似想明白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时看向徐珩野的眼神中，带上了浓浓的担忧。
他压低声音，“徐总，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您处理好，但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干预一下？正好上次您让我准备调查问卷，江市的心理医生我都了解过......”
徐珩野咬牙道：“这也不是我偷的......”
这下曲述彻底没了头绪，不是捡的，不是偷的，总不能是徐珩野自己买的吧？
这也不像是徐总的品味啊......
就在曲述越想越迷糊的时候，徐珩野好心地主动交代道：“这是陈书禾送我的。”
说到这个，徐珩野头抬得老高，语气也骄傲的不得了，简直就差“我有你没有，可劲儿的羡慕我吧”的幼稚态度刻在脑门儿上了。
他当着曲述的面儿，打开保温桶，期间还喋喋不休地暗戳戳炫耀道：“陈书禾说这粥他熬了整整两天一夜呢，还说什么用了很好的食材，特意煲来感谢我的，连这保温桶都是现买的，哎，曲述，我说真的，你真应该把这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的一幕转述给我爸，省得他老念叨我办事没人情味，在员工里不受待见。”
说着，徐珩野将桶里的粥，倒进了保温桶自带的便捷小碗中，双手捧起给曲述展示了一番。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没想到陈书禾还挺贤惠？”
曲述垂眸看着那碗平平无奇的白米粥，两天一夜，粥粒都炖没了，放碗里跟米汤似的，在古代施这种粥，都得被治罪。
看来亲手从阎王那抢回来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哈。
曲述嘴角抽搐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凑出一个笑容。
“两天一夜...真的不会馊吗？”
徐珩野不悦地“啧”了声，反驳道：“你别这么说啊，让陈书禾听见了，说不准又受打击不想活了，再说不是好多饭店都有汤底什么的，一煮就是几天几夜，一直在锅里炖着，怎么可能馊。”
“你把你的有色眼镜摘了，其实陈书禾这粥正经煮的不错呢。”
徐珩野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舀了两下碗里的粥，夸道：“你看这粥，晶莹剔透的，跟汉白玉似的，一般人真熬不出来。”
曲述识趣地不再和徐珩野争论。
虽然他也觉得陈书禾是挺真诚一人，也不反感他有时候会迷糊，犯点儿小错误，但就这么硬夸，他属实也夸不动。
徐珩野也不知道是演入戏了，还是真心觉得这粥好。
等碗里的粥稍凉了些，他迫不及待地舀起粥，当着曲述的面儿就往嘴里送，试图为自己的发言，再增加一份有力的作证。
“也不知道这粥里到底放了什么，陈书禾还卖关子，说是很珍贵的......”
粥送进嘴里的那一刻，徐珩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魔爪掐住了喉咙一样，脖子青筋根根暴起，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红，连眼里的红血丝都迅速浮起，泪水盈满了眼眶。
曲述看到徐珩野这夸张的表现，眉间微皱，询问道：“真有这么好喝？不至于吧......一碗粥而已。”
就在曲述以为公司里惊现中华小当家的时候，徐珩野突然一口粥吐出，他赞不绝口的汉白玉就那么水灵灵地原路返回了碗里。
“徐总？”不明所以的曲述试探地唤了声。
然而此时此刻的徐珩野压根儿没空搭理他，他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奔去，一边绝望地嘶吼道：“陈书禾！呕...我*你大爷...呕！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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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呕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