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声阵阵,伴着树叶的沙沙声,从留了条缝的小窗钻入房间。kanshushen
二十二度的空调开了一夜,窗帘没关,热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温以宁身上,像是洒下一片斑驳的碎金。
冷热交替之间,温以宁小幅度打了个喷嚏,因惯性而睁开眼。
入目的是前方墙壁上挂着的小吊钟,两根指针朝上重合,刚好十二点整。
……
温以宁眨眨尚且泛着迷茫的眼,又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好像,睡过头了。
糟糕。
起身关掉空调,温以宁草草洗漱一番,就着镜子抓了两把睡乱的头发,又随便套上一条连衣裙,拽上小包踩着小凉鞋便准备出门。
就在关门的前一秒,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温以宁只好再次折返回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温!以!宁!我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接,你怎么回事?!”
是她从初中到大学最好的闺蜜,唐书月。
温以宁把手机拿远一点,声音放轻,心虚地不敢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大串未接来电提示,“我刚醒……”
“……”唐书月沉默几秒,认命地叹了口气,也理解温以宁的情况,“没事,我打电话来就问问你,下午有空出来聚一聚吗?同学聚会。”
“可能没空——”温以宁边走出电梯,边说,“我现在要去找心理医生,这边结束了还得去机场接人。”
“诶,今天去?”唐书月顿了一下,注意力一下子放到了后半句上,“去机场接人?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哥哥?”
“嗯。”
唐书月登时来了兴趣:“高不高,帅不帅?你爸妈就那么放心让他住你家?”
她语调夸张地感叹:“哇——那你们这都算变相的同居了吧……啧啧啧……”
“……没办法。”温以宁揉了揉眉骨,有点无奈。
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她的母亲温明粲温女士,在一个月前的某天突然打电话给她,让她今天帮忙去机场接一个人。
那是她名义上的“干哥哥”,虽然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但听说这位“干哥哥”如今在国外声名鹊起,是学术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这些也都只是听温女士说的,温以宁从未关注过。
这位“大人物”此次回国得突然,在海城这边的房子还并没有交房,于是由温女士拍板决定,让他暂住温以宁家,美其名曰照顾她的生活。
至于高不高帅不帅……
温以宁回想了下温明粲给她发的照片。
是挺帅,还不是一般的帅。
温以宁大致能明白温明粲的意思,可她也觉得无所谓。
以她一个月出不了两次门的秉性,他们能擦出火花的几率为零。
况且她才二十三,也不着急这方面。
“差不多到了,先挂了,回头再聊。”望了望不远处的写字楼大门,温以宁随意整理了一下衣领,挂断电话。
写字楼就在她家楼下不远处,而她每月定时去做心理咨询的地方就坐落在这里面。
温以宁天生一副漂亮无害的模样,写字楼底下的保安才见过她两回就对她印象深刻,见她前来,笑着替她开了门。
温以宁也礼貌地同他寒暄两句,轻车熟路地坐电梯上楼。
-
走廊空旷安静,温以宁凉鞋没好好穿,鞋跟啪嗒啪嗒敲在地上,拖沓出一阵清脆的回声。
行至尽头的一道门前,脚步声停住。
温以宁站在门前,礼貌地伸手敲击两下:“陈医生,我进来了?”
门内没有回应。
温以宁细眉轻拧,疑惑地再敲了两下,却发现门并没有关好。
因着她敲得用了些力,门板缓缓向后敞开。
室内的环境映入眼中。
还是熟悉的沙盘、办公桌、桌后的转椅、墙边的小沙发。
只是转椅背对着她,分不清上面有没有坐人。
温以宁本想再喊一声,却又怕打扰到陈序休息,默默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抬头,她忽然看见了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
那只手手型修长,骨节清晰,逆着光线,泛起一点冷感的苍白。
只需要略显慵懒地搭在那里,便既冷淡,又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性感。
不是陈序的手。
“诶?”温以宁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疑惑出声,随即试探道,“请问你是……?”
“……”
几秒后,转椅朝她的方向侧过来,让她得以看清男人的模样。
刹那间,温以宁屏住了呼吸。
原因无他,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过好看。
身后的光线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利落分明。金边眼镜在阳光下微微反光,映出镜片后深邃淡漠的双眸。
他眼睑微垂,姿态矜傲地看向她,薄唇轻轻地勾起了一个不达眼底的笑。
明明穿着衬衫,却故意敞开两颗扣子,锁骨清清楚楚暴露在外,再向下一点,隐约能看见藏在整洁布料下的肌肉线条。
此时此刻,温以宁脑海里迅速划过了四个大字——
斯文败类。
她站在原地,咬了咬唇,倏地不知所措。
室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
一阵沉默后,男人敲敲桌面,开口,声线同他的外表一样冷淡。
“温以宁,是吗?”
温以宁觉得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力太强,大脑当机之下,她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听见男人唤她名字,她也只是条件反射般地点点头。
接着,温以宁便看见男人缓缓站起,慢条斯理地把胸前敞开的两颗扣系上,一边系,一边朝门外走。
在经过她身边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停顿住,淡声道:“我在门外等你。”
清淡好闻的松木香味萦绕温以宁的鼻尖,她一怔,抬眸看向男人,却只望见了他挺拔修长的背影。
——在门外等她……为什么?
明明都不认识。
温以宁脑子还没能转上一个弯,便想起了唐书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社会险恶,有些男人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玩儿的开……”
……
瞬间,如遭雷击。
一个个暧昧的猜想纷乱交错,温以宁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应该……不会吧?
不像是坏人啊。
男人在出门时和进来的陈序打了个照面,陈序对他的存在并没有感到惊讶,笑着点了点头后,便错身关门,走向温以宁。
温以宁迅速收敛情绪,从小沙发上站起,跟着陈序坐到办公桌的另一边,斟酌了许久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陈序。
直到陈序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那是我朋友,昨天回来之后没地方去,就来我这里休息下。”陈序解释道,又突然想起什么,“说到这个,你之前跟我说要去接人,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昨天没来?”
昨天?
温以宁心念微动,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紧张地问:“陈医生,今天几号?”
“18号,怎么了?”
记忆里的一个画面倏地和刚才男人的模样重合。
温以宁抿了抿唇,身体僵硬了几分。
她应该17号去接人。
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要接的人。
-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温以宁抱着手机,眼睫低垂,显得十分沮丧。
屏幕上满满的显示着昨天的未接来电,其中一半来自唐书月,另一半来自“沈叙之”这个备注。
余光瞥见一旁的身影,她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想起之前误会他的那些念头,心里愈发过不去,小声道歉:“沈哥哥,对不起。”
沈叙之长腿微屈,背靠墙壁,闻言侧头淡淡地睨她一眼,“想起来了?”
温以宁点头,攥着手机的力道加大,说话的音量更小了:“我妈是不是告诉过你,我……情况不太好?”
她有妄想症,犯病的时候不分白天黑夜,而且清醒之后会忘记那段时间做过的事。
前几年严重到必须使用药物控制,这两年逐渐好转,只需要定期做心理咨询。
但好转不代表不会犯病,比如这次,她因此耽搁了正事。
温以宁解释完,小心翼翼抬眼观察沈叙之的反应,生怕从他眼里观察出厌恶的情绪。
沈叙之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站直身子,轻抬下颌,轻“嗯”了声后,问,“可以走了吗?”
温以宁如梦初醒,松了口气后,快步朝他身旁走去。
待到女孩儿走到了身侧,沈叙之才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
两人没有再说话,走廊上一时间只剩下两道不同步的脚步声。
一路上,温以宁尽量放轻步子,偷眼端详走在她旁边的沈叙之。
男人的发型因为没睡好而稍显凌乱,下颌线优美流畅,鼻梁很挺,眼镜架在鼻梁上,冲淡了眉眼带来的懒散,衬衫扣子扣到最上端后,多了些文气与疏离。
走廊尽头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侧,随着走动而变化,而他始终处在光线中心,像是比光更加耀眼的存在。
感受到视线,沈叙之低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温以宁像是被灼伤,飞快收回视线,却无法避免地再一次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怦,怦——
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低笑,她赶忙将别在耳后的头发放下来,试图遮挡住发热微红的耳垂。
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掉自己不可抑制的心动。
-
电梯到达底层,沈叙之先去前台取走自己的行李,温以宁站在门口等他,顺手打开了手机。
思索再三,她点进和唐书月的聊天框,发送了一段文字过去——
【Sweety: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过几秒,唐书月火速回复了过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什么?!!!!有情况?!!!】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谁??你别告诉我真就你那个哥哥??】
……
温以宁还没来得及回复,远远就注意到沈叙之推着行李箱走过来。
她连忙收起手机,欲盖弥彰地挥手示意。
沈叙之的行李箱很大,看起来还重,温以宁越看越觉得愧疚,主动上前去想帮他拿:“沈哥哥,要不我帮你推一段吧?”
却不想,她手还没碰着箱子,沈叙之已经换了只手拿。
“不用。”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说,“你带路吧。”
停上两秒,他又道,“下次可以不用这么称呼我,直接叫我全名就好。”
声线没有之前那么冷,谦和而有礼,里面的生疏和距离感却像是一盆冷水,冲着温以宁迎头浇下。
温以宁指尖一顿,手指无所适从地动了动后,默默收回,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好。”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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